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莊園,鳥鳴啁啾。
林深很早便匆匆忙忙地離開了,說是收到了卡茲學院某位教授的私人邀請。林沅獨自撐著頭有些無精打采地坐在餐桌旁。墨色長發及腰,背影清麗溫婉。
整個餐廳的風格,延續了與客房洛可可風同樣的寧靜柔和,避免了太多金箔和雕刻的元素,淡藍色的絲綢窗簾微微鼓動,濛濛細雨隨風掃進室內。智能生活係統感應到下雨,自動把窗戶緩緩關上。
“哎呀,我真是糊塗了,忘了囑咐他們把‘倫敦天氣模式’關掉。”蓬帕杜夫人走過來,親手端著一杯熱牛奶遞給林沅,有些懊惱地說道,“這個早晨怕是隻能讓你們在室內玩一會兒了。”
“沒關係,正好這屋子裡我也很喜歡,還沒有逛完呢。”林沅笑著安慰她。
蓬帕杜夫人慈愛地看著她品了一下牛奶的溫度,關心道:“親愛的,我感覺你的臉色不太好。是昨晚沒睡好嗎,要不要給你換一個房間?”
林沅趕忙搖頭,表示自己隻是昨天的驚嚇還沒有緩解。蓬帕杜夫人卻仍然不太放心:“如果哪裡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說。”
林沅點頭應下。
兩人正說著話,威廉·霍恩海姆和安德魯·亨特蘭竟然前後腳進了餐廳。林沅有些驚訝,仔細觀察他倆的臉色。
威廉一如既往地肅穆,腰帶在整肅的軍裝上勾勒出一截恰到好處的腰身,鐵灰色的發絲鬆散,湛藍的眼睛寂靜如水。
而安德魯還是那副玩世不恭、天地不入眼的紈絝架勢。他把襯衫領口半敞開,外麵套了件半舊的夾克,看起來有點像個牛仔。
還好。林沅心想。看起來不像是打了一架。
她神色有些複雜地看著威廉出神,不由自主地想起來昨晚發生的一切。
安德魯眼神一瞥,忍不住嚷嚷道:“公主殿下,我是來吃早飯,不是來吃狗糧的。”
林沅正在神遊,聽到這句話,臉頰立刻就有些紅了,一時沒反應過來該如何懟他。
威廉走到她身邊,隔絕了其他人的視線。他實在太高了,林沅隻能仰頭去打招呼。
威廉微微觀察了一會,有些擔憂地說道:“你的臉色不太好,阿沅。我讓醫療機器人……”
“不必了……威廉!”林沅趕忙拒絕,“我沒事,一會兒就好了。”
威廉流露出不太讚同的神情。林沅想要給他拉開身邊的椅子,威廉伸手輕輕按在了她的衣袖上,搖了搖頭:“我要出去一趟,一會兒就回來。”
他又不太放心地看了林沅一眼,指了指自己手腕上的通訊:“不舒服的話,一定要告訴我。”
林沅敷衍地點點頭,看著他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她心裡有些空洞洞的,忍不住又出了神。不知道威廉·霍恩海姆這個人,演技怎麼可以好成這樣。如果什麼都不知道的話,怎麼可能不被騙得團團轉呢?
一上午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蓬帕杜夫人帶著林沅和其他客人玩了會紙牌和桌球,百無聊賴地等著雨停。但一直等到夫人招呼他們吃完了午飯,外麵都還是霧雨濛濛的。
“真是的,不知道氣象院那些人在做什麼,我都發了好幾條通訊了。”蓬帕杜夫人肉眼可見的有些生氣,她一邊套上擋風的外衣,一邊吩咐仆人幫她開一架飛船。
她囑咐林沅:“我親自去一趟看看,不能讓你們在這白等著,太過分了。親愛的,你如果困了就回房間休息,不困就再玩一會,我很快回來。”她俯下身和林沅親昵地貼了貼臉頰。
其他客人們玩了一會,陸陸續續都回房間休息了。林沅百無聊賴地等了一會,等到人幾乎全都走光了,威廉沒回來,蓬帕杜夫人也沒回來,連安德魯都不見了。
她心裡隱隱有了些猜想,慢慢踱步到了封閉的陽台上,望著外麵逐漸放晴的天空。
“打開窗戶吧,莉莉。”一個男聲突然在林沅身後呼喚智能家居係統的名字,把她嚇了一跳。
一回頭,竟然是獵盟的安德魯·亨特蘭。
她向他身後更遠處望去,仍然不見威廉和蓬帕杜夫人的身影。
安德魯不太有所謂地聳聳肩:“似乎是我要失敗嘍。”
林沅沉默了一會,眼神帶著純淨的擔憂:“您在說什麼呀,先生?”
“沒事。”安德魯神情莫測地看了她一眼,笑著把兩手彆在腦後,靠著牆麵,安適地望著窗外。雨後初晴,天幕設計出的模擬陽光照徹連綿的陰雲。
天光乍破,流霞輕淌。
兩個人沉默地待了一會。安德魯似乎感覺有些沒意思,躍躍欲試地提議道:“殿下會調酒嗎?我知道夫人餐廳的酒櫃裡有不少好酒。”
“調酒?”林沅有些新奇地望著他,“如果隻是把酒液簡單地倒進去……那我應該是會的。”
安德魯笑得十分開懷:“來吧。閒著也是無聊,我教您調酒。”
蓬帕杜夫人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景象:餐廳的桌麵上,橫七豎八都是被安德魯打開的酒瓶,圍繞在四周。林沅在他對麵,隻打開了兩三個小瓶子,一邊聽安德魯指揮,一邊謹慎地操作眼前的雪克杯。
她注意到蓬帕杜夫人走進來了,十分不好意思地站起來打招呼。然後似乎剛看到安德魯那邊的“盛況”,險些兩眼一黑。
“夫人,您不介意吧?就當我收點跑腿費了,不然可不是白來一趟。”安德魯敞開雙臂靠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隨手挑了個瓶子又往嘴裡灌了一口。
蓬帕杜夫人笑著說:“千金難買開心,一點酒算什麼。地窖裡有的是,我讓機器人再去搬一些上來。”
安德魯擺了擺手:“那倒也不用了,不然再多浪費幾瓶,殿下該不敢繼續調酒了。”
蓬帕杜夫人注意到林沅仍然不好意思地望著她,優雅地走過去,笑著安撫道:“殿下,你在這裡,整個彆墅燒著給你玩也不怕。不用去可惜這些東西。讓我看看你們調了什麼,可以嗎?”
林沅把自己調好的酒遞給她看,觀察到蓬帕杜夫人似乎心情非常不錯,比早晨見到時更開心。
她明白,恐怕以後不再有獵盟的梅星,而隻有星際帝國的梅星了。
林沅的杯子裡是一杯簡簡單單淡紅色的液體,上麵撒了一些像小星星一樣細細碎碎的桂花乾。她有些懊惱地對夫人說道:“我還想學學分層呢,結果調了半天,最後完全是一個顏色。”
“沒事,慢慢來。”蓬帕杜夫人笑著道。她又轉頭去看安德魯的,“我倒要看看您用了我那麼多酒,調了什麼驚天動地的家夥出來。”
安德魯麵前的杯子裡其實也就是一杯紅酒,隻不過上麵加了一層純白色像奶蓋一樣的東西,杯壁上插著一隻歪歪扭扭的藍色千紙鶴。
他笑著解釋道:“這些瓶子裡的,是進了我的嘴和肚子。要說調酒的話,可能皇儲殿下比我厲害多了。”
林沅有些好奇地看著正好從外麵來到餐廳的威廉。他身上似乎淋到了一點細雨,微微有些洇濕的痕跡。
“殿下這是淋到雨了嗎?快去換身衣服吧。”蓬帕杜夫人趕忙關切道。
威廉點點頭,正要離開,卻被安德魯攔下了:“彆呀,調一杯再走嘛,一會的功夫。你們家小殿下還等著呢。”
林沅趕忙想要讓他先去換衣服,威廉卻走了過來,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
他把醒酒器裡剩下的紅酒一股腦倒進一個空杯子裡,插上旁邊盤子裡最後一片檸檬片,便把杯子隨手輕放到安德魯麵前:“不用客氣了,亨特蘭先生。”
然後就頭也不回地往樓上走去了。
安德魯也沒有看他,隻是笑著轉了轉眼前的酒杯,歎了口氣:“唉,我這是借上公主殿下的麵子了。”
說罷,他舉起杯子,仰頭把裡麵的酒液一飲而儘,跟林沅和蓬帕杜夫人打了聲招呼,也上去休息了。
蓬帕杜夫人笑著搖了搖頭,吩咐機器人來收拾桌子。林沅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真是抱歉,夫人。我和亨特蘭先生胡鬨,竟然私自用了您這麼多酒……”
蓬帕杜夫人趕忙挽著她:“好啦,殿下。一點酒而已,真沒什麼的。你放心,我就算哪天破產了,上門討要酒水單子,也肯定先去獵盟。”
林沅忍不住笑了。蓬帕杜夫人繼續說道:“現在天終於放晴了,不過我猜你也有點累了。先去休息一會,傍晚我喊你們一起去逛逛後麵的花園。”
林沅順從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她正想躺下休息一會,突然響起了規律的敲門聲。打開門,一個小機器人便不由分說地舉著托盤進了房間,把整個托盤放到了床頭的桌子上,然後就不聲不響地走開,還不忘幫林沅把門帶上。
林沅走過去,看到盤子裡是一杯分了三層的酒,最底下用澄澈的玫瑰紅色打底,中間是冰藍色的起泡酒,最上麵是一層白色封層。
杯子旁邊的卡片上,是一行飄逸雋秀的英文。
You are the light at the end of my tunne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