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家商鋪不大，前台櫃子上擺滿品種繁多的獵物，櫃台前擺了一張矮凳子，一位白袍老者正在問診。

蠻牛看出秋雲鯉的疑惑，替他解釋，這老者姓趙，叫名醫。是居無定所的遊醫，四處遊曆，給人看病有“三不醫”，基地上城區不醫，陰險狡詐者不醫，忘恩負義者不醫。

周圍人一臉好奇，這趙名醫怎麼會出現在趙家商鋪，又是憑借什麼來斷定是否醫治的病人屬於“三不醫”的範疇。

有人猜測這醫生是趙家親屬，也有人說名醫為了躲避是其他基地追殺這才躲到下城區。蠻牛則一臉高深莫測，悄悄對秋雲鯉說：“我猜他肯定是白虎基地的。”

秋雲鯉雖然一臉這八卦我不是很想知道，但是身體還是很誠實靠過去。

蠻牛接著小聲解釋：“我曾經見過他變成過動物，當時還想去抓來著。”然後就不肯繼續說下去，不管秋雲鯉怎麼用眼神請求。

這遮遮掩掩的態度，讓秋雲鯉有點懷疑，蠻牛的這隻胳膊有可能是被趙名醫一怒之下搞沒的。

不一會趙名醫身前另一名土黃色襯衣的小孩拖著調子喊了一句：“雲……五。”

一旁的蠻牛推了下秋雲鯉，自己沒有跟過去，反而往後退了好幾步。

趙名醫圓頭圓腦圓肚皮，坐在這裡就散發著慈祥為懷的氣息，開口卻是懶洋洋說了句：“手放這。”然後又扒開眼皮看眼珠，接著讓他解開衣服扣子看胸口等。

秋雲鯉一一照做，乖巧的不像話。

趙名醫先給一碗藥盯著他喝掉，然後語出驚人：“條件不錯，雖然年紀大了點，不過我現在缺人，就勉為其難收你做徒弟。”

秋雲鯉張大了嘴巴。

不是說名醫有原則怎麼能開口就提要求。

身後一圈人炸開了鍋，紛紛扯開衣服爭取名額，試圖用比秋雲鯉更壯碩的胸肌將他比下去。

趙名醫掀起耷拉的眼皮掃視一圈，眾人仿佛被按下暫停鍵，紛紛啞火，秋雲鯉也被那襯衣少年拉到櫃台後麵。

“我叫成宇，你聽師傅的，在這裡先等著，完事後再走拜師流程。”成宇說完就站回原地，繼續維持店鋪內秩序。

蠻牛朝秋雲鯉招手，小跑過來站在櫃台外朝他恭喜：“小五你的運氣真好。”

秋雲鯉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他讀過這種劇本，趙名醫有可能看破了自己身份，先扣留自己，私底下聯絡反派。如果再被抓一次，他可不一定能有好運氣被雪球找到。

成宇也不是第一次經曆師傅意興闌珊收徒的場麵，早就內心毫無波瀾，甚至想多招點人，每天應付師傅排山倒海般的草藥種植需求便已經壓垮了一個年輕人的脊柱。

如今天上掉下來一個冤大頭，成宇握緊拳頭，他一定會牢牢把握。於是在發現秋雲鯉試圖繞過櫃台往門口走時，他大喊：“你要去哪裡？”

秋雲鯉本來想跟在蠻牛身後偷偷溜走，沒想到對方警覺性挺高，隻能吸了吸鼻子，兩眼通紅，委屈巴巴說：“這裡人太多，我社恐。”

成宇想了一下，眼神在名醫與秋雲鯉身上來回打量：“也行，這些你拿著，彆走遠啊，一會還要你來幫忙。”

秋雲鯉接過拜師大禮包，十分不滿意，他還沒有同意當徒弟呢就準備指使他乾活，直到打開大禮包：一袋“包治百病”藥丸，兩瓶“坑人指南”藥瓶，還有若乾零碎物品。

秋雲鯉撤回了一句臟話，並給師門貼上了富裕大方的標簽。

一袋“包治百病”藥丸裡麵約莫有二十餘粒。他摸出十粒遞給一旁一直提供幫助的蠻牛，並叮囑讓他看著和小柚子一起分掉。

蠻牛先是詫異，然後一臉欣慰：“雲五你果然是個好人。”

剛想伸手接過，一道白影子從兩人中間飛快掠過，蠻牛哎了一聲，手中的藥丸少了好幾顆。

秋雲鯉目瞪口呆，什麼德行的鳥啊，居然光明正大搶劫，於是怒不可竭，握緊了拳頭，怒了一下。

周圍人群不無可惜，紛紛起哄，讓蠻牛爬樹逮鳥。

蠻牛尷尬笑了笑，沒有理會起哄，反而在秋雲鯉肩膀拍了下，握緊了剩餘的幾顆藥。小白鳥在樹梢嘰嘰喳喳，似乎在嘲笑膽小鬼不敢上樹，玩夠了便一展翅膀越過人群，朝外飛去。

秋雲鯉一臉憤恨，揚聲告知成宇他要去捉鳥，接著腳下不停跟著飛行尾跡，追出了小巷子。

天色越發暗沉，憑借街邊晦暗燈光，並不能察覺那隻鳥的蹤跡，但是秋雲鯉還是埋頭往前衝直到看不見小巷子的一角。

他才放緩腳步，微微喘口氣。

隻是這一跑，有點對不起一直陪著自己的蠻牛，他茫然環顧四周，每一條街道都似成相識，卻又通往各自不同的目的地。

月色下，街道兩旁坐落著不同石頭小屋，每一家卻都有著相似的屋頂，不知何時起，涼風開始吹著樹梢吱呀亂晃，秋雲鯉的心也跟著晃，他選擇了一個看起來背風的牆角，席地而坐。

這個視角，正好能麵對街道，又不會引人注目。

“在想什麼？”

“烤鹵豬……”秋雲鯉肚子咕嚕直叫，下意識回答，然而立刻從頭頂涼到腳底，誰在和他說話！

一片羽毛漂浮著旋轉落地，白色且蓬鬆。

秋雲鯉抬頭，一隻雪色毛團窩在屋簷上，歪著腦袋與自己對視了一眼。

這一眼，他竟然看出了一絲戲謔——從那圓溜溜的綠豆眼中。

忽然，一絲對話聲隨著輕重不一的腳步聲，漸行漸近。

高個子哆嗦著手腳大聲埋怨：“這該死的天氣，下城區那些窮鬼除了上工，每天躲在家裡，無論怎麼引誘都不行，就差最後一個，哎。”

矮個子附和：“你還算幸運，今天好不容易等到外出狩獵的機會，沒想到個個警惕的很。”

高個子啐了一聲：“他麼的這日子什麼時候到頭。”

矮個子壓低聲音：“我聽說白虎基地……”

後麵的對話，秋雲鯉沒聽見，隱約從兩人勾肩搭背的動作中了解大概是達成了某種共識，他側著身子，單薄的身板正好能鑲嵌進犄角，屋簷上的鳥也似乎頗為精通人性，在兩人走近時飛下來落在了他緊繃著的肩頭。

這小小一團仿佛散發著火爐般的暖意，秋雲鯉一時放下戒備，臉頰忍不住輕蹭。

“好暖。”

“要隨時保持警惕啊，小鯉。”

說話聲這次來自耳邊，聲線無比熟悉，熟悉到秋雲鯉立刻低聲喊出這個名字：“顧追？！”

路邊的兩人還在熱火朝天討論，根本沒注意到這一聲驚呼

“跟上去。”顧追說。

“彆害怕，有我在。”

秋雲鯉：你這種鳥我一拳可以打飛十隻。

這種安慰還敢不敢假一點。

儘管內心嫌棄無比，秋雲鯉還是乖順地尾隨這兩人走過兩個路口。隻不過現在心境比之前更淡定。

前邊的兩人一直沒有注意身後的小尾巴，一路說說笑笑拐進了一條巷子，秋雲鯉在對麵等了很久，都不見兩人出來，這才光明正大走到路燈下。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秋雲鯉用手戳著小鳥毛茸茸的鳥頭，嘴裡呼出的氣流吹的羽冠上下搖擺。

“可能我和小鯉，心有靈犀吧。”顧追答。

請摸著良心說話，秋雲鯉抿著嘴唇，使了個壞心眼，指尖捏住鳥嘴，小鳥上下撲騰的樣子讓他帶入顧追的形象，止不住地笑出來聲。

“彆調皮，他們出來了。”也不知道顧追用的什麼異能，這一次聲音直接在耳朵裡響起，秋雲鯉不自在地揉耳朵。

此刻躲起來卻已經來不及，秋雲鯉立刻轉身，慌不擇路朝前麵跌跌撞撞跑去，直到與那兩位迎麵相撞才期期艾艾地說：“我迷迷路了，能能告訴我趙家商鋪怎麼走嗎？”一邊說著還一邊扯著衣角，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

高個子摸著下巴伸出手，按住矮個子往前想抓住秋雲鯉的手，神情嚴肅地問：“這麼晚了，你怎麼一個人在外麵？”

秋雲鯉泫然欲泣：“我擔心哥哥傷勢，就想自己去將藥買回來。”

矮個子接收到高個眼神傳遞的信號，連連表態：“沒問題，我們是下城區護衛隊的，我們送你去。”

高個子義正言辭：“沒錯，你跟我們走，絕對不會耽誤你買藥。”

秋雲鯉摸了一把捂在懷裡的小鳥，耳朵裡顧追低聲笑了下：“小鯉真會撒嬌。”

秋雲鯉：再胡說信不信我拔你的毛。

兩人帶著秋雲鯉轉身返回那黝黑小巷子。一進去兩人就變了嘴臉，這一次秋雲鯉有了心理準備，“順利”讓他們得手。

懷中的白鳥趁機飛上屋簷。

“什麼東西？！”高個子鬼叫道。

矮個子提醒：“小點聲，我去找拖車，你守著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