樞密院(1 / 1)

星際帝國的樞密院位於首都星另一端,幾乎與宸宮隔了半個星球遙遙相望的古樸城堡中。

據說這處城堡和舉行訂婚儀式的建築,都是在帝國還被稱為協會時便動工的,所以還保留了那個時期的風格。比起現在沉重的黑白灰,色彩上明顯要更豐富、更大膽,造型也更富有藝術氣息。

樞密院所在的宏偉城堡,擁有閃耀的金色外牆,和朱紅色的美麗圓頂,工匠們通過特殊的工藝進行維護,使其千年也不曾腐化崩塌,傳承至今。

歲月流轉,樞密院的十二書記官製度也一代代更迭。從建立之初書記官們忠心耿耿擁戴第一位國王站穩腳跟,發展到如今一步步攬下大權,和皇權分庭抗禮。

昨日林深與安妮已經各自回了學校。威廉和林沅陪同大公夫婦參觀了宸宮,並與國王一起用過了晚宴,才送他們登上飛船,啟程返回銀河聯盟。

連續兩日的喧鬨過後,林沅靠著帝國特製的飲食努力適應48小時製,卻仍然覺得有些疲憊不堪。

在啟程前往樞密院的路上,他們的飛船跟在國王專用的座駕後麵。威廉注意到她疲倦的神色,有些擔憂地問道:“你還好嗎,阿沅?”

林沅點點頭,卻不想浪費力氣多說話,臉色也有些蒼白。

威廉安慰她:“帝國的國民基本都做過基因改造,你們適應不了是很正常的,這也是這麼多年兩國很少有交換生的重要原因。我已經與康倫和茨威爾大學都溝通過,讓你們仍舊使用24時製直到畢業。好在研究生的學業比較自由。”

林沅卻搖了搖頭:“我會儘力適應的。總這樣也不是個辦法,總不能將來需要出席重要場合的時候,我卻對國民說我要睡覺了吧?”

威廉被逗笑了。從訂婚宴上和國王因為樞密院產生輕微的衝突開始,他一直顯得有些心事重重。如今神態總算放鬆一些。

他輕輕撫上林沅的額頭,似乎想撫平她微微蹙起的眉。

林沅條件反射地閉了下眼睛。她握住威廉的手腕:“真的沒事,放心吧。”

兩人自從訂婚後,似乎總多了一種自然而然的親近和熟稔。雖然林沅知道這隻不過是一種演技和劇本的遞進罷了。她清楚自己毫無所動,也清楚威廉永遠是逢場作戲更多。

但是在這個幾乎稱得上孤立無援的陌生國度,一舉一動都仿佛行於風暴肆虐下,無窮無儘的黑色深淵中。這段關係是她唯一可以支撐自己渴求空氣的浮木。

危險,脆弱,但彆無選擇。

“威廉……”她突然想起了什麼,有些好奇地小聲問道,“昨天參觀你的書房時,我看到桌子上那張照片……那位和你一樣灰色頭發藍色眼睛的美麗女士……”

威廉明白她想問什麼:“是我的母親。”

“昨天爸媽也在,我就沒有問。”林沅觀察著他的神色,威廉一向淡漠的藍色眼睛,流露出一種似乎可以稱之為“懷念”的溫柔。

“沒關係,也不是什麼不能提的話題。隻不過她在我十歲的時候就去世了。”威廉整理了情緒,把那一點點從縫隙中不小心流露出的脆弱儘數收回。

“抱歉,我不該提起這樣傷心的事。”林沅望著他,表情有些歉疚。

威廉搖搖頭:“沒什麼,都已經過去那麼久了。”

“在人造人生產鏈如此發達的帝國,自然生育其實是很少見的行為了。隻不過大部分人的想法仍然比較傳統,覺得由母親親自生下,並從小撫養長大的孩子,才是真正有繼承權的孩子。這也是我的來源。”

他的語氣同神色一樣淡漠,好像在描述一種與自己毫無關聯的商品:“父皇與母後在一開始,並沒有什麼感情基礎。隻不過母後出身貴族,是經過樞密院層層篩選,然後由父皇親自選定的,血統最高貴的皇後。”

“你應該不知道吧。”他突然露出一種像惡作劇得逞,也像是自嘲般的笑容,“其實我有大概幾百個兄弟姐妹,都是由母親和父親的基因培育而來的人造人。”

林沅震驚地看著他,像在聽什麼天方夜譚的瘋話。

“他們始終被冰凍在樞密院下最深層的地底中。一旦哪天我意外死去,就會有人按照編號順序被複活。”

“天……”家庭幸福的林沅實在是缺乏對帝國的想象力。她現在覺得銀河聯盟與赫斯塔簡直是這個宇宙中格格不入的童話世界。

威廉卻不欲再與她解釋更多。他們的飛船隊伍已經降落在了樞密院的城堡外。

飛船的大門緩緩打開,階梯伸展至地麵,紅毯也自動鋪陳開。

威廉牽起林沅的手,在走下飛船前,附在她耳畔小聲說道:“放心吧,我會為了讓你順利成為帝國的皇後,而好好活著的。”

他們攜手走下飛船,行於國王身後。林沅來不及細思他話語中的深意,便趕緊打起精神應付今日的行程。

樞密院的工作人員們舉著鮮花在紅毯兩邊歡呼鼓掌,仿佛像是國王最忠心的臣民一樣,臉上寫滿了刻板的熱烈和敬仰。

在訂婚儀式上見過的首席書記官陳鶴明站在書記官隊伍的最前端等候他們,滿麵堆笑地迎接國王一行走進城堡中。

林沅注意到除了首席,其他和他穿著同樣黑色罩袍和紅底金鳶尾花領結服飾的人,最多不過三個。

也就是說,十二書記官,隻有四個人親自前來迎接國王。

她觀察了一下人群的神色。國王不出所料地臉色鐵青,陳鶴明仍然是滿臉誠惶誠恐的社畜表情,另外三個書記官則是一副事不關己的冷漠傲慢。

她轉頭看向威廉,這個人倒是看著輕鬆的很,甚至可以說有點微不可察的幸災樂禍。

林沅在心底輕笑。帝國這個大戲台,是真的有很多好戲。

她優雅地挺直腰背,脖頸如天鵝頸般纖細修長。為了今日的會麵,林沅把兩側頭發編成一股股細細的麻花辮,再從兩側盤至腦後,並在中央彆上一個月桂葉造型的銀色裝飾。

一身深藍色帶細閃小鑽的紗裙上,一圈圈金色鑲藍寶石的細鏈從腰帶墜下,垂在裙子兩側做裝飾,襯得她膚色格外白皙。

國王還送了一副貴重的海藍色珠寶項鏈做見麵禮,林沅也在今日戴了來。

她輕挽著威廉的臂彎,大大方方地站在視察隊伍中。威廉仍然是一身深色軍裝,與林沅的裙子倒也般配和諧。

陳鶴明擦了擦汗,微微躬著腰,領著國王一行人走到十二書記官的議事大廳。

國王、威廉和林沅都被引導著坐下,四位書記官也一一就座,一共七個人,仍然沒有把碩大而古老的木色圓桌周圍填滿,顯得空空蕩蕩的。

“陳鶴明,這是怎麼回事?”國王年邁嘶啞的聲音像是從地底鑽上來,格外的陰沉,夾雜著壓抑的憤怒。

“陛下,昨天的推進會不順利,為了不耽誤議事進程……七位書記官把議事廳換到了彆的地方,還在緊急地討論。另外還有一位書記官出外勤了,要下個月才會回來。”

出外勤的書記官……林沅微微笑了笑,趁人不注意偷偷點開通訊,迅速給一個頭像是金色綿羊的賬號發了一句尋常問候的信息,隻不過綴上了此刻的地址。

然後她抬起頭繼續觀察周圍。國王還在訓話,無非是些陳詞濫調的憤怒,想也知道,除了陳鶴明繼續戰戰兢兢地擦汗,隻有其他三位書記官自始至終的冷漠,和五把仍舊空蕩蕩的交椅。

林沅百無聊賴地觀察議事大廳的環境。隻能說不愧是從協會時期傳承至今的建築,整個大廳帶著千年文化底蘊的大氣磅礴。圓形吊頂上,背後生出六翼的神像栩栩如生,遙遙俯瞰著地麵的圓桌,表情生動而悲憫。

四周的牆壁上,隨處可見精細的神像雕刻,甚至還有不同的情節和主題。每一個神像還用了大量珠寶與金銀做裝飾,許多小天使的眼睛,甚至用的是成色遠勝林沅所戴珠寶的藍色碧璽,每隻眼睛大概都有戒指的十幾甚至二十幾倍大。

僅這樣一個大廳,奢華精致程度便遠超宸宮。這裡的任何一顆珠寶大概都能足夠一戶普通人家在首都星按最奢侈的標準揮霍十多年。

國王憤怒的聲音還在咆哮:“……現在帶我過去,我到要看看他們在忙些什麼東西!”

陳鶴明正支支吾吾地似乎還想要繼續勸他些什麼,一旁的威廉終於懶洋洋地站了起來。

他踱步到林沅身邊,把軍裝外套披在她身上。林沅才後知後覺地感覺到大廳好像的確有些陰冷。

威廉從懷裡取出一個銀色圓球狀的東西。他隨意拋了兩下,圓球落在桌麵,竟然順滑地攤開一片薄薄的液體:“前天我在訂婚宴上請陳首席幫我傳句話,可惜他沒有這個膽子。”

“我想終究是我一個人話語權不夠的緣故。所以隻好從軍部順了一點新東西過來。”

他的手掌在那攤銀色液體上撐開,並緩緩向斜上方發力,竟然從桌麵上慢慢拔出了一把寬厚的重劍。

“嘭”的一聲!重劍被他高高舉起,又在遠離林沅的位置轟然砸向地麵。

重劍和地麵一齊四散崩裂。在四位書記官終於變成“驚恐”的表情中,銀色的重劍碎塊在半空中全部變成無數個細小的圓球,轉瞬間把四位書記官全部分開包圍。

“不知道現在有沒有人肯賞臉,幫我請那七位尊貴的客人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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