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見過我的桃娘嗎？！”
厲鬼搖晃著李餘嫋的肩膀，他的聲音越來越大，整張臉扭曲得不成樣。
“桃娘......桃娘！你不是我的桃娘......桃娘在哪裡......”
他前言不搭後語的喃喃自語，抓在李餘嫋肩上的力道已經讓她感到疼痛，她蹙眉正要叫他放手，他卻先一步放開了她。透過被血糊成一縷縷的亂發，依稀可見厲鬼生前俊朗的五官，他眸中閃爍的驚惶傷痛非常刺人。
盯著李餘嫋的臉，他倉皇退後幾步，嘴裡默念著大概相同的話語，身形漸漸隱去，消失在厲鬼區的街道裡。
李餘嫋感到有點莫名其妙，她揉了揉被捏痛的肩膀，回身發現男鬼正表情呆滯的看著厲鬼消失的方向。
“他就這麼走了？”
“不然呢。”
男鬼無語凝咽，那之前他遇到他的時候提劍就砍，追殺他幾條街不停的經曆算什麼？
他還在心梗，管逐生走過來，視線落在李餘嫋肩部皺起的衣料，問道：“以前認識？”
李餘嫋穿來這個世界的時間不長，見過的人和鬼都有限，她搖搖頭。
“那就彆管了，走吧，讓他帶我們去找鬼。”
管逐生對還在愣神的男鬼做出請的手勢，男鬼眨眨眼，回過神來，他張口要說話卻被先一步響起的女聲打斷。
“等等。”穿著綠裙的少女叫住了他們，她通身不斷翻湧的鬼氣使得層層疊疊嫩綠顏色的裙擺也詭異起來，“我還未見過人鬼相戀，你們要出這間門就需完成我的要求。親對方一口或捅對方一刀。”
李餘嫋：“......”
管逐生：“......”
李餘嫋以為管逐生不知道她騙厲鬼說他們是戀人的事，湊近他尷尬道：“你聽我說......”
管逐生適時露出不解的表情。
李餘嫋硬著頭皮解釋了一通，“......所以啊，你當時昏迷不醒，外麵又有巨人厲鬼追捕，我隻好先穩住這個厲鬼。”
她的頭漸漸低了下去，管逐生對著她頭頂的發旋，無聲的笑了一下。
那邊少女的聲音還在催促：“考慮好了嗎？”
李餘嫋悄悄對她翻了個白眼，抬頭看去。管逐生蹙著眉，似乎有些為難的樣子，見她看過來，他問道：“你覺得呢？”
我不敢覺得啊！能不能再發動下第一間房的能力把我拉出去啊！李餘嫋心裡的小人呐喊著，麵上卻猶豫再三，“要、要不，你覺得捅哪裡不痛？”
管逐生：“......”好樣的。
少女不知從哪裡掏出兩把尖刀，刀身大概有三寸長，薄薄的刀刃反射出淩厲的寒光。
“介紹一下，如果你們想不開決定要捅對方一刀，刀具我已經為你們準備好了。保準削鐵如泥，鋒利不卷刃。”
謝謝你啊！難為你一厲鬼費心思了！
李餘嫋張了張嘴又閉上，心一橫就要對管逐生說你放心吧我捅得準，早捅完早出去。但對上管逐生的眸子就憋了回去。
一人一鬼沉默無言之際，男鬼在角落裡顫顫巍巍舉起一隻手。
原本無人在意，直到他的手越舉越高，李餘嫋看到了，問他：“你乾什麼？”
“我不想打擾你們。”男鬼收回手，“但我感知到了這張皮原主的氣息，再不去追他就要離開厲鬼區了。”
“什麼？！”
李餘嫋當機立斷踮腳伸手壓下管逐生的頭，飛快在他臉上親了一下，接著側過臉在他唇上碰了碰，完了推著他向門口去，還不忘招呼男鬼一起，“——走走走！快快快！”
一人兩鬼互相推搡著出去後，少女扔下刀，怒喊道：“這也太敷衍了吧！！”
......
厲鬼區街道上空空蕩蕩，沒有人也沒有鬼。
男鬼道：“來晚了，他已經出去了，你們是在這裡等他回來還是去鬼市找他？”
李餘嫋擔心去鬼市反而會與水官鬼錯過，“你們一般去鬼市轉轉就回還是有固定的時間？”
“一般是大鬼派我們出去......”男鬼快速瞄了李餘嫋一眼，含糊道：“抓小鬼或是抓人。鬼市日日都會有第一次進來的小鬼，或者誤闖進來的人類。”
李餘嫋想到少女身邊圍成幾圈的小鬼和孩童巨人蓮花台下壓著的，不知死活的人類。
管逐生一手撫摸著李餘嫋親到的左臉，淡淡開口：“厲鬼維持正常形態必須要豢養小鬼，吸食生氣，你看到的厲鬼越正常，需要這些就越多。”
李餘嫋汗毛直豎，所以少女是比孩童巨人更可怕的厲鬼？
“總之，小鬼出去的時間不固定。”男鬼打斷她的思考，“他現在應該還在鬼市，如果去了陽界就更難找到了。”
“那還等什麼，快走！”
出厲鬼區走了一段就到了鬼市，脫離厲鬼區陰沉濕熱的環境，李餘嫋伸了個懶腰，感覺皮都舒展開不少。
此時鬼市上的攤位不似之前的滿滿當當，隻有零星幾個擺著，攤主也不見鬼影。
李餘嫋張望一番，問男鬼道：“你能感知到他在哪裡嗎？”
男鬼搖搖頭，疑惑道：“也是奇怪，我能感覺到他就在鬼市裡，但感知不到他具體在哪個位置，或許他佩戴了減淡鬼氣的東西。”
感覺不到，他們隻好分開找。鬼市不算太長，也沒有岔路，為了避免男鬼逃跑，李餘嫋和管逐生分彆在一前一後尋找，男鬼在中間。
管逐生去了鬼市前入口處，據他說他就堵在那，水官要是想出去他就立馬給他拿下。
李餘嫋在後半段來回仔細看了幾遍，回想之前男鬼在牆上開了張門的行為，她一寸寸摸過兩邊的牆壁，依舊一無所得。
沒發現就隻能等另倆的消息了，她隱沒身形藏在牆裡，確保從左右兩邊來的鬼都能進入視野。
出乎意料的，最先遇到的鬼她才見過不久。
身披戰甲渾身染血的身影由遠及近，他依然瘋瘋癲癲地四處尋找他要找的人，“桃娘......桃娘你在哪......”
李餘嫋一不小心和他對上了視線。
李餘嫋：“......”死眼亂看什麼。
厲鬼顯然看到了她，他移開視線走出兩步又轉回頭看她，聲音嘶啞如繃緊的弦：“你......見到我的桃娘了嗎？”
他的聲音過於哀愴悲涼，李餘嫋本打算當作沒有聽到，猶豫了一會還是從牆裡走出來，問道：“桃娘......還在世嗎？”
不料厲鬼勃然大怒，他眼眶通紅，手裡化出一柄長劍，濃重充滿殺意的鬼氣直直射向李餘嫋，沒來得及躲開那股力道，李餘嫋被掀起重重砸在石壁上。
鑽心的痛直衝李餘嫋的腦海，她倒在那裡半天沒能爬起來。
“大膽！大膽大膽！！我的桃娘......桃娘當然沒有死！她不會死......不會......桃娘......”
他臉上的神色一會猙獰一會傷悴，最後化為一抹懷念。
“你親手沏的茶我喝不到了......再也......對啊，我原來已經死了......”
他恍然低頭，看到了倒在地上的李餘嫋，身體搖晃了一下，他蹣跚走到李餘嫋身前，半跪下來將手虛空放在她的肩上。
咬牙忍痛的李餘嫋忽而感到肩上源源不斷的傳來溫暖，隨著暖意擴散至全身，疼痛漸漸消失。
她半睜開眼，一言不合就動手的厲鬼半跪在她身前，他收回手，肩上的暖意就淡去了。
李餘嫋完全不知道他想乾什麼，於是老老實實閉嘴等著他開口。
厲鬼就著半跪的姿勢彎腰行了個軍禮，“末將鏞城鎮西將軍許諸年，自死後，末將渾渾噩噩遊蕩多地，此事多有得罪，冒犯之處還望姑娘見諒。”
真將軍呢？李餘嫋坐起身。
許諸年低著頭，血發遮擋下看不清他的表情，“末將有一不情之請，還望姑娘幫忙。事成之後必有重謝。”
“請說。”李餘嫋低咳兩聲，不自覺正經起來。
“末將家有愛妻，鏞城北寧家女。戰前未表心意，戰後卻已天人兩隔。”許諸年的聲音微頓，“如若可能，姑娘能否幫末將帶句臨言？”
李餘嫋不解：“那個，我和你一樣，我也是鬼。你可以自己對她說，為什麼要委托我呢？”
有些話，傳言終究不比本意。
許諸年搖搖頭，“來不及了......”
他的身影逐漸虛幻，李餘嫋還沒明白他說來不及的意思，轉眼他已經半透明快要散去。
李餘嫋擔心他就此消散，趕緊道：“快快快！什麼話快說！”
許諸年抬起臉，褪去血汙的臉龐很是年輕英俊，他彎唇笑了笑，像是在回憶什麼，“我愛她，無論前世後生，我愛的隻有她。”
他看向李餘嫋，“多謝。”
最後一絲光芒散去，這裡隻剩下李餘嫋的身影。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李餘嫋想著說有重謝，現在人也消失了怎麼給她重謝，不過帶話這種事倒也不難。
鏞城，她覺得有些耳熟，好像在哪裡聽過。
還沒想明白，男鬼遠遠飄來，看到她趕緊說道：“抓到你們要找的鬼了！快來看看！”
“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