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念站在實驗室中,開始認真地閱讀起胸牌背後的規則。
[恭喜您,從無數候選人中脫穎而出,以毋庸置疑的優秀和傑出的科研能力獲得了四樓實驗室負責人的職位。現在,請您遵守實驗室負責人-四樓的規則,繼續深入鑽研,直至實現我們共同的事業。
1.由於權限提升,您無需再進行任何記憶清除,但若在實驗過程中出現認知方麵的偏差,請立刻尋找安全員葉女士。
2.作為四樓的主人,您必須密切關注[亂碼]係列實驗進程,如果有任何突破性進展,無論何時都必須第一時間向江運凡老師彙報。
3.請按照標準實驗流程處理[亂碼]係列實驗,任何多餘的操作均是被嚴格禁止的,尤其禁止和該實驗的產物進行任何層次的交流,一旦被發現,您將立刻被剝奪四層實驗室負責人的身份。
4.您的學生隻是您的養料,請務必記得這一點。絕不允許您關心、同情、憐憫您的任何學生,再次重申,他們隻是養料、工具,絕不是與您相同種族的人。
5.再次謹記,您的學生隻是養料,請在適當的時機分裂他們,絕不能讓他們團結一致。
6.若有訪客,請您務必和善溫柔地接待他們,且不要讓他們發現研究所的真相。在獲得讚助後,清除他們的記憶,實驗室的一切秘密嚴禁泄露。
7.江運凡老師的任何決定都是絕對正確的、不可辯駁的,本條規則具有最高優先權,當其他規則與該規則衝突時,必須優先服從該條規則。
8.(深紅色,但卻被力透紙背的刪除線劃掉)江運凡老師是唯一的掌控者,我們必須將它奉為神明。
8.(這是重新撰寫的第八條規則,是由鋼筆書寫的,墨藍的字跡磅礴大氣,筆勢如虹。)你是一名真正的科學家,你應隻為你的研究而負責。]
衡念盯著最後的第八條規則看了很久,這是完全衝突的兩條,幾乎明示了存在兩股截然不同的力量正在爭奪掌控權。
但從之前的規則來看,江運凡所代表的那一股勢力似乎更為強大。
還有第六條,看來她和魏春來之前的身份是訪客,而不是正式的實驗員。
規則裡提到的讚助是什麼意思?在那段已經被她遺忘的記憶中也許還藏著什麼關鍵信息。
而當她抬頭,卻發現眼前的實驗室又變得不同了。
儀器的位置發生了變化,並且外殼多了些不明顯的劃傷,因為氧化和不愛惜的原因,原先雪白的牆壁也微微泛黃,角落生著黴菌。
時間又發生改變了,又或者,這是身份改變而帶來的認知變更?
她之前身為訪客,看到是研究所主人最希望她看到的一麵,也是最完美的一麵。而現在,她成為教職人員,也將看到這裡最真實的一麵。
又也許是因為,兩股力量正爭鋒相對,導致這裡的一切都很不穩定。
她環顧四周,在實驗室的角落裡看見了幾個穿著白大褂的年輕人,他們圍坐在一起,沒有任何一個人發現衡念。
衡念放輕腳步,悄無聲息地走到他們後麵,偷聽他們正在討論什麼。
“沒結果啊……這樣下去是不是會被……”一個男人說,他焦慮地扯著頭發,滿臉忐忑。
坐在他周圍的兩人對視一眼,連忙安慰道:“你彆多想,衡老師不會說你的,你這幾天再趕趕進度,肯定還來得及。”
看來自己的身份已經被怪談認同了,它甚至已經自行編撰起合理的故事了。
他抬起頭,眼神渙散,眼下青黑,他幾近絕望:“我知道,我已經通宵三天了,彙報前我也不打算睡了,但是還是沒有預期中的結果啊!”
“沒辦法,”另一名男人歎氣,“我們都是這麼過來的,唉,如果早知道這裡是這樣的地方……”
他身邊的女人察覺到有人在靠近,她不著痕跡地回頭,看到衡念悄悄站在不遠處,嚇了一跳。
她立刻輕推一把滿麵愁容的男人,示意他彆說話了。
“衡老師好。”他們幾個紛紛向她打招呼,一女兩男,無一不是一臉倦容,佝僂著脊背,年紀輕輕卻像極了年過半百的老人。
衡念在心裡默念一遍實驗室負責人-四樓的的規則,擺出一副嚴肅的架勢,她冷冷地看著抱團的三人:“不去做實驗,反倒在這裡閒聊浪費時間?”
幾人臉色瞬間慘白,最終還是那個被安慰的男生顫巍巍地說:“衡老師,我們現在就去,還請您不要……彙報這件事,好嗎?”
衡念盯著那個男人,越看越覺得眼熟。
她幾乎不敢置信,因為那人是池濟霖,年輕版本的池濟霖。
雖然發際線沒有後退,身上沒有那股時光堆砌而出的書卷氣,還一臉小心畏縮。
他無疑是池濟霖。
時間線,回流了?為什麼?
這有點太難搞了。她在心裡哀嚎,麵容卻仍一片冷淡。
“這次我先放過你們,你們倆快點回到自己的崗位上去。”她伸手指了指池濟霖身邊的一男一女,他們明顯放鬆了下來。
“至於你……”衡念看向池濟霖,他緊張地一哆嗦,拳頭緊握,關節泛白,“聽說你不太順利,和我彙報一下工作,我們討論一下。”
兩人擔心地看著池濟霖,眼中有著同情。
衡念瞥了他們一眼,兩人立刻如同鵪鶉一樣離開了。
這實驗室是什麼古代封建帝製的國家嗎?她總覺得自己不是老師,而是這個帝國的土皇帝。
眼見實驗室裡隻剩下池濟霖和衡念兩個人,池濟霖明顯更緊張了。
“對了。”她的視線落在池濟霖的胸口,突兀地將話題引領到另一個地方並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你的身份ID卡呢?不會丟了吧。”
她想看看池濟霖現在身份的規則。
池濟霖立刻手忙腳亂地開始翻找,他從白大褂的口袋一路摸到裡麵常服的口袋,越發焦急,而當他找到後,立刻肉眼可見地鬆了一口氣。
他雙手遞上身份卡:“衡老師,在這呢。”
衡念則很隨意地接過,拿在手裡仔細檢查一番,還不停地比對著信息,裝作想要為難池濟霖的樣子。
她一遍不著痕跡地閱讀,一遍還保持著和池濟霖的問詢,“說吧,項目進度如何?你的研究又遇到了什麼問題?”
她故意將話說得很模糊,畢竟現在她沒拿到幾條有用的消息,反而一直被記憶和時間困擾。
趁著池濟霖整理思緒的同時,她飛快地閱讀起實驗員的規則。
[恭喜您!在激烈的角逐之後,您終於正式成為柳泉市醫學與生命科學研究院的一員,讓我們為了人類的未來而在這條注定孤獨的道路上同行吧!
1.請您無條件的信賴實驗室總負責人江運凡老師,他的所有決策全是正確的、不可質疑的。
2.請您無條件的遵從您的領導者,哪怕他讓你去死。
3.在您正式加入我們之前,請到三樓人事處,尋找楊老師辦理ID卡,並在他的指導下注射特製血清。
4.請務必遵從實驗室守則,對研究保持敬畏之心。您需要每天在離開前進行記憶清除手術,但不用擔心,在您回到工作崗位時,您體內的血清會自動為您恢複記憶。
5.您需要時刻注意實驗進度,如果在組會中,您沒有任何成果產出,您將會被開除。
6.請您為了研究所的未來,奉獻一切,哪怕是您的生命。
7.您是自*■#%¥~*]
如果那個血清也對自己有效的話,她垂下眼,默默地思考著,手中捏著身份卡,漫不經心地輕拋著。
池濟霖總算顫巍巍地說,緊張到額頭有冷汗滲出:“亂……[亂碼45代],這周沒有任何變化。”
“可能是……我們的方向不對。”
45代,這果然是很久之前。
她打量著池濟霖,幾乎很難將這個畏畏縮縮的男人和她最初見到的池濟霖畫上等號。
在這個怪談嗯背景裡,池濟霖就這樣,一直研究著這個課題,從45代,一致不斷更新迭代到95代。
但是,衡念沒有忘記,這個怪談扭曲了現實,這裡發生的事情隻是現實的映射。
[亂碼]項目,到底代表著什麼?
他到底是個真的願意為心中真理奉獻一切的科學家,還是這個項目背後的利益實在驚人?
“說說你的想法,我們的方向怎麼會有問題呢,畢竟,”她意味深長地停頓,沒有將那條規則說出,但池濟霖已經心知肚明。
他看上去更加恐懼了,額頭淌下冷汗。
如果衡念揭發他質疑江運凡這件事的話……他打了個冷顫。
根據實驗室守則的第十三條:[若您的實驗結果與預期不符,請立刻聯係實驗室總負責人江運凡老師。]來看,他現在應該去找江運凡,而不是在這裡抓耳撓腮地想解決辦法。
“我我沒有懷疑方向有問題,”他急忙開口,甚至為此抬手自己扇了自己幾巴掌。
“衡老師,是我操作有問題才導致的進度不好。您原諒我這次吧,求您了,您知道我嘴笨,不會說話,我是個傻……”
衡念看著幾乎要痛哭流涕,甚至下跪的的池濟霖,隻覺毛骨悚然。
“我們在討論實驗。說你的看法,彆來這一套。”她製止了池濟霖的動作,沒有表現出任何的親密或是和藹。
規則說得很清楚,學生隻是養分。她儘力遵守。
“45代,已經具有能夠影響周圍環境的能力,並且初步具備了自我意識。”
這聽上去不是還不錯嗎。
“但無論我們如何刺激……它始終不願意展示它的能力,我們無法繼續進行後續實驗。”
衡念挑了挑眉,決定去探探虛實,她要親自看看,在重重規則之後,這個所謂的[亂碼]到底是什麼。
她說:“帶我去看看45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