“等等。”衡念一把拉住正昂首闊步向外走的魏春來。
衡念轉頭,對智能終端說:“希爾柯,請幫我們重置一下四樓實驗室和觀察室的密碼。”
“好的,衡念小姐。”
很快,希爾柯呈現給她一長串無比複雜的密碼,衡念實在做不到將它們全部記下,隻好拿筆寫在紙上。
魏春來靠在門框,遊刃有餘地看著衡念,像一隻漂亮而危險的大型貓科動物。
衡念謄抄好了密碼,又突然想起了[亂碼45代]好像說過讓她找一個叫柳縈安的人。
“對了,希爾柯。幫我查一下有沒有一個叫做柳縈安的人。”
“……”希爾柯正在篩選數據。
“衡念小姐,根據您目前身處的地點和背景信息,能夠全部匹配的上隻有一人。”
“柳縈安,北闕市人,生於2012年,20歲加入柳泉市醫學與生命科學研究院,攻讀博士學位,2034年博士畢業,同年正式成為柳泉市醫學與生命科學研究院的特聘研究員,參與一項特殊保密任務,具體內容不詳。”
“她現在那裡呢?”衡念問。
希爾柯不帶情感地回答:“她已經死去。柳縈安於五年前跳樓自殺,具體原因不明。”
聽到這裡,衡念驚疑不定。
柳縈安既然已經死去,那麼[亂碼45代]為什麼會讓她去找一個已死之人呢?
又或者,[亂碼45代]的尋找,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找人?
“有她的照片嗎?”
希爾柯將柳縈安的照片展示出來,果然,她就是四人合影中的那個衡念一直沒有見到的女人。
衡念心中困惑,但一旁的魏春來等得有些不耐煩了。
她在短時間內沒法獲得更多有效信息,權衡片刻,她還是決定和魏春來一起前往四樓實驗室,她們以及耽擱很久了。
四樓還是那副熟悉的樣子,隻是這次,它似乎變得更加破敗,白牆上有大片汙濁的菌斑和蔓延的水跡,空氣中彌漫著灰塵。
而那些穿著白大褂的虛影依舊漫無目的地飄蕩,仿佛看不見衡念和魏春來兩人。
直到,衡念將她的手放在實驗室門口的智能門鎖上。
遊蕩的幽靈驟然停下所有動作,全部轉向她們,虛無的透明麵龐看不見表情,死死地盯著兩人,衡念背後一冷。
魏春來橫刀攔在她的身前,白織燈光落在她的劍尖,血紅的冷光一閃而過。
“快輸密碼。”她低聲催促,眼睛緊緊地盯著那群一動不動的虛影。
衡念一掌拍亮屏幕,掏出紙條正準備輸入它那夾雜著字母數字特殊符號,還區分大小寫的16位密碼時,才發現根本輸入不進去。
無論她怎麼按都沒有反應。
“服了。”她轉過身,掏出匕首擺出迎戰的架勢,“鎖定了,沒法輸入,可能和這群家夥有關。”
“行。”魏春來的眼神落在理她最近的怪物身上,抬步衝去。
虛影開始移動,卻有不知道從何傳來的聲音同時回響在空曠的長廊中。
“你……們……知道……這裡曾經……發生過什麼嗎?”
魏春來高舉手臂,腰部擰動,帶動肩膀一齊發力,一刀斜著劈下,將那霧氣般地軀體斬斷。
幽靈的影子飄動,被斬開的兩半軀體之間流出白色的膠質粘液,不過一息間,又重新粘合在一起。
“曾經有個……天賦卓絕的女孩。”來源不明的聲音仍在講述,隻是更加流暢。
就像它適應了這個嶄新的發聲器官。
衡念見魏春來殺不掉那些逐漸向她們靠近的影子,自己也衝上前去,用那把據說能對非人實體產生傷害的匕首也試了試。
她雙手握住匕首,橫掃而出,直接讓一個虛影頭身分離,腦袋直接滾落在地。
但斷口處湧出的膠質拉出極長極細的絲線,將脖頸和地上的頭顱黏在一起,甚至憑空將還在地麵跳動的頭顱緩緩牽引回脖子。
魏春來眼疾手快,揮出一刀,斬斷了那中物質。那團虛影猛地膨脹,爆炸開來,隻留下地麵上一件孤零零的白大褂。
聲音繼續講述,現在已經非常流暢了,聽上去就像是個普通中年男人的聲音:“她叫柳縈安,憑借著自身天賦和不懈努力,很快成為了院長江運凡最看好的學生。”
衡念和魏春來對視一眼,衡念點頭,決定一起上。
她們合作密切,一人斷頭一人斬線,每當她們殺死一個虛影,空中的男聲就多講述一句過去的故事。
“江運凡院長,將他最看好的一個項目交給了這個學生。”
“研究所在前期給那個項目投入無數心血,而且前期無數實驗論證了這個項目的可能性,對於江運凡老師來說,這個項目幾乎已經圓滿,隻需要一個最後負責冠名的人而已。”
“這個人就是柳縈安。”
“那項研究,是關於絕症‘夢淵症’的,一旦她能夠完成最後的幾步,這個項目將會以她和江運凡的名義聯合發布。”
“她必定能在醫學的曆史上留下屬於她的一頁,而整個研究所的下一任接班人,也一定會是她。”
“但是,柳縈安卻讓江運凡院長失望了。”
“她接受了這個項目,最後卻搞砸了。徹徹底底地搞砸了。”
“江運凡院長很生氣,不出意外,將她開除了。”
“最後,她承受不了心理的壓力,自殺了。”
總覺得這個敘述者隱瞞了很多東西。衡念心中雖然疑惑,但砍向虛影的動作卻從未停下,她雙手緊握匕首,繼續奔向下一個呆愣的人影。
“然而,到此為止,故事還未結束。”
“她的朋友,一個瘋狂而愚蠢的女人,葉舒。”
“她將這一切的責任都推到了無辜的江運凡老師身上,甚至不惜拉上整個研究所,好讓他們為柳縈安陪葬!”
“所幸,江運凡老師最終掌控了研究所的局勢,他將葉舒徹底封閉在安全事務處,他的決斷挽回了研究所岌岌可危的命運。”
最後一個虛影被衡念和魏春來一齊斬落,走廊裡白花花的全是白大褂以及膠質狀的液體,胡亂地堆積在地麵,覆蓋了整條走廊。
講述者的話音不再響起,除了衡念的喘氣聲之外,走廊重回寂靜。
魏春來神色淡淡地收刀,衡念卻因為高強度地揮刀手臂發麻,額頭和鼻尖有幾點汗水。
魏春來掃了一眼氣喘籲籲的衡念:“你得加強一□□能訓練了。”
衡念將匕首扔回兜裡——實際上已經將它放回係統空間,她手按住膝蓋,狠狠呼吸了幾口。
魏春來問:“剛才,那個聲音說的話,你怎麼看?”
“偏向性太強了。”衡念站直身體,走回四樓實驗室的大門,試著操作了一下密碼鎖,發現一切正常。
她一邊輸密碼一邊說:“感覺這話不是江運凡說的就是江運凡的狗腿說的。”
“我看像是惡人先告狀,他可能是想獲得我們的信任吧。 ”
她的話語未落,走廊的拐角卻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
他的聲音低沉而穩重,語調平緩,卻擁有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威。
衡念飛快的在心中做下判斷:他是個久居上位的中年男性。
“你們的信任對我而言,無足輕重。”
緩緩走來的人西裝革履,帶著金色的細邊框方形眼睛,保養非常得當,隻有灰白的頭發和眼角的細紋能夠看出他的年齡不小。
這就是江運凡了吧。隻是衡念覺得,比起學者,他更像商人。
“那你什麼意思呢?”魏春來毫不客氣,她指向江運凡的眼鏡,“弄了一堆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攔著我們,還在那裡帶著有色眼鏡講一些我們無法查證的事情。”
魏春來明顯不喜歡這種人,她還想說什麼,卻被衡念攔住了。
衡念側頭看向魏春來,遞給她一個眼神,讓她稍安勿躁。
“江運凡老師。”衡念打招呼,她不著痕跡地打量著這個男人。
至少,他看上去像是個正常人,沒有任何的血肉變異。
“如果你們願意原地等待幾秒,或許就會發現那些幻影並不會攻擊你們。”他輕輕拍手,稀薄的白霧籠罩了地麵,不一會,那些空蕩蕩的白大褂裡又被那種虛影填補了,隻是依舊躺在地麵。
他漫步到兩人身邊,臉上還帶著得體的笑容。
“我隻是想借助這種手段,來延緩一下兩位的行程,”他說,“沒想到兩位小姐這麼富有活力。”
不知道為什麼,衡念總覺得這個人說話很讓人討厭。
他的語氣裡有著不易察覺的高高在上,就仿佛他願意和她們兩個說話是什麼神賜的榮耀一樣。
“所以?你想做什麼呢?”衡念諷刺道,“這間實驗室裡的東西見不得人嗎?”
“隻是想和你們一起,見見葉舒那個瘋女人而已。”提到葉舒的時候,他的嘴角微微下撇,像是提到什麼惡心的東西一樣。
“自從她找到接替者之後,就在這棟樓裡一直遊蕩。”說到接替者時,他略顯不滿地看著魏春來。
“但很可惜,她一直躲著不願意見我。”
“可我不小心得知,她正盛情邀請你們前往這裡,這個曾經由柳縈安負責的實驗室。”他微笑,臉孔仿若假人,“如果和有了邀請的你們一起,我想她至少願意見我一麵。”
“你們不會拒絕吧?”
衡念頭皮發麻,她察覺到,江運凡似乎能遠程監控研究所的一切。
“我們當然攔不住你了,江老師。”衡念皮笑肉不笑,貼心地將最前方的位置讓給了他。
“還是讓您來帶我門參觀一下吧。”
江運凡微微頷首,他隻是站在門前,那扇厚重的大門就像迎接貴賓來訪,自行打開,根本不需要輸入密碼或其他驗證。
衡念拽住心情不佳的魏春來,落後他幾步,一路跟隨,走過一扇扇封閉們,最終進入了觀察室。
隻見,女人站在觀察室裡,留給他們三人一個平靜疏離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