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寧,娘留你下來也不為彆的,隻是有些事想與你講分明。”國公夫人倒也沒多鋪墊直接切入主題。
宋婉寧作傾聽姿態,雙手虛握置於膝上,身體微傾。
看著眼前與自己長相極為相似性格又溫婉的女兒,國公夫人心裡軟了半截,但是想到國公吩咐的事,軟下的那半分心又重新堅硬。
“好孩子,你看這國公府怎麼樣?”
宋婉寧猜不到國公夫人想說什麼,隻道是處處都好,繁花錦秀,處處華麗彰顯豪門貴族風範。
“傻孩子,這都是表麵,老國公走後,你爹……隻得餘蔭庇佑才得了一個中書侍郎官位,但也隻是聽著好聽,實際半點實質都沒有,眼見著你哥哥也是個不成器的,我們國公府怕是要沒落。”
宋婉寧見國公夫人難過,連忙端起茶盞“娘彆擔憂,我看爹光風霽月,正值精神之年,絕對會帶著國公府再上一層樓。”
“你呀,回來時日不久,府中光景日後自有分曉。”國公夫人接過茶盞,“不過眼下正有一個能讓國公府更上一層樓的機會,隻是……”
宋婉寧聽到隻是兩個字,忽地明了,看來這件事與自己有關。
“國公府是我安身立命之所,若是能儘綿薄之力是婉寧之幸。”
“娘的好孩子,日後定不會虧待你。”國公夫人疼愛的望著宋婉寧“既然如此娘便直說了。”
“原本咱們家和丞相家幺子定了一門親事,這門親事是老國公在世時定下的娃娃親,那會大家都以為湘兒是我親女,所以自小丞相家幺子便和湘兒一同長大,也都認為長大後倆人會自然結為夫妻。但是眼下你回來了,這件事情便不好辦。”
“雖然對外都說湘兒和你都是我親女,但是熟悉的人家總歸知道底細,更何況是關係密切的丞相家。所以娘想和你商量件事。”國公夫人說著端起茶盞輕抿一口,似在緩和心中情緒。
“娘您說便是,既然丞相公子和妹妹自幼一同長大,定是感情深厚。”宋婉寧隻當國公夫人想讓她不要插入其中。
“婉寧你是個好孩子。”國公夫人拉過宋婉寧的手放在手心,“事關國公府顏麵,本開不了口,但……往後李湘便記在我名下,做國公府嫡次女,待日後與丞相幺子成婚,婉寧你放心,縱是如此她也絕越不過你,你才是國公府嫡長女。”
她說完仔細盯著宋婉寧,像是擔心她會不會心有怨憤。
誰知宋婉寧竟是半點不滿都沒有,“娘,湘兒妹妹自幼在您膝下長大,代替不孝女儘孝多年,本就應該如此,更何況古語雲:寧拆十座廟,不拆一樁婚。①”
國公夫人又是細細打量一番,宋婉寧眨眼,表情誠懇。這才她才當真是放下心。
“朱櫻。”國公夫人叫道。
她身後穿著淺粉色衣褂長相秀麗的丫鬟站出來,應了一聲往外走去,不多時端著一個蓋著紅布的托盤回來。
宋婉寧心中一動,這和媽媽剪彩時候放彩頭的托盤挺像。
“婉寧,娘和你爹商量過,或許是命中注定,收養你的人家也姓宋,你這名字也喚了十幾年,也就不在幫你另取,隻等過段時日你祖母返家時幫你尋個表字,你看如何?”
宋婉寧沒想到還有這般好處,雖說她已經準備好如果要換新名的拒絕之語,但是能做一個表麵乖順之人是再好不過。
“多謝爹娘為女兒憂思。”
這便是同意的意思,國公夫人接連提的事情都完成,她不免覺得順心,當下喚朱櫻過來。
“這是娘和爹給你準備的些許禮物,這些年你不在家但是東西得有你一份。”揭開紅布,托盤裡放著薄薄幾張地契,房契。
“隻是國公府也是表麵光鮮,遠不及當年盛景。”國公府人歎氣,“不過婉寧放心,多的娘會從嫁妝裡補給你。”
宋婉寧眼眶微熱,雖然國公夫人是有算計,但是愛女之心卻是真誠。
她起身雙手高舉疊與額前,行跪拜禮“多謝母親。”
“哎,好孩子,隻是苦了你。”國公夫人趕忙將宋婉寧扶起,嘴巴張了張,又合上。
“不急,待日後娘帶你多出去走動,定能找到一份更好的姻緣。”
說完話宋婉寧帶著楊枝往回走,想著國公夫人提起的說親,心下隻道找不到才好,若是能像媽媽那般自己有本事永遠不嫁人才是最最好。
女子若是可以選擇又有誰想一輩子呆在後宅深院中,就算不能像男子那般暢遊與世界,也望能一展所長。
——
蒼穹之上弦月高掛,距京都不到100裡處的蒼岷山此刻亦是靜謐,白日蒼翠樹林被漆黑夜幕籠罩上幾分森然冷意,而在山深處駐紮著一行軍隊伍。
幾個簡單的帳篷藏於林中,點點篝火叫人不易察覺。
其中一頂帳篷中最是熱鬨,坐在上首位置的是一張熟悉麵龐,以他為中心各坐著兩位身著盔甲身材魁梧男子。
帳篷裡的燭火隨不夠明亮,但也能讓人看清長桌上擺放的沙盤和一張明黃色聖旨。
左下首位一男子說“將軍,難道我們真要如聖旨中所說輕裝入京?”
上首位男子抬起頭,燭火下劍眉星目,鼻梁挺直不怒自威,常年征戰,皮膚呈現健康小麥色。
“聖旨已下,我們當著將士麵接旨豈有不入之理。更何況。”李成儒抬頭斜了一眼右側,那裡還有一頂帳篷,裡邊住著頒旨的太監。“我們已經拖延數日,明日必須進京。林北你帶一隊人馬與我同入京,其餘人等隨林冀一起歸入京營,切記莫要輕舉妄動。”
其中有人想說製止之話,但是看到李成儒不容置疑的表情又咽下。
“是!”
帳篷外燃燒的火把升起一陣黑煙,飄搖著往天上那輪弦月而去,不多時被刮來的北風吹散。
豎日,天氣晴好,陽光明媚,街上人頭湧動,多是懷春少女,她們頭上簪花,懷裡抱著花或是香囊或是鮮果,所有人都眼帶期待望向北城門。
位於街邊一處酒樓,花田包廂中坐著一位戴著麵紗的女子,在她對手坐著一位留著山羊胡須的男子。
“曼玉夫人說過,若有一日有女子手執雙魚玉佩前來,我等定是要全力扶持。”
原來這位戴著麵紗的女子就是宋婉寧,她借口熟悉京都帶著丫鬟婆子出門,來到名響京都的凝玉酒樓,也就是媽媽開的那家酒樓中。
她先是開了個雅房,然後接著盥洗找到掌櫃拿出玉佩,說明來意。
也便有了先前掌櫃的那句話。
宋婉寧露在外麵的眼睛彎了彎,嘴唇微啟“如此便是再好不過,我亦是初來咋到,先前什麼樣暫時便也還是什麼樣,隻是我眼下身處國公府,或是不能每日出門,若是有急事會請丫鬟前來尋你。”
掌櫃一聽這話心放下一半,他最怕來了一個當家的仗著權力便大肆整改,眼下這位國公府的小姐看樣子並不是那種有點權力便大刀闊斧的人。
“全憑小姐安排。”掌櫃拱手,“許久不見曼玉夫人不知她現下可安好?前不久送去的書信也被儘數退回。”
宋婉寧垂下眼眸,周身忽地傷感,“她……前不久去世。”
忽地窗外傳來熱烈歡呼,叫掌櫃沒聽清她說的後半句。
“今日京都可有什麼慶典?”宋婉寧問。
掌櫃摸了摸頭,“慶典?當今皇帝久病京都已經許久沒有慶典活動。”
他起身走到窗邊問過宋婉寧後推開窗戶,樓下人山人海,不遠城門處為首一位俊俏郎君身穿玄色盔甲,身騎高頭大馬漫步而來,身後跟著一隊身著軍服的將士,跟在身後,氣勢磅礴。
“老夫想起來了,今天是李將軍回京之日!難怪有這麼多姑娘守在這裡。”
“李將軍?”不知為何宋婉寧心頭閃過那日在火場中救過她的男子,那抹驚鴻一瞥倒是在她心頭種下痕跡。
掌櫃撫掌“這位李將軍乃是大乾朝神人一般的存在,國公府少爺,本應該錦衣玉食不愁吃喝,長成京中紈絝子弟,可惜幼時喪母,生父不喜。喪母不過半旬,他父親便從外迎回一個比他還大幾個月的哥哥,嘴上說是比他小,但誰人看不出是在與他母親成婚前便養在外頭的外室所生。”
宋婉寧看著窗外不怒自威的將軍,那日倒是看不出他有這般生世。
“不過我們李將軍並不為家世所累,小小年紀便投軍報國,十六歲時大勝月落人,接著又在邊關駐守3年,前不久將進犯的陶宛擊退正是炙手可熱,算來至今應當年滿十九。聽聞聖人召他回京,也就是今日。”掌櫃撫須,“難怪幾乎全城姑娘都來了。”
原來如此,少年英雄,年少成名。宋婉寧看著頭盔掩蓋不了的俊美容顏,暗歎長相這般俊美又有著如此可憐的家世,這就是媽媽口中說的美強慘。
難怪誘得這麼多姑娘飛蛾撲火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