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傑克(1 / 1)

莫妮卡將對賭條件施施然報出,立刻引來一片嘩然。有人嘲笑起“送財觀音”的運勢,有人誇她好膽色,還有人乾脆再添一盤,賭起兩方的輸贏。

烏鴉其人悍野凶狂,在冒犯彆人時從來肆無忌憚,卻不肯讓彆人冒犯他半點。此時被莫妮卡要求當眾做舞郎,輕浮事反倒勾出他的鬥狠意。

“好啊,你這麼有種,我也做一次紳士,”烏鴉揮手:“棋、牌、骰,玩咩,隨便你挑。”

莫妮卡一掃琳琅滿目的賭法:“Blackjack.”

“行,今天晚上我一定要你陪我。”烏鴉一個眼神,示意荷官拆牌,備齊牌具。

黑傑克,又叫二十一點,玩法不算複雜,卻夠刺激,發牌後看牌麵選擇是否要牌,誰的牌麵點數加總不超過二十一點且更大,誰就是贏家。

掌牌的荷官應為熟手,十指動作靈活又利落,洗牌的間隙裡,王九一直黑著臉,如獵鷹般瞵視著到手卻又跑走的盤中餐:“就這麼想便宜他?”

莫妮卡被盯得心虛,麵上依舊不顯:“為什麼不可以是我贏?我就是想看他跳脫y舞。”

王九沒有再講話,從言語到動作都靜默下來,不見半點癲狀,卻讓莫妮卡更感忌憚。她努力將注意力放在牌局本身,很快也投入其中。

輸也要輸得有技巧,麵對滿場這麼多雙眼,更是要不著痕跡、合情合理地輸。

好在莫妮卡今日的確運氣不佳,她小小的策略掙紮並不足以在牌局上掀起風浪,無論是做莊家還是做閒家,都是輸多贏少,眼看著手邊的籌碼越來越少,對麵烏鴉的笑容就越來越猖狂:“小姐,不是我自戀啊,我怎麼覺得你挺喜歡我的。”

“不是我喜歡你,”莫妮卡佯作不悅:“是這手牌喜歡你。”

“你嘴這麼硬,不服?不如這樣,”終於站住一次上風,烏鴉很難不膨脹,他兩手誇張地向前一推,乍看還以為要掀桌,隻聽他麵前摞滿的籌碼嘩啦啦地響,傾如雪片:“最後一把,你贏就算贏,如果你輸了,你也在這裡跳脫y舞。”

莫妮卡對翻盤沒有興趣,正欲開口拒絕,身邊的王九卻忽然搶先一步:“好呀。”

“喂!”莫妮卡眉心一跳,就知王九作妖,連忙伸手拉他:“你做什麼?是我在賭好不好?”

王九將莫妮卡擠開,幸災樂禍:“你不記得了?一開始他找的就是我,我讓你玩這麼久,現在想自己上,有什麼問題?”

“沒問題啊九哥,有種你翻盤。”烏鴉看熱鬨不嫌事大。

眼見離成功脫身就差半步,卻被王九擺了一道,莫妮卡又氣又恨,卻又不得不耐著性子磨:“你究竟想怎樣?”

“這句話該我問你。你把自己抬上賭桌,不做人,非要做賭注,現在玩脫手,是不是活該?”王九從莫妮卡難得的方寸大亂中攫享著快意:

“所以,你現在說給我聽,你想贏還是想輸?”

再不甘,莫妮卡也要認。她做慣了操盤手,自以為可以掌控全局,卻偏偏忘記一旦親自下場,就是賭無定數。

更諷刺的是,教她這個道理的人,本身就是最瘋狂的賭徒。

“……”莫妮卡咬緊牙:“……我想你贏。”

王九猶嫌不足:“你求我?”

莫妮卡垂眸,向王九認輸總比向烏鴉認輸好:“我求你。”

“求人,都要給點好處費啦!”王九將姿態擺得端正,側過半邊臉,手指點了點腮邊。

莫妮卡失語,深吸一口氣,主動貼近王九,欲將唇印投入那正在加深的笑窩中。然而當莫妮卡終於感知到熱烘的鼻息,王九卻擅自將頭轉了個角度,就這樣,莫妮卡被誘捕進到一個更柔軟、也更危險的陷阱中。

飯來,當然是要張口咯。

王九的嘴很軟,同普通人沒什麼兩樣,胡子卻很紮,幾乎粗魯地碾過頦唇,火辣辣地燒刺著。

莫妮卡連忙從那唇上撤走,不肯駐留,撥發時流露出一點慌亂。王九任她離去,打了個響指:“收到。”

最後一把,王九做莊。烏鴉收兩張明牌,分彆是4與7,合計11點。

再看王九,明牌紅桃皇後,算作10點,暗牌平躺在賭桌上,繁複的牌背令人目眩。

烏鴉就是不信,王九的運有這麼好:“我定要hit咯,不過,九哥你先看牌。”

王九伸手向牌背,莫妮卡的心臟也跟著懸起。然而王九根本沒看點數,而是直接將暗牌翻開甩在桌上,梅花ACE。

黑傑克!

人群如轟然投下一顆大雷,喧沸聲爆裂開來,烏鴉難以置信:“你出老千?”

“彆亂講話呀烏鴉仔,隨得你驗咯。”王九眉飛色舞,餘光都不肯投向烏鴉,隻對著莫妮卡嬉皮笑臉,討要回報。

“九哥威武!”莫妮卡假意為王九錘了錘肩,仍為無法借烏鴉擺脫困局而失落。都怪烏鴉!沒事乾加什麼碼!莫妮卡遷怒不已:“烏鴉哥,願賭服輸,next is your show time!”

這下烏鴉是真的想掀桌了。他疑心自己是否一開始就被這兩公婆耍,偏偏還上躥下跳像個嗎嘍,他越想越氣,正要發作,忽見旁觀的大買主卓少欣然鼓起掌:“精彩。”

烏鴉隻能咬牙忍下,跳脫衣舞不過是丟臉,要是讓大金主覺得自己毀約失信,他怕是要丟命。

他心內又給王九同莫妮卡記上一筆,破罐破摔:“好啊,跳就跳,”隻見烏鴉兩手撐桌,利落一躍,高高地站在賭台之上,用腳將滿桌的籌碼掃開。

莫妮卡忙道:“去餐廳把爵士樂隊借過來。”

王九在旁感歎:“會玩會玩。”

薩克斯一響,全場氛圍更熱,許多不曾賭博的人也為了看熱鬨湧進賭廳,圍上了一圈又一圈。

一開始,烏鴉很僵硬,他竭力回憶著自己看過無數次的同類型表演,卻始終無法做到同樣的的事,好在他的身材的確十分優秀,哪怕他隻是僵硬地解開一顆顆襯衫扣,也引來許多驚歎。

吊燈明亮如晝,碎冰般的光點傾倒向寬肩,滑淌過頸脊,最終不複返地沒入緊實的腰頭,自下向上仰視去,肩膀都快要遮擋住天花板。

被萬眾矚目,烏鴉也從一開始的屈辱不適,努力找尋著自洽處,恨當然還是恨的,尤其是莫妮卡的聲音還這麼大。

“烏鴉!烏鴉!烏鴉!”莫妮卡在王九身邊起哄,帶動著簇擁的熱潮,紛紛往烏鴉身上狂撒鈔票,滿口胡言亂語:“The King of Crows!The God of Muscles!Sexy and hot baby!Praise the crow!”

其狂熱程度又叫王九不爽至極:“喂,你什麼意思?”

莫妮卡無所顧忌:“要玩就玩大的,紳士俱樂部都是這麼玩的。”

台上烏鴉已解開腰帶扣,又引得一陣哨響。

王九左遮右擋,莫妮卡都不放棄,他乾脆將白西裝一脫,兜頭將莫妮卡罩進黑暗中。

“啊呀,王九你……”

待莫妮卡扯下阻礙視線的西裝,卻見王九也跳上了桌,他先是摘下墨鏡,往烏鴉胸膛上一擲,齜著牙明晃晃地挑釁。儘管花襯衫還一粒都未開,腰卻比烏鴉扭得更勁,胯也擺得更流氣,隻憑放得開搶風頭。

王九將一頭長發亂甩亂揚,圓目中已是聲色迷亂、醉舞狂歌。他經意視向已經看呆的莫妮卡,手掌撫過半敞的前胸,又往台下環指,謔浪笑傲,顧盼自雄:怎樣?不比他好看嗎?

烏鴉一下子就被王九勾起勝負欲來,他不甘示弱,將王九的墨鏡戴起,應下了這場新挑戰。

賭廳裡一直嗨到淩晨,王九才穿好衣服,提著滿滿兩袋贏來的賭金,同莫妮卡一起上到三樓臥房。

莫妮卡走在前拿鑰匙開門,順手在牆上找燈控:“今晚贏了多少?你數過……”

身後門扉被大力關響,莫妮卡鬆懈下來的心神還來不及緊弦,便被王九堵住後路,一路跌退向鋪陳嶄新的白色軟海。

王九沒講話,目的卻無比清楚,他現在就要找莫妮卡討走所有的報酬,一整晚縱容式的忍耐,也是為了此刻的大快朵頤。

莫妮卡不喜歡被壓製、被逼服,她試圖從這樣的局麵裡起身,然而肘節剛在席夢思墊上抵出個小坑,就迅速被粗暴鎮壓,鬣狗一擊即中,正弓著背,在她的頸間猛嗅,像對配偶的討好,又像開餐前的鑒玩。

他們畢竟待了一整晚,形影不離。莫妮卡身上除去未散儘的香水外,聞上去與王九很類同,近似於正在猛烈沸騰揮發著的熱酒,再帶一點牡蠣殼的腥味。

王九感到興奮。他用牙叼扯開掛脖的繩結,鼻尖將項鏈拱得作響,莫妮卡發出一聲如歎息般的氣喘,指掌就順著肩頭寸寸問好。

熱舞過後,王九的襯衫隻鬆鬆係了兩三扣,懸於身前,越來越近。

“等一下……”莫妮卡用手掌將王九下巴上的刺胡全部包住,往外推搡。

王九順勢將人往前拉近幾分,頂膝:“我以為你好餓,饑不擇食啊。”

莫妮卡腦筋飛轉,伸手攀頸,拖延時間:“你真的吃醋?還是想找個理由跟我上chuang?”

“想太多,”王九一把拍開莫妮卡襲頸的手,抵到枕邊:“我同我乖女兒上chuang需要找理由?”

中秋就一句話的仇他竟然記到現在!

莫妮卡大受震撼。這等報複心,要是現在遂了王九的意,怕是等遊艇靠岸,她都沒工夫去給龍卷風拿藥了。

不能耽誤在這裡。莫妮卡收心的一瞬,王九就立刻察覺到冷意,他從容擋開那記撩陰腿,怒極反笑。

莫妮卡兩手趁勢一甩脫,試圖出掌將王九打開,然而王九非但不躲,更不用硬氣功,以血肉軀感受著莫妮卡的攻勢,疼痛讓他熱血沸騰,莫妮卡的全力反抗比假意逢迎更令他癲狂。

打吧。獵獸的眼瞳中如燃幽火,隻有夠強才有資格占有,大不了事後幫她舔傷口咯。

撫慰的手驟然成爪,箍在莫妮卡脖間,她大力掰擰著王九的手指,一拳往下巴上招呼。進步好大。莫妮卡出手更快更狠,手臂肌肉緊實,筋腱卻極鬆弛,一如完美的打拳機器。

不知是哪個倒黴蛋當了陪練,也許是好幾個。

王九唾出口血,笑麵森森,兩指一並,發動硬氣功。

莫妮卡氣得大罵:“你臭不要臉!還要用硬氣功!”

這下拳腳再構不成威脅,王九如入無人之境,齒牙就著胸口向下硌碾,還不忘激怒莫妮卡:“有本事,你再用上次那招。”

分明所有的反抗都沒用,王九明白,莫妮卡更是明白,但她還是不肯放棄,不留情麵,也不給自己留半點後路。

剛上遊艇時的溫言笑語儘皆破碎。王九分不清真情假意,也以為自己不屑去分,總歸人已正在他懷中,怎麼都活色生香。

可那個聲音還在不斷地問他:是真?還是假?剛才她主動回吻的羞澀真不真?現在這要殺人一樣的恨意假不假?

血氣下行又逆而上衝,王九的頭穴又開始痛,像被插進一根鋼針。他終於停了下來,喉嚨中卻如惡犬低哮,張口咬在莫妮卡的鎖骨上。

牙印滲出血,痛得莫妮卡眼冒金星,她死守著不發出半點聲音,看王九的眼神就像個仇人。

黑暗中的人和獸都在沉默。王九鬆開嘴,怔忪裡還有點委屈,不知怎麼就弄成這樣。

都是莫妮卡的錯。

篤篤的敲門聲打斷了熬人的對峙,門口馬仔叫道:“九哥,彆玩啦,還有正事沒做。”

狂熱歸於理智,情火漸漸熄滅下來。

手銬忽然錯響,一頭鎖住莫妮卡,另一頭卡在床頭的鐵欄中。

王九向後撥開長發,眼神變得冷酷:“呐,這條路,是你自己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