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關係到葉家的門風和臉麵。
不管沈氏在家裡是如何對待葉明昭的,但在外頭,沈氏不能做出薄待原配嫡女的這種事情來,她必須做得好好看看的,讓彆人挑不出一絲錯處來。
彆人可以猜測,但她不能讓彆人坐實。
否則對葉家上下的名聲都有礙。
倘若沈氏薄待繼女的事情傳揚出去了,京城裡的達官貴人會怎樣看待葉家?會怎樣看待她,以及她的子女?
彆人會認為,葉家門風不正。
家主厚此薄彼,連對待自己的血脈都尚且做不到公平,可見不是個公允公正之人。
主母刻薄寡恩,心胸狹窄,磋磨後輩,沒有容人的肚量。
上梁不正下梁歪,葉家的子女想必也不是什麼根正苗紅的好苗子,自家孩子還是少跟葉家的孩子來往為好,免得被帶偏了。
再者,要是葉家的兒郎娶了自家閨女,那閨女嫁進去後得受多少婆家的磋磨啊?又或者是自家的兒郎娶了葉家的閨女,倘若葉家的閨女品行不良,又會給自己家招惹多少麻煩事呢?
總而言之,到時候的葉家,就會變成京城裡的權豪勢要中人人避之的結親對象。
身為葉家的當家主母,沈氏是絕不可能輕易讓這種事情發生的。
並且葉懷盛也不會允許它發生。
葉懷盛在外頭,是最注重臉麵的。
這些年來他之所以對沈氏和葉明鶯的行為聽之任之,不外乎兩個原因。
一是沈氏行事還算有分寸,即使她心裡對葉明昭再不滿,在外頭也始終維持著所有人的臉麵,沒有讓任何人抓到有實質性作用的把柄。
第二嘛,則是葉明昭自己對沈氏母女二人的不公平對待沒有進行反抗,她的不爭不搶,恰好讓葉懷盛的心眼偏得心安理得。
可今日看見這事的人可是公主,要是葉家真的沒派人去,那丟臉可就丟到皇家麵前了。
因此,不管葉家實際上派沒派人前去接葉明昭,沈氏都隻能咬死了說有派。
葉明昭摸清楚了沈氏的心思,心中無意再跟她白費口舌,便不打算在這個話題上與她繼續糾纏。
她正想找借口提前離開,結束這頓糟心的晚飯,就見沈氏陰沉著臉,對她嚴厲地吩咐道。
“從今日起,你自個兒好好地待在屋裡,為自己的親事多做準備。家裡頭為著你的這門親事,正忙得不可開交,無暇再管你惹出來的亂攤子。”
“雖說這回是平昌侯世子主動約的你,你出事也是因為意外,按理說不該怪你,但未婚男女私下見麵本來就於禮不合,即使你倆有婚約在身,也不應逾禮。你可知道這事若被外頭知道了,會有多少難聽的閒言碎語等著你?”
“你就待在家裡好好聽話,讓家裡少些操心才是正事。”
沈氏說得情真意切,字字句句都像是在為葉明昭考慮,要不是她臉上的厭煩實在太過明顯,葉明昭都要以為她從玉浮那裡聽來的話都是假的了。
嗬,亂攤子?
什麼亂攤子?
是葉懷盛隻給她找了個大夫就將她拋在腦後,還是葉家人在她養傷期間不聞不問,這樣的亂攤子?
她倒覺得,她不在葉家的這段時間,這一家子樂在其中才是。
至於原主跟平昌侯世子的婚約,葉明昭原也打算找機會跟葉懷盛說清楚,既然現在被沈氏提起了,不如趁機說了罷。
“父親母親,關於女兒的婚事,女兒有話要說。”
葉明昭端正身子,對葉懷盛和沈氏認認真真地說道。
“女兒之所以會赴約,原是打算與平昌侯世子說清楚,好把婚約撤銷的。但不知道何原因,平昌侯世子一直沒有出現。”
“父親母親,女兒心裡對平昌侯世子無意,懇請父親母親做主,為女兒取消婚約。”
葉明昭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睛裡的餘光其實一直留意著葉明鶯。
她注意到,剛才沈氏提起平昌侯世子約她見麵的時候,葉明鶯的神色有一瞬間的不自然。
她本來還以為是她看錯了。
但剛剛她提到平昌侯世子一直沒有出現時,葉明鶯的表情再次有了異樣。
雖然那絲異樣很細微,但還是被她敏銳地捕捉到了。
葉明鶯的異樣表現,再結合平昌侯世子不論在事發前還是在事發後,都不曾露麵的情況,讓葉明昭不禁心生疑慮。
難道,平昌侯世子約她見麵的這件事,其中另有隱情?
還跟葉明鶯有關係?
葉明昭想要搞清楚,但眼下要緊的還是先將婚事取消。
沈氏聽見她說要取消婚約,立馬就急了。
“胡鬨!你可知道你父親為了你這門親事,廢了多少心思?平昌侯府的門第有多高,你心裡有數沒數?你父親給你定的還是侯府世子,是將來爵位的繼承人,你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你可有為你父親考慮過?平昌侯府的關係盤根錯節,與它結親、結識的人家,哪一家不是高門大戶?哪一家不是有權有勢?若是取消了婚約,你父親日後在朝堂之上如何自處?”
“以你的才貌,能嫁進平昌侯府已是高攀,哪是你一句輕飄飄的‘無意’就能退婚的!”
沈氏劈頭蓋臉地數落了葉明昭一頓。
其實在沈氏心裡,她巴不得葉明昭嫁得不好。
但葉明昭是三品侍郎家的嫡女,若她都嫁得不好,那葉明鶯的親事就更難辦了。
葉明鶯已滿十八歲,已經到了該婚配的年紀。
按長幼順序來論,其實應該先給葉明鶯找人家。
但問題就出在葉明鶯的身份上,她明麵上不是葉家的嫡長女,甚至不是葉家的血脈。
所以葉明鶯若是婚配,就隻能許給門第不及葉家的人家為妻。
可若是想要高嫁,哪戶高門會娶一個出身不明的女人為妻呢?除非是娶回去做妾。
葉明鶯低嫁,沈氏不願意。
葉明鶯高嫁,沒有人家要她。
沈氏自然不甘心,葉明鶯是她的女兒,才貌雙全,是京城裡百裡挑一的貴女,自然配得起這全天下最尊貴的男人。
然而現實裡卻是,沈氏不得不曲線救國,指望給葉明昭定個門楣越高越好的親事,起個好頭。
葉明昭高嫁,葉府的地位隨之水漲船高,葉明鶯在外頭便也會讓人高看一眼,親事才更有說頭。
因著這事,沈氏心裡對葉懷盛的怨氣是越發深重。
但好在有一點,平昌侯府雖然表麵上門楣高,但在朝中已無實權,平昌侯世子更是一個一事無成的紈絝子弟,葉明昭就算嫁過去,也不見得能翻出花兒來。
這樣一想,沈氏心裡才勉強舒服了些。
葉明昭不是沈氏肚子裡的蛔蟲,當然不知道沈氏心裡的想法了。
她當下隻覺得沈氏的這張嘴啊,她自己舔一下嘴唇都能把自己給毒死。
沈氏這是明裡暗裡嘲諷葉明昭自私自利,不識大體,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葉明昭想懟她,卻發現如果不能說臟話的話,她無話可說。
鬱悶。
葉懷盛見葉明昭一言不發,似乎仍然不願意接受,便接過了沈氏的話尾:“你母親說的不錯,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葉家一諾千金,婚約定下了便不再更改。”
“可是父親,女兒確實不願,請父親三思。”葉明昭八風不動,依舊堅持要退婚。
葉懷盛沒想到自小就怯懦的葉明昭今日如此大膽,居然敢反駁他的話了。
他頓了幾秒,想了想才繼續問:“平昌侯世子一表人才,與你甚是相配,你是有何處不滿?除了心中對平昌侯世子無意,是否還有彆的想法?”
看來僅憑“無意”是無法說服葉懷盛的。
想來也是,古往今來,在封建社會下不外乎盲婚啞嫁,能有多少鐘情人終成眷屬呢?
可葉明昭不是土生土長的古代人,她的思想不允許她屈服,她必須為自己爭取一把。
葉明昭眼神堅定,直視葉懷盛:“女兒這次遇險,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平昌侯世子在此事中自始至終不曾現身,對女兒不聞不問,實在令女兒心寒。女兒以為,平昌侯世子缺乏擔當,絕非良人。”
葉明昭話音剛落,就看見葉明鶯氣急敗壞地插了話進來。
“胡說!世子才不是那樣的人!你休要往世子身上潑黑水!”
果然!
葉明昭眯起眼睛,心想果然不出她所料。
她方才仔細思考了一下,葉明鶯兩次表現出不對勁,都是在提及到平昌侯世子的時候,尤其是提到赴約的時候,異樣尤為明顯。
這能說明什麼呢?
葉明昭暫時不知,但不妨試她一試。
如果她揪著赴約之事不放,葉明鶯還會不會有所反應?
沒想到她這一試,果然試出了問題。
有情況,這特喵的絕對有情況!
葉明鶯會這麼激動地替平昌侯世子反黑,恐怕他們之間的關係並不簡單。
葉明昭趁熱打鐵,意圖試探更多:“哦?姐姐對平昌侯世子很是了解?否則你又怎知他的品性並非如此?”
葉明鶯跳腳:“我當然知道了!京城裡誰人不知平昌侯府門風清正,平昌侯世子才華橫溢,風流倜儻,是京城裡出了名的翩翩佳公子!”
葉明鶯臉色漲紅,腮幫鼓起,雙目圓瞪,顯然對葉明昭的質疑十分生氣。
要是仔細去聽,興許還能聽到葉明鶯咬牙切齒的聲音。
“要不是爹爹為你殫精竭慮,你以為你這輩子能跟世子扯上一絲一毫的關係?簡直癡心妄想!要不是你,我早就……”
“鶯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