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瑩甩出一個聖杯。
場麵靜了一瞬。
馬上元黎同阿青就紛紛唱和起來。啊呀,無量天尊,萬事順遂,女郎所求定能如願雲雲。
要不是這時候還沒有鼓掌的習俗,兩人高地把手拍的啪啪作響。
隻有碧瑩還緊盯著地上的聖杯,思緒不知道飄去了哪裡。
總而言之,小插曲過去後,每個人都精神奮發了不少。
光說元黎,這一方地界裡最富有的人碧瑩,給觀裡添了一筆香火錢,於是元黎獲得了一筆不菲的收入——足足兩個金鋌。
金鋌長得平頭束腰狀,兩個彎彎的月牙對湊在一起,乍一看跟茭杯還很神似。當它被碧瑩拿出來的時候,就像一道金光閃過元黎的眼。
她覺得很是新奇,她沒見過這種金鋌。
就連元天霸也是,典當也好,做工也好,拿回來的都是銅板。在元天霸眼裡,錢少便是幾枚銅板,錢多就是半串或者一貫。再多的話,特彆多也有,譬如元黎從外邊回來時拿的那一麻袋。
一麻袋的大錢能讓元天霸特彆滿足,特彆有安全感,可那最終也隻是銅板而已。都是圓圓的,中間開個方口,或許會缺個口子少算一點,本質上無甚分彆。
此時觀裡兩名道士,一人捧著一個分量十足的金鋌子,神思也開始飄忽。
一個鋌二十兩重,一兩等於五十克,二十兩就有……一公斤。元黎飛快地轉動腦子,奈何隻浮現出一些無用的乘法換算,在她不怎麼靈光的腦子裡繞來繞去。
“啊……太多了吧。”元黎囁嚅道,這得有數百貫錢吧,觀裡是不是得做一輛獨輪車去換錢啊。
她不想的,不怪她手不聽話,這個錢真的太多了……
元黎咬咬牙,撇過頭把金鋌還給碧瑩,元天霸見狀,也乖巧地把金子遞出來。
二人都覺得這報酬接不下來。
要知道山下每逢秋闈,成群結隊的學子去寺廟搭夥,基本都是白白住著。隻是借宿而已,不能去坑客人。
女郎嗔視她一眼,仿佛在怪她矯情。
“這點錢在我家裡,不過就是一兩日的花用。”
這倒是真的,光她家就有數百人,不算那些花團錦簇,隻吃飯就勉勉強強。碧瑩絕口不提銀錢的事情,她送人的東西,還沒見收回去過。
弱柳扶風但有錢的女郎雙手抱臂,神情似是倨傲,嘴角卻止不住露出笑意。
抱臂這姿勢還是她來到這裡跟觀主學的。
兩個道士跟江州那些講究道士不一樣,很是不拘小節。看看那頭,阿青還叉著腰懶洋洋站著呢,哪像個刀客。
元黎看著眼前這人,不僅富有,還很慷慨。不僅慷慨,還很霸總。
就很是感動。
既然收了錢,那就不能真的什麼都不做。她不抱希望地用力敲了敲係統,照舊不見反應地裝死。元黎隻好從倉庫扒拉,拎出兩把桃木劍,給金主們介紹這個不怎麼拿得出手的產品。
她找一找角度。
看!這個桃木劍,乃是本觀的特產之一,原來隻有十把,現在隻剩八把,彆的地方都沒有。
元黎按捺住心虛,繼續吹噓,哪怕它不能當真劍使,起碼能趨吉避凶。
兩人還要遠去江州,怎能不帶點桃木呢?
元黎的看法很積極。
儘管那“有一定幾率能無視防禦”的特點,怎麼看怎麼虛無,怎麼像電視購物的廣告詞,但係統敢寫出來,應該還是有點東西。
就像在牡丹花跟吃了魔藥一樣飛速長起來之前,誰能知道【無需培育,直接種下即可】是這樣一個直接種下即可呢?
元黎蒼白地帶完貨,一時呐呐無言。她有點尷尬,把兩柄木劍拎起來懸在手裡,總結道:“就當是土儀吧。”
兩人一樂,噗嗤笑了出來。
儀式結束後,碧瑩主仆收拾行裝,打包好金鬥山的土儀。
元黎則一頭紮進灶房做炸雞,正好可以給她們路上帶些吃食。自己也需要在白狐回來前練練手藝,就是不知它何時能想起自己在金鬥觀還有個家。
烤雞燒雞各處都有,做法也不儘相同。豬仔去市廬的時候還買過一回小油雞,那食攤小販沒放豆豉,總覺得少了什麼風味。
這裡找不到麵包糠,元黎就把一個乾餅子捏成碎渣,裹著雞蛋液粘上,放進油鍋裡炸。
豬仔期待地站在灶邊上,兩眼閃爍著星星。
做好炸雞,元黎給裝了一盒。
炸雞盒子紮好裝進包裹裡,油炸的香味讓人暖烘烘的,讓碧瑩有些感慨。
她同阿青來的時候隻當是撞運氣,全然不知道前方的路是什麼。如今就要分彆,心中竟生出幾分離愁彆緒來。
元黎倒是樂觀得很:“平安回去後,可以給我傳信。”
元黎陪著豬仔高高興興吃了一頓炸雞。
答應了豬仔下次再做之後,元黎躺在樹下開始歇晌,順路查看列表裡的任務。係統開始結算。
這幾日陸續完成了不少日常,還送出了兩把桃木劍,很有一番成績。元黎感覺自己本級彆的kpi應該已經完成了。
果不其然,係統這時就像裝睡的人醒過來一般,毫不掩飾地發起了狀態。
【您的道觀可升級,升級後將刷新係統商城。】
【是否升級:確認,默認選擇。】
元黎無視默認的條款,欣然點擊了確認。
【您的道觀正在升級中,當前剩餘時長:三個工作日。】
……
怎麼回事,她要舉報了!她這就去歇一歇,大歇三天!
觀裡風和日麗,正是歲月靜好,碧瑩二人趁著天色尚早,穿越山林,往南方進發。
她們出發前,終於有一封信,順順當當從金鬥山發出去,又順順當當地返回了。
信是宗族裡一位伯父發來的,值得信任。對方不僅同她對齊了暗語,表明要在半路接應她們,還夾帶了一枚護符。
她們要做的,不過是像兩個普通人一樣,走上人多的大路,最好租一輛馬車,同路上許許多多的行人一塊,順利地去到江州。
元黎得知後,甚至還把自己在路上的經驗都說給她。
哪怕她自己個兒走得都是些沒人的小道,但好歹她也是住過驛站柴房的人啊!
這本來是件無需多加思慮的事。
隻要她倆像元黎回家一樣,不斷往前走。
啪嗒。
一隻漆黑的飛鳥經過,像是趕著去築巢,不小心在路上漏了點七零八碎的石子一樣的東西。
是塊白色的骨頭。
碧瑩驀然覺得被攥住了心臟。
百裡外的洞府裡,依舊是滿室光華,比之前更亮堂了些。
烏臼聽著飛鳥帶來的消息,沉靜地點頭,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小雀侍立一旁,待飛鳥離去,斟酌著問出他的疑慮,“若是她們不來……”
烏臼手持著把鑲嵌寶石的匕首,他行動從容,麵容平和,慢條斯理地在切肉。那塊模糊的血肉便在石案上整齊地裂開。
小雀繼續著沒說完的話:“要怎生是好?”
烏臼嗤笑一聲,“那我布下這天羅地網豈不是白費?”
小雀仍是不明白。
烏臼看不上他,自顧自地說,“她會來的,她怎麼不會來呢?何況她倆戰力高漲,能連破十陣也不是大事。”
碧瑩帶著阿青來到石洞的時候,已經用了一整個晝夜。她倆化身飛起來,在這片初夏的叢林裡,日行數十裡,視野內的景色也從綿延的綠變成了壘砌的焦石。
天知道她是怎麼走到這裡。
自降落此處,滿山失了智的野獸,東遊西蕩,重重疊疊的陷阱,陣法裡一片狼藉。
煩是煩了點,也不是不能解決,隻是多耗費些力氣。
多多的,再多的耗費些力氣。
阿青撕扯著外衫的半片袖子,它被東一刀西一剌劃拉得跟破布條子似的,掛在臂間都嫌累贅。
“咱們還沒到,”碧瑩沉聲道,“再謹慎些。”
阿青扔掉半片破布,默然點頭,那破布在她身後晃悠悠地落地,卻沒有觸達到底。
二人無所覺察地往前。
隨著石洞的深入,外邊的光漸漸弱了下來,隻剩下幽深占領了全部空間。但她們並不是看不見的,反而視物良好,還能注意腳下的石塊。
這必然不是她倆視力的關係。
碧瑩先一步走到石洞儘頭,她停住了腳步,抬頭望向洞頂。外邊肉眼難以察覺的細絲在這裡發出熒光。
這洞是一個倉庫,內裡還堆放了些頗貴重的財寶。
在這些珍藏之間,一座天然大石頭上放著許多白色的塊狀物。它們不是零散地放著,反而很規整地擺成了四四方方的一堆。
阿青下意識地猛回頭,不自覺放在腰間的手隨即拔出佩刀,砍向空無一物的身後。
她是一個刀客。
她帶的刀皆是數十年間多地尋訪鍛刀的名匠,由百年精鐵所製。而這用力一揮,卻生生砍出好幾個豁口。
就著洞頂和財寶的光輝,阿青看到通向通口的路讓這些絲線封住,在她的反擊下,兩根被成功磨斷的蛛絲隨著氣流向內飄揚。
四周都被嚴密地圍了起來。
洞裡有人揚聲說:“還是勿要徒勞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