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段(1 / 1)

小秋細細思索一番,“據奴婢所知,後宮娘娘與公主們名中皆無此字。若是宮人名字的話,奴婢便不知道了。”

說完還有些歉意,仿佛因為自己沒幫上忙有些自責。

阿箏倒沒有注意到這些,一門心思全在思索上。

那物件既是從方管事那裡得到的,便必是後宮某女子的,不是嬪妃公主,難道是太妃?

又或者說,“瑛”不是物件主人的名字,而是她心上人的名字。這樣說來,此人能自由出入皇宮,且能進後宮的王孫貴族。

“有沒有哪位王爺名字與此字有關?”阿箏沉吟片刻,“或許不是有關,相似也可。”

小秋聞言仔仔細細在腦中盤點了所有皇族,忽然想到了一人,“倒有一人,福王霍英。”

“奴婢也是聽其他宮人所說的,福王幼時多病,頌國也多有天災。後老皇帝夢中受仙人指點,給福王改名為英後,福王身體竟莫名好起來,頌國也風調雨順。”

“福王原叫霍瑛。”

原來還真有。

阿箏神色微動,笑道:“多虧有了你,不然我還要困擾許久。”

這句反而把小秋誇得紅了臉,呐呐著告退,給阿箏繼續做冬衣去了。

給完情緒價值的阿箏麵上不顯,心裡於福王改名一事來了些興致,這頌國倒是一脈秉承的吸仙體質。

這麼容易受仙人指點,何不修了仙去。

由“瑛”成“英”,乍看之下隻是去掉了偏旁,實際意味卻不可明說。如此了得,也不知是誰的手段。

阿箏拉回思緒,就是不知是哪位女子與這福王有染了,懷秋宴上倒可以觀察一番。

這麼說來,懷秋宴上她要做的事太多了,一雙眼睛壓根不夠用。

諸如這任務清單裡就有好幾項。

一是將木雕還給七公主,若是直接奉上,七公主的驚訝可能大過感動,這與阿箏的目標不符。

她要的是七公主永生難忘。

二是爭取一個進國子監的機會。此事難在如何提起,由誰提出。

懷秋宴自然是以皇帝、嫻妃、吳蒙三人為焦點。自己作為邊緣人物,很難將話題引到入學之上。

三是觀察參宴眾人。

若阿箏擁有複眼也就不愁此事了。可需要觀察之人眾多,皇帝、嬪妃、皇子、公主、朝臣、甚至連他們各自身邊的宮人都得琢磨一二。

阿箏歎口氣,此事任重道遠。

也就是這具身體年幼,不然她已經開始老了。

小陶子貓了過來,瞧了瞧公主愁眉不展的樣子,彙報自己剛探查來的消息,“奴婢打聽到了,嫻妃娘娘早將懷秋宴地點定在了雲景台。這處離各宮都不算近,七公主從長定宮過去需走那紗葉小道。”

“至於六公主,從攬月殿過去則有兩條路可選。除了紗葉小道,也可從惜花庭穿過去。”

惜花庭?阿箏喃喃自語,目光無意識地落到手指上,“其他宮呢?”

小陶子老實道:“許是從禦花園走了,這處更方便走些且離雲景台近些。”

她的計劃需六公主和七公主兩位關鍵人物同時出現。

讓六公主選擇走紗葉小道她倒是已有了法子,不過,還得讓這兩位的時間正好一前一後。

懷秋宴定在戌時,按路程計算,七公主應是比六公主早些出門,看來,今夜又得鳥身出動了。

真不是她欺負小孩兒。有些時候,人是身不由己的,希望兩位“姐姐”能體諒。

不過,還有一事需在今夜完成,阿箏捏捏手指,淺淺歎息。

天色漸晚,風聲漸起。

阿箏揮退了小秋獨自坐在房中。

燭芯微微跳動,火光明亮。尖尖的一條,像是一把鋒利的小刀。隻是看著,便知其溫度灼人。

阿箏凝視著燭光,陷入久遠的回憶中。

她自小家中條件便不算好。為了生計,母親接了個小吃攤的生意,常常需要早起準備材料。

有時停了電,家中便會點上這樣一根蠟燭。她會坐在燭光旁,安靜地等著獨屬於自己的那份早餐。

阿箏收回了手,麵容平靜。

次日一大早,雲光殿三人已集中在正殿。

小陶子進來時,正看到小秋正紅著眼為阿箏塗藥。

他本有些不解,直到順著小秋的動作望過去,才忽然驚覺,公主的手竟傷到了。

那傷看著便唬人。公主的右手小指連著手心一片紅腫,更是起了淡色的水泡,水泡中依稀可見流淌著的水液。藥都塗了好大一片,幾乎蔓延了整個掌心。

小陶子登時就跪了下來,有些腿軟,“這是如何傷的?奴婢該死,竟叫公主受了傷。”

阿箏絕口不提實情,隻說是自己不小心碰到了燭火,讓小陶子起來。

小秋的動作更為小心,內心既心疼又猶豫。

她知道以公主的性子,絕不會是不小心之故,隻是為了什麼,她也不甚清楚。

隻能暗自警戒自己,日後切不可大意害公主再傷。

好不容易安撫住二人,阿箏開了口,“今日便是懷秋宴,我欲將木雕還給七公主,至於還的方式,還需你二人配合。”

小陶子抹了把眼淚,連連點頭。

小秋似是感受到了什麼,麵上有些怔住,。

阿箏笑了笑,目光落在那隻傷手上,“日後如何,端看今日。我曾許諾過,風雨同舟。這舟的終途絕不是皇宮。”

“隻是眼下缺些機緣,還有勞你二人幫襯。待我出嫁那日,便是你我三人新生之時。”

“話已出,決不食言。”

這些話語似驚雷一般,忽地就砸了下來。砸得小陶子呆呆立在那裡,腦子裡一片漿糊。

此刻,他茫然無措,不知該作何反應。

他自進了宮,便如同身處荒野,沒有方向,不知去處。忽然有一天,有人驅散了霧霾,點亮了燈,引著他往前走。

從未想過,公主許下的諾言裡會有他。他已是不完整的人,餘生如何,從未指望過。

他知道太監年老後很是淒苦。宮裡那些大監收乾兒子,也是為了晚年好過些。他本也打算攢攢錢學他們那樣。

可是,公主竟說要帶他走?

得公主賞識已是極大的幸運,他從不敢奢望還能陪公主出嫁。

可公主描述的畫麵實在太美好,讓他忍不住去幻想,他果真能離開皇宮?他終於也會被上天眷顧了?

不,不是上天,是公主。

小陶子淚眼朦朧,不知道該如何叫公主曉得自己的心意,隻能跪下,重重地磕了個頭。

小秋也怔愣了很久,回過神後又去看阿箏,見對方眼中溫柔,忍不住落了淚。

自從坦白身世後,她是有些後悔的,她原不想逼迫公主幫自己。她知道,這條路太難了,何況這本就是自己的宿命。

自己進宮這麼多年,也不過是查到了父親之事許是和嫻妃有關。嫻妃勢力龐大,豈是能輕易扳倒的。

可公主竟想幫她報仇?

她不同於小陶子是乾乾淨淨的人。她背負了太多,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複。

因此,她從不敢與人交心,隻守著自己的秘密艱難地在宮裡探查。她以為上次的那些話語,隻是公主在安慰她。

小秋的眼睛再次模糊不清,心中酸澀難以言明。

神女憐愛世人,可世人誰又反哺過神女。

她此時忽而反應過來,公主的傷乃是自己所為。是她太過無能又負擔,才會累得公主需要傷及己身往上爬。

看著眼前哭成了淚人兒的兩人,阿箏垂了眸。這番話確實是她內心所想,況且她本就是有私心的。

從知曉惠妃欲在宮宴上拖她下水時,她便知哪怕是公主的身份,在宮中生活也會一不小心著了道。

出宮的計劃隻能提前,不能再徐徐圖之了。

至於受傷一策,也不過是種手段,算不得什麼。倒是沒想到引得二人情緒如此翻滾。

阿箏故作煩惱,扶額歎息,“要不,咱先用了早膳再哭?”

……

酉時二刻,六公主霍靈秀正瞧著鏡中的自己,麵上有些不滿意。這普通的珍珠簪絲毫不能襯托自己的容貌。

過於寡淡,怎能配的上自己。

霍靈秀摘下了頭上的珍珠簪,衝宮女發火,“前些日子父皇不是賞賜了母妃東海幻珠嗎?還不拿過來!”

梳妝的宮女忙跪下求饒,“回公主,尚服局還未將公主的步搖製出來,公主不如試試彆的?那桃花花勝也栩栩如生,正襯公主美貌。”

“竟如此廢物。”霍靈秀擰了秀眉,極為生氣。

早將東海幻珠送去了,竟至今都未做出,害她不能在懷秋宴裡一展芳華。自己今年也十四了,母妃前些日子還在耳邊提選駙馬的事情。

若不是怕時間來不及,定要讓母妃罰了那尚服局裡懈怠的宮人,好叫他們再也不敢慢待自己的吩咐。

“公主,時辰快到了。”另一位宮人小心翼翼提醒。

霍靈秀煩躁起身,“荷蓮呢?”

荷蓮剛進殿內就聽到主子喚自己,忙過去道:“稟公主,奴婢剛去了一趟尚服局,那邊說是還要兩日方能做出。”

“回來的時候正好經過那惜花庭,惜花庭的路麵上不知怎的,皆有些汙水。”

“味道也甚是……”說著便捂住鼻子像是無法忍受,“公主今日穿的彩絲雲緞裙若沾上那些怕是不好,咱從紗葉小道去吧。”

霍靈秀皺眉,更是不滿了,可想到自己的新裙子,還是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