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1 / 1)

梔夏未晚 佑心 3588 字 2個月前

江梔言騎著小黃車,沿著濱江大道,吹了一路溫涼的江風,等過了三個紅綠燈,才到了一片城區老破小的聚集區。

在這座以乾淨宜居而聞名的城市裡,城區老破小藏在街邊霓虹廢棄的暗角。湫隘破敗的建築和零星掉落的外牆皮,顯示著這個小區久遠的年代感。

江梔言進屋的時候,其他人都在自己的房間裡沒出來。

狹窄的客廳裡漆黑一片,兩間臥室的門都關著。隻有書房的門敞開,留了一盞暗黃的光。

這間書房在兩個月之前還隻是一個雜物間,用來堆放這個家裡換季的家電還有雜貨之類。

江梔言搬過來之後,房子裡唯一多出來的這個雜物間,簡單收拾後就成了她的房間。

“梔言回來了?”臥室的房門從內打開一條縫,舅舅的聲音從裡麵傳出來,一起傳出來的,還有舅媽的手機裡大聲播放的短視頻的聲音。

江梔言到臥室門口,門是半掩著,她淺淺應了聲。

舅媽沒出聲,短視頻裡正播放著撕心裂肺的荒誕狗血劇。

舅舅問,“怎麼這麼晚?”

江梔言說,“和朋友一起玩得有點久了。”

舅舅倒是沒多問,“以後早點兒回,知道沒?”

“嗯。”

“那幾張卷子給你放桌上了,彆忘了啊。”

“謝謝舅舅。”

江梔言的懂事似乎讓舅舅省心了不少,他接著說,“謝什麼,在舅舅家就和在自己家一樣,總這麼客氣,以後怎麼辦?”說完,趙斌溫和老實地笑起來,又拿胳膊肘碰了碰身邊的人,仿佛是在懇求房屋女主人賞臉附和一句。

江梔言在門外,聽到舅媽不耐煩地“嘖”了一聲。

手機裡傳來的家長裡短的吵架聲仿佛無窮無儘,江梔言盯著狹窄逼仄的牆麵,一言不發。

舅媽沒搭話,舅舅也不生氣,好脾氣地對江梔言說,“行了行了,早點洗漱,少熬點兒夜,啊?”

江梔言很乖,“好。”

淩晨三點。

書房很靜,隻書桌上一盞台燈亮著,江梔言終於翻到了英語試卷的最後一頁。

江梔言不是自發熬夜苦讀的典範,隻是她的睡眠質量不好已經很久了。

這是她第一次做市一中的卷子,說沒有難度那是不可能的。

江梔言在以前的學校成績還不錯,一直名列前茅。但這裡畢竟是高手如雲的市一中。

所以,她也拿不準自己以前的成績放在這裡會是什麼水平。

*

開學是個陰天。

江梔言趕在自習鈴聲之前,把所有卷子交給了新班主任白老師手裡。

白老師是高二四班的數學老師兼班主任,是個表情剛毅嚴肅,身材魁梧得像大白的中年男人。

他把江梔言留在辦公室,簡單地問了問她以前的學習,然後隨手逮住一個在辦公室外亂竄的男生,叫他帶新同學回教室。

那男生微胖,是個自來熟,看見她之後不知為什麼笑得很開心。

江梔言跟在他身後,從辦公樓到高二的教學樓聞喜樓。天色漸亮,陰雲滿布的天空下已經陸續有了學生匆忙進教室的身影。

今天是開學日,學校裡有不少穿著校服的學生。她看著不斷和自己錯身而過的校服身影,耳邊是新同學信手拈來的班級介紹,突然就想起昨晚奶茶店裡看到的那個男生來。

人的氣質確實是很難說。

昨天見那男生穿著校褲的模樣,她竟然沒覺得一中校服普通,反而很意外地感覺很好看。

直到今天在校園裡見更多人穿,才發現一中的校服不過如此,樣式和風格都和其他學校的大同小異,普通又板正。

隻是穿衣服的人,氣質不同而已。

即便是在群英薈萃的市一中,這種氣質的人也不多見。至少她一早上從辦公樓走到教學樓,沒看到過一個類似的身影。

這同學在她前麵帶路,昂揚著腦袋,一路上滔滔不絕地給她介紹著。從老師到同學,從奧數競賽到班裡的地下戀,還時不時穿插著給走道裡的學生打聲招呼,左右逢源絲毫不耽誤。

“我就這麼和你說吧,咱班大多數人呢其實都挺好相處的。”他說,“雖然平時各種競賽考試什麼的大家少不了暗暗較勁,課堂上時不時過兩招針尖對麥芒也很常見。但隻要你實力夠硬,高手之間大家都會惺惺相惜。所以有很多同學,彆看上課跟鬥雞似的,下課放了學照樣是一句話一輩子的朋友。咱理化奧賽班,女生本來就少,你完全不必擔心大家對你不好什麼的,不過就有一個人……”

說到這兒,一路上巴拉巴拉沒停過的嘴突然磕巴了下,“這人吧,大家對他的評價,有點兩極分化。”

江梔言靜默地聽。

他摸摸下巴,欲言又止了會兒,才笑著說,“這人看著拽的跟二五八萬似的,你彆主動惹他就行。其他的,日久見人心吧。”

江梔言聽他的語氣,雖然他努力措辭,但仍能聽出他對這人有維護的意思。

他說了一路,江梔言都是沉默的。他快到教室了才問,“我說了這麼多,你還有沒有什麼想問我的?”

江梔言問:“你叫什麼名字?”

他們在教室門口停下了。

“差點兒忘了自我介紹,我叫周海順,‘五湖四海’的海,‘風調雨順’的順。你可以叫我——”

他話還沒說完,兩個背著書包的女生正進教室。

一個喊他,“Hi 胖大海!”

周海順扭頭喊:“我還金嗓子呢!”

另一個更活潑,“hi 小順子~”

周海順:“去你的,你才公公!”

兩個女生嘻嘻哈哈地進了教室,走了幾步又回頭悄悄看了江梔言一眼。

周海順口袋裡的手機接連震動了幾下,他拿出來點開,微信群裡下起了紅包雨。

見江梔言不明所以,周海順好心解釋道,“就這幫人一大早非得給我打賭,賭今天的轉學生是男還是女,嘿嘿……”

江梔言懂了,難怪剛一見到她,就笑得這麼開心,原來是人民幣的魅力。

江梔言是新麵孔,站在四班教室門口,就已經有人好奇地出來向周海順打探了。

三三兩兩的人群聚在一起,周海順一副和誰都能聊上幾句的樣子,江梔言不喜歡被很多人圍觀。她正準備進教室,樓梯拐角處突然出現了一點騷動。

人聲的躁動像潮水一般一點點從樓梯口往走廊湧上來,然後她就聽到周海順和她說了聲“站這兒彆動,等我一下”之後,他就像蜜蜂嗅到花兒似的朝著那騷動的源頭直線飛過去。

那人的肩膀被扯得微微往下一斜,周海順勾住他的肩,“翀哥,暑假想我了沒?”

林翀說,“沒那閒工夫。”

“看出來了,”周海順說,“人渣。”

林翀平靜地點點頭,“謝謝。”

周海順說:“不客氣,我是替程欣說的。”說完這話,周海順勾著他一壓,低聲說:“程欣昨晚向你表白了?”

林翀沒出聲,目光閒散地看著不遠處一起聊天兒的同學們,看起來是不願搭理這件事。

周海順接著問:“我還聽說你把她拒絕了?”

林翀又轉過頭來,看著他。

周海順眼睛一瞪,“我靠,這該不會是真的吧?”

林翀的目光落在搭在他肩膀的那隻手上,伸一根手指挑開,浮皮潦草地看了他一眼,“你說呢?”

周海順看著這混球甩開他的胳膊,兀自向前走去的冷淡背影,趕緊抬腳跟上去。

“這位大小姐對你什麼意思,全年級誰不知道?程大美女都沒把你拿下,你這人真是不要太過分了。”

“她先把喜歡我這事兒鬨到人儘皆知,再向我表白,我就必須得接受了?”林翀頭也不回地說,“我特麼最煩被人強按頭。你們誰喜歡她誰就追去,和我有什麼關係?”

周海順加快跑了兩步,一步跨到他麵前,嬉皮笑臉,“我也沒說喜歡程欣,就是覺得你這人奇怪。程欣怎麼說也是校花級彆了,這你也看不上。翀哥,你到底喜歡什麼樣兒的?總得有個標準吧。”

林翀聞言,頓了一秒。

周海順眯縫眼看他。

林翀無語:“你是程欣派來的臥底吧?”

不等周海順多說,長腿一邁,轉身便進了教室裡。

周海順看著他進教室的背影,心說這混球說帥是真的帥,混也是真的混,連校花都能拒,還真不愧是翀哥。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坦坦蕩蕩地拒絕校花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的,反正他是不敢。

這樣想著,周海順不忘對著消失的背影送上美好祝福,“等著吧翀哥,總有一天,老天爺會派人來把你收拾了。”

這話沒收到任何回應,周海順這才回過神來找轉學生。可是轉學生早就沒站在原地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