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學的儘頭是……?(7)(1 / 1)

楊老師全名叫做楊卻何。

他就是之前安慰池濟霖的那名男學生,衡念又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楊老師,以及那張非人的臉孔,一點都看不出來他曾經是個安靜靦腆的男學生。

看來身為同窗的二人最後還是走上了陌路,相互憎恨。

看完這份特意為楊老師楊卻何所寫的規則,衡念撿起了地麵上老舊的攝像機。

她打開相機,隨意翻看起來。裡麵大多是一些“證件照”,照片的主角要麼麵色發青窒息而亡,要麼喉管開裂失血過多,每個都無比淒慘。

這到底算不算一種收藏品呢?也許像他那樣的家夥就是喜歡收集彆人的死狀呢?

她飛快按著上一張,一張又一張殘缺的屍體照片,直至最後一張。

也是這個相機拍下的第一張照片。

那是四個年輕人,兩男兩女,大概是畢業季的時候照的。他們都笑得很開心,見牙不見眼,在六月炎夏裡,手裡抱著大捧的向日葵,金色的陽光、金色的花朵和金色的笑臉,洋溢著幾乎一碰就碎的溫柔氛圍。

照片裡的三個人衡念早已見過,分彆是剛進入研究所時遇到的池濟霖、安慰池濟霖的女學生阿舒,以及剛剛被她殺死的楊老師楊卻何。

而剩下的那個女生她卻一直沒有遇到,她站在池濟霖和阿舒的中間,是個麵容清秀、略帶病氣的女人。

女人的眼角有一點黑痣,笑起來的時候落落大方,乾淨純粹。

衡念的手指拂過這張照片上四個人的笑臉,楊老師一直沒有刪掉這張照片。

那個咒罵池濟霖的楊老師、受了江運凡老師恩惠的楊老師、變成怪談後殺人無數的楊老師,心中也會有不願觸碰但卻無法忘懷的記憶嗎?

如果有,那該是一段怎樣的記憶?在那段回憶的儘頭,是否也有微弱的光,像畢業典禮的夏日一樣,刺痛他的意識?

可悲又可笑。

她幾乎能想到這是個什麼樣的故事。

四個人曾心懷壯誌,懷抱著共同的理想加入研究院,關係密切。然而,因為那些可能存在的誤解、爭執、不愉快,像無數無形的裂縫,侵蝕了他們之間的紐帶。最終,最終分道揚鑣,相互離心。

這裡麵的兩個男人她已經見過了,那剩下的兩個女人現在又在何處?

她收起相機,不帶感情地最後看了一眼一片狼藉的人事部,頭也不回的離開。

走廊中清冷的藍色月光依舊,她踏入走廊,才堪堪走了幾步,就再也邁不動步伐。

細密的腥紅絲線禁錮住了她的腿和膝蓋,那些線看似柔軟,卻如同金屬一樣,柔韌堅硬,她掙紮了半天也沒能挪動半步。

當衡念和那些紅線鬥爭的時候,走廊拐角處傳來急速奔跑聲。

衡念的身體反應明顯慢了不隻一拍。

身後的腳步聲,幾乎是眨眼間就到了衡念的身後,對方一把捂住她的嘴,血紅的長刀抵在了她的脖頸。

真是風水輪流轉啊。

剛才她捅人,現在人捅她。

想歸想,她的身體還是做出了抵抗。她一隻手抓住對方持刀的手腕,另一隻手曲肘猛擊對方的肋下。

但很可惜,衡念這點小動作被對方壓製的死死的,對方持刀的手宛若鋼鐵,而衡念擊打在對方肋下的手肘也傳來一陣劇痛。

衡念痛呼出聲。

“嗯?”對方發出疑惑的輕哼,準備割開衡念喉管的刀也停頓了下來。

衡念隻覺得這聲音特彆的耳熟,她掙紮著叫出對方的名字:“魏春來?”

魏春來身體一僵,她遲疑著鬆開捂著衡念嘴的手,一把捏住衡念的臉,態度強硬地讓她轉過頭來。

魏春來細細看了一陣,才確定這個滿臉黑血的女人是衡念。

“快鬆開我。”她勉強踢了踢小腿,示意魏春來看向自己關節處的紅線。

魏春來說:“彆急,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我說了什麼?”魏春來問。

啊。

應該指的是……今天見麵的時候吧。A071號玩家不太確定,衡念在之前有沒有和魏春來說過話。

“你來遲了?”衡念遲疑地說。

“……”魏春來眼底的失望一閃而過,但她微微歎氣,隻是抬手,那些血紅的絲線就全部消失了。

衡念有些好奇地問:“你這是什麼能力?”

“不想說。”魏春來很乾脆的說。

“好吧,那我不問了。”衡念快走幾步,跟隨魏春來的腳步,和她一起走進樓梯間,“你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魏春來詫異地說:“你沒聽見嗎?剛剛那麼大的響聲。”

確實沒聽到。誰叫高分貝炸彈對她無效呢。

“啊,我還以為正常人聽到那種動靜後會逃跑的。”

魏春來淡淡地回頭,靛藍的眼眸在深藍的月光裡更顯深邃,她說:“但我不是正常人。”

“行行,那你有什麼線索嗎?我們交換一下情報。”衡念問。

“這個。”魏春來遞給她一張身份ID卡,魏春來的肖像照看上去特彆安詳,雙眼輕閉,麵無表情。

衡念翻過來一看,果然是實驗室安全員的規則。

果然,和楊老師的身份規則一樣,ID卡的內容會隨著持有者的改變而改變,但文字部分所描述的對象,始終針對最初的持有者。

[恭喜您,在江運凡老師的首肯下,您成功實現了從學生到老師的身份轉變,成為了實驗室的安全負責員,葉舒,請您在就職期間,遵從下列條例。

1.任職期間,請您不要離開實驗室安全事務處,整個研究所的平穩運行離不開您的支持。

2.如果您需要離開安全事務處,請務必找到能夠接替您的人。

3.若有學生向您詢問任何試驗室的密碼,請您隨機告訴他任意由英文字符(區分大小寫)、數字、符號構成的16個字符組成的密碼,請無需擔心密碼是否正確,您說出的任何密碼均會被默認為正確的密碼。

4.您是實驗室安全負責員,為您配備的智能終端可以隨時連接上任意實驗室的監控。

5.在觀察監控期間,請您及時糾察所有違反實驗室守則的行為,尤其需要注意正在進行[亂碼]係列實驗的四樓實驗室。

6.所有異常行為均需上報給江運凡老師。

7.你要記住,你能留在這裡是的唯一原因是江雲帆老師心懷惻隱,看你可憐。

8.遵守江運凡老師的所有命令,這是你留在這裡的前提。]

看到最後,衡念又將視線移到最前麵,盯著這位實驗室安全負責員的名字看了好久。

葉舒。

這個所謂的葉舒,會是欺騙沈瓷羽,讓他一手促成怪談[如影隨行]的……那個舒葉嗎?

見衡念很久沒有開口,魏春來伸手在衡念的眼前晃動。

她的手臂上有條縱向的傷口。但她注意到了衡念的眼神,立刻用袖子掩住了那個傷口。

“嗯?沒事,我在想這規則和我之前看到的有沒有什麼共同。”她隨意編造了一個借口。

她很快和魏春來講述了她經曆的一切和她所見到的規則,除了涉及到遊戲係統的內容。

“看來這個怪談的核心多半和[亂碼]項目有關了?”魏春來說,“這幾分規則裡涉及到的人物關係密切,而那位反複被提到的‘江運凡老師’很可能就是這裡真正的掌控者。”

衡念點頭:“是的,我也是這麼想的。”

緊接著,她又好奇地問:“不過,你是怎麼拿到的實驗室安全負責員的規則的?那位葉老師還在安全事務處嗎?”

“和你一起進去後,葉舒就站在我麵前。她和我說了一堆廢話,中心思想是讓我來當實驗室安全員。”

“把身份卡交給我之後,她就跑了。”

衡念連忙打斷她:“等等,那你是怎麼能出來的?我看規則第一條不是規定了你不能離開安全事務處嗎?”

魏春來狡黠地露出笑容,真是如同冬雪融化,春風拂麵。

她指了指自己的耳機:“可能是實驗室安全員的智能終端比較高級吧,在那裡是可以和外界聯係的,我把安全員的工作外包給中心的AI希爾柯了。”

“你真這個。”衡念豎起大拇指。

“還有,”她遲疑著說,“我和中心聯係過了,時間確實已經過去半天了,第二波的隊伍也已經來了,不過不知道為什麼,他們都無法通過光幕,隻能在外麵做好接應的準備。”

“所以,這個怪談恐怕暫時隻能靠我們解決了。”

越說,魏春來的神色越嚴肅。

衡念提議:“我們先去安全事務處?我想聯係一下希爾柯。還有,在那裡能看到江運凡的辦公室嗎?”

她想借助希爾柯的權限,聯係一下沈瓷羽,她要確認這個名叫“葉舒”到底是不是當時的那個“舒葉”。

這件事,可能還和[窺隙]組織有關。

魏春來搖頭:“不行,這棟樓我已經查看過一遍了,始終沒有找到江運凡到底在哪,規則可能正在保護他。”

“不過,我已經安排希爾柯一直盯著監控了。”

“但如果你要聯係希爾柯的話,那我們還是先回去吧。”魏春來帶路,帶著衡念去了葉舒的辦公室。

推開安全事務處的房門,衡念和魏春來都睜大了眼睛,她們相互對視,眼中都是驚異。

蝴蝶,滿牆的蝴蝶。靛藍與橙黃的羽翅顫動間,無形的磷粉蔓延開來。

張張合合的翅膀,拚湊出了幾個大字。

“我在四樓實驗室等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