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燕爾,妖破人皮(1 / 1)

林鈅的授意下,吉日定的很早,自聖旨到後半月就是婚期,半月裡,林鈅一直在處理公務,她一改往日作風和好幾個貴婦人遊玩收集到不少消息,接連查了些許人,又以婚服為由頻繁入宮,多次與太子商量哪些貪官該下,那些未有錯漏但需放逐權利中心,哪些人暫時按兵不動。

風聲穿的飛快,林相黨一時人人自危,更有數人暗中遞拜帖投誠,無一例外都被林鈅推到了婚事之後,難免給人一種將要清算之感!

府內卻是一派祥和的忙碌,江明律時不時會在步履匆匆的林鈅麵前經過一下,每一次都會換上一身新衣,發髻一絲不苟以銀鶴冠高束,發帶自由散落,寬袍大袖,眉舒目朗,渾然一副風流少年姿態,看的人眼前一亮又一亮。

倒是聽林鈅先前所說,將容貌發揮了個十成十,每當這時,林鈅目光都會由驚豔轉為可惜,再萬分不舍得投入各方密信上,然後拉著手下人回神工作。

江明律則是在她視線挪開後百無聊賴地踢踢裙擺,回房把衣服換下,給雙手塗上厚厚一層麵脂,好在他不需要用臉劈柴,且臉常年被布包著,白皙軟嫩,省了許多保養之事。

聽到他生父禮部江尚書到訪時,選了一個偏僻的院子接見,江尚書說的口水都要乾了,他還睜著眼睛蒙昧地看著人,直到逼急了,才會施舍般寫上醜醜的兩個打字,不懂。

努力分辨出這兩字,悔地江尚書直捶胸,當初怎麼不早點讓他啟蒙,也不至於如今傍上個金山沒法用!

一切有條不紊地行進著,在些許人頭上懸著把利劍般惴惴不安中,時間流轉到了婚期。

哪怕入贅江尚書都是希望江明律能從江家抬入公主府,但無論是太子的口風,還是公主的漠視,都讓他明白,這個嫁出去的親子不會給他帶來多少便利,反而巴結煩了,還會傷及自身。

於是他隻能安安分分地坐在席位上,出乎意料的林相也一直沒什麼異常舉動。

盛大的婚禮平順進行,拜高堂時,林鈅一把拽住江明律手臂,江明律微傾的動作一頓,就見掩麵的團扇下,撲上緋色脂粉眉間一點紅痣的林鈅,緩緩掀起嫵媚驚人的眼簾。

布滿大紅綢花的喜堂,垂下來的紅綢、燃起的紅燭、麵前的紅扇都印在她眼底,喜堂仿佛變成了汩汩湧出猩紅血液的修羅巢穴,而林鈅就是地獄裡爬出的惡鬼,滿身血氣充斥著惡意地看向林毅,帶著江明律緩緩轉向長寧長公主的靈位,才收斂血氣,深深一躬。

太子微微歎氣,席間眾人神色各異,林毅麵沉如黑水,她囂張不了多久,看著宛如一對神仙眷侶般接受眾人道喜的新婚夫妻,林毅控製不住地滋生惡意,這些名門貴女一派目下無塵,那怕是自己的親子也是如此,真想將他們高揚的頭顱都折下!

沒關係,他還有最後一條蠱,林毅深吸一口氣,忍下了這屈辱。

因著婚事,府內人多眼雜,各自禮事皆要一一執行,牛掌事忙的腳步沾地,彩兒與林鈅寸步不離,路過林毅時,還對他撒了把驅蟲的粉末。

林毅坐在不起眼的位置上,蒲扇般的掌揮開粉末,陰沉地盯著二人。

江明律對酒頗為抗拒,全由林鈅代勞飲下,一圈下來麵頰緋紅,眼含潮熱,她微鬆領口,由彩兒扶下更衣。隻小息片刻,牛管事沉著臉來報,林毅有了動作。

既不是對她、也不是對太子,而是尋上了江明律!

她命牛管事去找醫者,攜彩兒步履匆匆去了偏殿,轉角正好看見林毅猛然吐血,林鈅按住彩兒藏在柱後,幾步之外,江明律輕挪腳步側身,未讓林毅噴出的血霧沾到他分毫。

反應之快、神色之冷漠,與當日在麓山被無辜卷入殺機的惶惶少年截然不同!

色彩濃烈的金質喜服被他穿的恍如雪枝上孤高不可侵犯的紅梅,他看著林毅,眼底隱泛輕蔑,白玉的指尖夾著一褐色小蟲,小蟲猙獰的頭尾抽動,軟塌塌耷拉著,已經被捏死了。

林毅麵露痛苦地捂住胸口跪地,半爬半跑的逃開,江明律看也不看,徑直走到窗台將蟲子喂給了停在那的小麻雀。

彩兒眉頭緊皺的看向林鈅,林鈅隻是目露欣賞地掃了眼。就帶彩兒回到前殿。

“公主,他好危險。”彩兒給林鈅梳理著妝容,隻是掰斷筆杆的手法也就罷了,蠱蟲不近身還能反手捏死,這是她都做不到的事。縱使遲鈍如彩兒也察覺到了危機。

林鈅在鬢邊簪上一朵大紅芍藥,眸光豔豔,笑著:“就是危險才好玩啊,他遲早是我的。”能製服蠱蟲的江明律,有很多機會衝她下手,但都沒有動作,若他的情是真,可否成為自己驅策他的牢籠呢?

彩兒看著林鈅篤定的模樣,心中也燃起豪情,沒有什麼是公主做不到的,她期待和江明律同侍一主,不然每天防著人好累的。

唔,她快走幾步跟上林鈅,和公主一起笑嗬嗬辦理婚禮招待貴客也好累。

橘紅的天邊漸漸出現一抹亮紫,像飛鳥長開巨大的翅膀,逐漸籠罩大地,紫濃暗成了藍,暮色四合,天上漸起星子,一從又一從的馬車燃著盞小燈,從公主府駛出。喧鬨的府邸漸漸安靜下來。

婚房內,林鈅遣散了婆子,坐在梳妝鏡前拆妝,透過鏡子看著紅著臉看她的江明律:“等會人少了,你就回廂房吧。”

江明律有些失落地垂下頭,餘光瞥見桌上酒壺兩邊以紅繩相連的兩瓣玉葫蘆,回憶之前講規矩的嬤嬤說過的合巹酒,端起托盤樂顛顛小跑到林鈅身旁。

他滿倒了兩小杯,清澈的酒液落入玉瓷壁上回旋,醇香撲鼻,林鈅看了眼,是夏源送來,說是長寧長公主懷著林鈅時所埋,至今已有十九年了。

江明律端起一杯遞到林鈅身前,眼裡亮晶晶的。

可是……“你不是不喝酒嗎?”還一天一張書信遞過來,說酒腐蝕食管,傷身,是小毒液,讓把婚席上的酒都換成花茶、果子飲,自己給他擋酒都老不痛快了。

“這是合巹酒,不一樣的。”江明律笑容羞澀,合二為一,夫婦一體,永不分離,林鈅會永遠和他在一起。

林鈅:“你先去洗個手。”

江明律不明所以,但旁邊的金盆裡就盛了水,他乖乖的去淨手,拭乾後又拿出脂膏塗抹,脂膏效果甚好,除了背麵的疤痕,其他細小的傷口都已經淡化,厚繭也薄軟起來,最近牽她,也未被說過粗糙。

林鈅慢梳著頭,滿頭青絲瀉在身上流淌出妖嬈的曲線,江明律再度將盛滿酒的玉葫蘆放在了她麵前。

就連拜高堂時,林鈅都沒想過成婚這件事,在她眼裡,婚姻是堵住有心人的暗害,與林相角逐權利的砝碼。

她隻要挑個順眼的男人放在家裡,再由暗衛時時盯著他,防止他做出出格的事就可以了。

直到這盞酒被江明律遞到她麵前,她才有了實感,離母親仙逝已有十年,這一年,她成婚了。

是否該有個與自己血脈相連的孩子?林鈅接過玉葫蘆,低頭,她想,江明律長這樣,她的孩子一定也會如她一般美麗。

玉葫蘆的酒液被他們各飲一半,江明律已經做好被辣出眼淚的準備,卻沒想到這酒,如此沁香悠甜,他忍不住回味著,就聽林鈅道:“彩兒,今日辛苦了,帶他們下去休息吧。”

“是。”

暗處的隱衛接連退下,江明律顧不上回味滿口芳香,瞪圓了眼睛驚訝地看著林鈅,讓他們退下、是?

就見燦爛燈光下,林鈅黑亮的發絲柔順垂在臉側,對他溫和一笑。

江明律心尖陡然怦動,這笑容遠比那日的當街親吻還要令人目眩神迷。

林鈅換過玉葫蘆,飲下了江明律未儘的酒液,見人還傻看著,托起他的手助他喝完了剩下的甜酒。

高懸的紅紗帳籠過臥榻垂地,房內燈火被吹滅幾盞,江明律也不知怎麼像是踩著雲朵般回過神來就已經到了床上。

林鈅褪去了中衣,酒液浸潤的唇畔留著些許亮色,散至腰際的墨發隨著動作覆在脂膏般的白臂上,兩臂間微微隆起的弧度被束縛在了緋色抹胸裡,盈盈一握的腰間也露出一抹白。

三種濃烈的色彩交雜,江明律隻是瞥見就花了眼恍了神,他低下頭想著現在自己要乾什麼,之後自己要乾什麼,他看見了裡衣上的係帶,就伸手去解,隻是碰到了結才發現自己手抖的厲害,一番努力下活扣變成了死結。

也不知是不是酒液作祟,他腦袋像是被塞了滿滿一團軟乎乎的棉花,放著林鈅在一邊,和死結作起對來,埋頭努力地拆著。

林鈅蹲坐在一旁狐疑地看著,看著看著就改變了主意。

她真的能當好一個母親嗎?

師父總不回來,起居郎的底細始終沒摸清楚,長寧長公主的死因才查到一半,林毅的勢力還沒拆解完全。

孕育生產時,若有人暗中使壞,自己能保護好孩子嗎?若朝局生變,難不成也要將自己孩子送去一片荒涼地避禍?自己又能否如母親一樣得勝接回自己的小孩?

“還是算了吧。”林鈅伸手壓住江明律解結的手。江明律正是久解不開火冒三丈,暈暈乎乎聽到算了二字時,手上一個用力'撕拉',裡衣碎開露出裡麵勻稱緊致的腹部肌肉。

自帶陰影的線條隨著呼吸起伏,江明律手腳並用地爬近林鈅,眼神渴求。

林鈅彆開眼,微微後退,她指尖碰到了書頁,起居郎現才知已至子時。

“時辰不找了,你回去早點睡吧。”

江明律滿眼水光的搖搖頭,他抓住林鈅的手按在臉頰上蹭了蹭,動作太大,起居郎被打落下去,書頁翻開,林鈅餘光一掃,停在一行字上。

“新婚燕爾,妖破人皮。”

指尖傳來刮撓之感,林鈅回頭看去,江明律微闔雙眼,顫抖的長睫下細小的鱗片泛著詭譎的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