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事與願違(1 / 1)

官配居上 輕聞 4289 字 2個月前

2009年8月9日,星期日,上午7:16分。

一輛廂式貨車在距離三田鎮加油站約一千米處,車身突然發生劇烈搖晃,疑似車內人員發生爭執。車輛大約行駛了九百多米後,突然右轉,撞上加油站附近的一棵樹翻車倒地。

車禍現場一片狼藉。由於在急速右轉時車胎突然爆裂,貨車完全失控。貨車車頭被撞得嚴重變形,被撞上的樹已經折斷,車廂內的蔬果散落在地上。在現場發現,貨車後廂內還有一名男子,由於車速過快且車廂門未鎖,該男子當場死亡。

車上三人無一人生還。

“經過調查,我們發現車胎爆炸的原因是車輪上紮了很多長釘,這直接導致了車胎的爆烈。”

“同時,這起事故還涉及了一件拐賣案件。村裡的婦女大多都是被拐賣進來的。經過鑒定,駕駛貨車的女子正是你六年前失蹤的女兒薑憶。”

“我們在車上發現一張被塑料袋包裹的紙條,上麵提供了大量關鍵信息。根據紙條上的地址,我們前往拐賣婦女的犯罪分子嚴叔的住所。”

“據村民反映,嚴叔每天晚上都會用錢收購村民種植的果蔬,第二天一早拉到城裡售賣。”

“在嚴叔的住所,我們發現他喝的草莓汁中裡麵含有大量的蘋果籽。蘋果籽含有一種名為“苦杏仁苷”的植物化合物。杏仁苷本身無毒,但當完整的種子被破壞後,會降解為氫氰酸。少量攝入會導致中毒反應,大量食用會導致死亡。”

“我們在薑憶的房間發現大量曬乾的蘋果籽和磨成的粉末。我們懷疑薑憶將蘋果籽粉末放入草莓汁中,試圖讓嚴叔產生中毒反應。薑憶是村裡除了嚴叔之外唯一會開車的人,因此她能夠駕駛車輛離開。”

“此外,我們還懷疑是薑憶在車輪上紮了釘子,並帶上陳媽和嚴天。”

“據調查,嚴天是當年對薑憶實施性侵的人,而陳媽則是嚴天的母親。”

女警官將薑憶寫下的信息遞給身前的老婆婆:“紙上還提到薑憶有一個兒子,並且寫下了你的家庭住址和電話。”

老婆婆原來姓韓,自丈夫去世後女兒又連著失蹤,她把姓改了。

薑婆婆六年前報的警,六年期間幾乎每周都要來一次派出所,每來一次她都覺得她又蒼老了許多。

今天傍晚警裡接到三田鎮派出所的連線,他們連忙進行身份核實。

發現人真的找到了。

時隔2164天,她的女兒才被找回。

薑婆婆握緊紙的雙手不停顫抖著,泣不成聲。

“另外,我們在薑憶身上,發現了她緊握著的口袋裡麵有一封信。”女警官把證物給她。

“嗚嗚嗚。”薑婆婆淚流滿麵,抓住女兒的遺物緊緊擁住。

“小朋友,外婆就在裡麵。”男警官牽著一個小男孩進來。

“薑婆婆。”女警官輕輕喚了聲。

薑婆婆聞聲轉頭定身,眼淚立刻奔湧出來,她捂著嘴,肩膀不停地顫抖。

小男孩鬆開警察叔叔的手,慢慢走到她麵前,臉上掛著淚珠紅著鼻尖,說:“外婆好,我好想您。”

“媽媽!小抻好想您,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啊!”小抻被外婆抱在懷裡,眼睛哭得紅腫,掙紮要去觸碰眼睛緊閉,躺在冰涼鐵床上一動不動的媽媽,“媽媽......我見到外婆了,你也睜開眼睛看看她好嗎?媽媽你睜開眼睛啊......你不想她嗎......不想我嗎?”

“今天的古詩和算術我都完成了,乘法口訣表我也都能背完了......可是你還沒有檢查......媽媽你醒醒好不好?媽媽!媽媽嗚嗚啊啊啊啊。”外婆差點抱不住他,小抻掛在她臂彎上,掙紮大聲哭泣。

外婆哽咽地撫摸著他的頭,視線移到薑憶的手上.

手掌粗糙而厚實,上麵布滿了深深淺淺的裂紋,還有厚厚的黃繭。

是曆經風雨卻又飽含堅韌的雙手。

“薑憶她用自己,換了被拐賣的女孩們的下半輩子,她很偉大,她幫我們抓住了拐賣女孩的犯罪分子,她是英雄。”女警官輕拍薑婆婆的肩膀,“以後和小抻好好生活吧。”

夜晚,女警官把他們送回了住處,又安撫了幾句剛想離開。

樓道裡,窗台上皆是人。

他們群聚著討論,猜疑地指點。

“怎麼警察都來了,哎這不是三樓的那個老婆子嗎?女兒找到了這是?”

“發生什麼事情了?”

“你們不知道?她女兒死啦,車禍死的,這帶回了個孫子?”

“你說失蹤了六年,現在卻帶回了個孫子,八成就是她女兒不知檢點,和哪個男人生了孩子不敢回家,沒想到卻發生車禍死了,這不被警察找到了才聯係了家長。”

“哎這老婆子真是可憐,老公死了連著女兒又死了。”

“真是這樣?”

“哎聽彆人說的。”

“少看熱鬨!回去回去。”女警官上前驅逐。

等人都散了,她和薑婆婆說:“你放心,你女兒的事情我們會保密處理。”

“謝謝你警官。”

“我們應該做的。”女警官說。“好好休息吧,你很久沒有睡過好覺了。”

薑婆婆握緊鑰匙柄對了好幾次才插上鎖孔,往左擰了擰,拔出鑰匙把鐵門拉開,又開了裡麵的木門。

又重複著鎖上門。

轉身便對上了小抻的視線,她蹲下努力笑著:“小抻,外婆給你拿衣服洗澡睡覺好嗎?”

小抻不語,他點點頭。

她來到女兒的房間,走到衣櫃前拉開。

待看到上麵琳琅滿目的衣服時控製不住又想落淚,她大口呼吸,最後找了件最小的上衣。

“外婆這裡沒有你的衣服,明天就帶你去買,先穿媽媽的好嗎?”薑婆婆捧著衣服遞到他麵前。

“好。”

薑婆婆給他調好水溫,“要我幫你洗嗎?”

“我自己可以。”

待小抻關上浴室門,她控製不住淚水,連忙走到客廳裡。

浴室裡的水聲嘩嘩地流,室外時不時傳來哭泣聲。

水聲一停,門外就床來腳步聲。

“哢噠。”

“小抻洗完澡了?”薑婆婆找了毛巾給他擦頭。

“嗯。”

薑婆婆給他擦乾頭將他帶到房間,“以後你就睡在這了,有什麼想要的,想吃的都告訴外婆,外婆給你買。”

小抻躺在床上,外婆給他蓋被子,他輕輕搭上她的手:“外婆。”

“嗯?”外婆笑著應他。

“為什麼媽媽的衣服沒有媽媽的味道。”

薑婆婆倏地僵住,片刻才說:“因為這些衣服,你媽媽很久沒有穿了。”

“睡覺吧,外婆看著你睡。”

“外婆也睡。”

“乖你先睡。”

小抻閉上眼,呼吸漸漸變得均勻。

薑婆婆撫上小抻的臉,細細的描繪著。

“真像啊。”她輕聲說。

就這樣,她靜靜地看著小抻很久很久。

直到想起那封信。

她解開白色透明塑料袋,將裡麵的紙攤開,一字一句緩慢地默念。

不知能否成功,不敢留下太多外麵的信息。

隻是我相信機會是留給準備的人。

媽,辛苦你了這些年,小抻要麻煩你了。很想您。

小抻,外麵的世界很大,以後替媽媽看看那些我還沒能看到的風景。不要害怕自己一個人,你念著我,我就一直在。

我愛你們。

小抻年紀小卻又成熟穩重。

也不愛說話,除了五樓的棟彪會經常主動找他,身邊也就沒其他朋友了。

薑婆婆指腹摸著金戒指:“小憶,隻剩下小抻一個人怎麼辦啊?”

三花聚金,是小憶大三上半學期時給她偷偷買的。

想著能在婚前算得上是一份嫁妝。

沒想到,事與願違。

她把診斷書與戒指放進鐵盒裡藏進衣櫃裡。

高一下午第一節課上到一半。

抽屜裡的手機震動的第一下,嚴予抻連忙拿起來,來電顯示是張奶奶。

“小抻,你外婆她......去世了。”他赫然起身,椅子一聲巨響砰地倒在地上。

他衝出教室,身後是老師的喊叫聲。

他一路跑回家,完全忘了他是騎自行車來的。

嚴予抻跑到外婆房間。

張奶奶聽見動靜,朝他走過來:“今天下午我去給你外婆送水果,結果敲門沒應,打電話但裡頭有聲音,我怕有事就找來開鎖師傅,開門見她躺在床上......。”她拍了拍他的後背。

“張奶奶。”嚴予抻說,“能麻煩你告訴我......後事怎麼處理嗎?”

送終、報喪、入殮、出殯、安靈。

嚴予抻如同行屍走肉般。張奶奶說一樣他做一樣。

“小抻,你好好的。”張奶奶抱了抱他。

他不知道為什麼外婆突然離世,毫無征兆毫無給他喘息的機會。

連告彆都沒有。

兩次都這樣。

直到隔天他看到鐵盒裡的信。

小抻:

很慶幸你的到來,讓我對後麵的生活有了期望。

但你好像不開心,喜歡把情緒藏起來做個小大人。

還在想媽媽嗎?應該是吧,我也想你媽媽了。

所以外婆要去陪你媽媽和外公了。

對不起,我們拋下了沒成年的你。

小抻,你要開開心心的,要多笑笑。

你是我們的驕傲。

外婆。

信封下壓著一本診斷書。

原來外婆三年前就患有乳腺癌。

“啪”,嚴予抻給了自己一個耳光。

他捏緊手裡的診斷書。

身後皆是可以戳斷他脊梁骨的流言蜚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