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嗎!”
聽到了一個陌生的聲音,周媛放下手中的東西出門去迎。
可剛走到門檻視線就被擋住。
麵前是一個大大的包袱。
“準新娘子,在家備嫁得如何啦?是不是有些迫不及待呢?”
剛才沒注意,現在仔細一聽,儘管聲音被刻意壓低,周媛還是聽出來是誰。
包袱側麵探出一顆腦袋。
看著眼前燦爛的笑顏,周媛一邊接過包袱一邊笑著說:“你啊,我還以為誰呢。”
“怎麼,你以為是誰?”
二人帶上了房門,一同在床頭坐下。
“不會以為是......趙家的誰吧。”盧月照繼續調侃道。
“什麼呀,我的耳朵好著呢,自然能聽出來不是他。”周媛順著盧月照的話,挑了挑眉。
“說吧,這是什麼?”周媛看向麵前的包袱。
盧月照打開了包袱。
上麵是一個精巧的雕花方形木盒,盒子下麵是一摞書。
“送你的,願你花開並蒂,幸福美滿!”盧月照笑意盈盈。
周媛打開了木盒,裡麵是一支鑲著紅色玉石的並蒂海棠步搖。
“哇,真好看!”周媛細細撫摸端詳著,步搖上的珠串輕輕搖晃。
“我好喜歡!”周媛將步搖捧在手心。
“你喜歡就好,證明我這禮啊沒送錯,彆光看著它呀,下麵還有呢!”
周媛將步搖小心翼翼地放入木盒中。
“是話本兒!”周媛眼睛放光,一本一本翻來看。
“可不,我可是托了好幾個人順路買來的,費了不少勁,”盧月照注意到周媛身側正放著一本翻了多半的話本,拿到手上看。
“好家夥,這本可難買了,你居然有這本!我想給你買這個來著,但是一直買不上,沒想到你已經有了,”盧月照看向周媛,她有些好奇,“誰買的?”
周媛咬了一下嘴唇。
行了,看著她臉頰上的紅暈,盧月照知道是誰了。
“他還挺會投其所好,知道往你心坎兒上送。說吧,什麼時候送來的?”
盧月照略略思忖,“不會是......下聘的時候吧,那十幾個大箱子裡?”
周媛點了點頭,還是有些不好意思,“行了,你彆笑了,是有一箱裡都是話本。”
她拿起一本書遮住了自己的半張臉。
盧月照語氣悠悠,似是陷入回憶:“那是——五日前?我好像在河邊看到兩個人,哎呀,這兩個人,這麼說呢,郎情妾意,這情郎好像是編了一個花環?”
“你——你看見啦!”周媛瞪大了眼睛。
盧月照但笑不語。
“你當時在哪兒呢?我們倆都沒看見你!”
“你倆在河那頭,我倆在這頭,中間隔了一大段兒呢,再說,你當時哪還顧得著看彆處,那眼睛都在——”盧月照抬頭看向上方,彷佛對麵真有個人。
知道盧月照是在仿著她當時看向趙子路的神情,周媛臉上紅暈更甚。
“你又來,”周媛輕輕拍了一下盧月照的胳膊,“你還真是無處不在,什麼都瞞不過你,不過——”
周媛忽然想到了什麼,“你剛才說,你們那邊是兩個人,你和誰啊?難道是清明?對!肯定是他,除了他沒彆人了!”
“說吧,你們兩個去那裡乾什麼了?”周媛放下手中的話本,抱著雙手,好整以暇地看著盧月照。
猝不及防聽到那兩個字,盧月照還是愣了一下,“我當時帶著他去你們家看熱鬨去了,但你們兩個不在,我就想著你們倆說不定會在河邊,就去看看,結果還真在。”
東莊村的小河岸邊常年有人,隻有他們四個去的那處岸邊人煙稀少,盧月照和周媛常常去那裡玩耍。
看著盧月照的笑容慢慢消失不見,周媛也收起了笑容。
“怎麼了?你這表情......一提到清明就變了,”周媛挪到盧月照身邊坐下,“難道是清明他欺負你啦?”
盧月照搖搖頭,“他怎麼會欺負我。”
“那,你們吵架了?”
盧月照靜默了一瞬,“也不算是吵架,就是......他說他想要走了,還說......”
“還說什麼?”
“說他不想耽誤我。”
“不想耽誤你,”周媛品著這幾個字,忽然抓住盧月照的手,“你,你是不是對他有心思,還告訴了他?”
盧月照點了點頭。
周媛能夠看出兩個人之間氣氛的不同,但是沒想到盧月照今日算是承認了自己對裴祜的心意。
“你是什麼時候發覺自己喜歡他的?”周媛開口問。
她自己這段時日忙於備嫁,竟疏忽了好友的心事。
“我也不知,或許,是那日他來救我之時......或許更早。我也是最近才看清了自己。”盧月照低下頭。
“那他呢?他說不想耽誤你,這是,拒了你?”
“是這意思吧。”
周媛歎息,她不明白裴祜為何要拒絕。
“你是和他明說了,他才拒絕你的嗎?”周媛問道。
“沒有明說,但話裡話外......他能明白。”
周媛沉默。
心裡已經罵上了裴祜。
但是周媛很快冷靜下來,裴祜平時對盧月照的在意她是看在眼裡的,儘管她和裴祜照麵不多,但是也能感受到,她相信盧月照的感受會更加清晰。
否則,她也不會這般。
這是周媛第一次見到盧月照為了一個男人神傷。
周媛繼續對盧月照說道:“我在想,或許他是真的想要你找一個更好的人托付終身。你若是真的想好了想要和他在一起,你要不要試著和他攤開說,問問他的緣由,說出你的心思。這樣總比一個人悶在心裡,不知道他的想法好。若是他最後還是不肯,你也就沒必要為了他再傷心了,天涯何處無芳草,我不信你尋不到一個真心待你,能夠托付終身之人。”
“轟隆——”
天邊響起一聲驚雷。
二人一同轉頭透過窗看向外麵的天空。
陰雲漸起,怕是要下雨了。
“哎呀,院子裡還曬著被子!”
周媛從炕上慌亂跳下,“趕緊收回來,要是被雨淋了,我娘能翻來覆去說我好幾日!”
盧月照跟著周媛一同出了門,將院子裡曬的兩床被子收回屋內。
“媛媛,趁這雨還沒下,我先回去了。”
“好,我送你出去。”
二人走到了大坡下。
“快回去吧,”看著周媛欲言又止,向自己投來略帶擔憂的目光,盧月照繼續說,“你放心,剛才你說的話我記在心上了,快回吧。”
盧月照與周媛揮手告彆。
天邊烏雲聚集,盧月照加快了腳步。
她要帶著雨傘去接盧齊明。
凡是將要散學之時碰上雨雪天氣,私塾都會提前讓父母把孩子接走,免得雨雪天濕滑,不好行動,學童們還小,若是摔了可就不好。
盧月照帶著雨具來到了私塾門前,孩子們已經被父母接走,盧齊明和齊良業齊秀才二人正在收拾著私塾。
盧月照進門幫著他們關閉窗戶,免得雨水灌進來。
“舉人老爺,梨兒,收拾好了,我就先回去了。”齊秀才說道。
齊良業是個身材略微發胖的中年男子,麵相憨厚。
盧齊明向著齊秀才點了點頭。
“秀才慢走。”盧月照將齊秀才送到私塾門口。
“梨兒,不必客氣,快帶著舉人老爺回吧,我看這天,恐怕雨勢不會小,趁著還沒下,趕快回去吧。”
“秀才放心。”
盧齊明弓著背走到盧月照身邊。
風起,吹動了他的衣衫,更顯得盧齊明瘦削不已。
盧月照趕忙鎖好門,伸出手攙扶住盧齊明。
祖孫二人向著家中走去。
盧齊明抬頭望著天邊湧聚的烏雲,皺了眉頭:“今日是清明走的第五日,他也該回來了。”
盧月照也數著日子,今日裴祜是該回來了。
“或許,他已經回來了,或者和曾木匠在趕回的路上。若是在路上,雨下下來可就不好走了,也不知今日能不能回來。”盧月照說道。
盧齊明看著盧月照的眉頭漸漸蹙起,知曉她心中擔憂,他自己又何嘗不擔心。
“走吧,我們回去看看。”
盧齊明加快了腳步。
盧月照緊跟在他身邊。
她扶著祖父的手臂,盧齊明衣袖下儘是一把瘦弱骨頭。
一陣大風呼來,路邊樹枝劈啪作響,新綠的樹葉嘩啦嘩啦互相拍打,有些經受不住的樹葉被打落,再隨著風勢卷起落下。
盧月照有些被風迷了眼。
她揉了揉眼睛,遠遠地看著盧宅門前停著一輛驢車。
“那是曾木匠的驢車,是不是他倆回來了?”盧齊明說道。
祖孫二人走近。
“清明回來啦?唉?曾木匠,怎麼隻有你一個人?”
曾木匠下了車,“你倆可算回來了,眼看著就要下雨了,我一直等著你倆呢!”
“曾師傅,清明他人呢?”盧月照看著空蕩蕩的車上,開口問道。
“我在這裡等著你倆就是為了告訴你們一聲,清明他本來是要隨我一同回來的,但是吧......柳鄉的於員外說要多留清明幾日給他女兒做幾個首飾盒。”
曾木匠略作停頓,“話雖是這麼說,但我瞧著於大小姐像是看上了清明,於老爺家有五個女兒,他的意思是想招清明做大小姐的上門女婿。我看那於大小姐容貌尚佳,想著這對清明來說也算一個好門路,若是成了於家的上門女婿,雖然說出去不好聽,但是內裡卻是實實在在的,後半輩子我這徒兒也就不用愁了!所以,我就讓他先留在那兒了。”
盧月照聽了曾木匠的話有些愣住了,“那他什麼時候回來?”
“哎呦,這可不好說,萬一兩個人看對眼兒就不回來直接成親了,反正清明也沒什麼可收拾的,再加上於員外還挺著急的。他說他之前給女兒相看的,他女兒都看不上,他都要愁死了。這不好不容易自己女兒看上了一個,正巧還是個窮苦的,正適合做上門女婿,於員外高興壞了,想儘快辦喜事,他好抱孫子。這家大業大的沒個兒子孫子,於員外明裡暗裡被說了不少閒話。”
“行了,告訴你們一聲我就回去了,家裡兒子兒媳還等著我回去吃飯呢,你們兩個不用擔心清明啊,他挺好的,這是好事!”
“好,你慢走。”盧齊明說道。
曾木匠揮了揮手,笑嗬嗬地駕著驢車回去了。
五天前從村裡走的時候還擔心徒兒的婚事,結果怎麼著,出去了一趟,徒兒的婚事眼看就有了眉目了,這說明什麼?
說明年輕人還是應該多出去走走。
“嘚兒駕——”
曾木匠的身影漸漸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