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晚，彆耽誤給娘請安。”宋婉寧一聽時間有些急，眼下正是第一天回來，可彆留下貪睡的印象。

“小姐，不著急，剛剛陸媽媽來過說是今晚晚宴推遲，讓小姐好生休息再去。”楊枝話雖這麼說，服飾宋婉寧洗臉穿衣的動作卻利落。

拉開櫃籠，宋婉寧眼前一亮。什麼褙子，短襖，各種款式布料短衫長衫，裙褲掛了一排。

她從小在媽媽的疼寵中長大，雖不缺衣，但是剛說了這是她第一天到國公府，而府裡就已經備好她的衣服，一眼望去全是新衣。

宋婉寧眼眶微紅，“這些是？”

“都是夫人和老爺讓人準備的，怕不合小姐尺寸，每一套都做了好幾個尺碼。”楊枝說著又打開其他櫃籠。果真如此，裡邊是大小不同的衣裳。

“小姐，您喜歡哪一身？”

宋婉寧接著打量衣服的動作，眨去眼中淚花，細細觀察起來。

過了一會她指著其中一件粉紫色如意雲間紋衫和藏藍八寶如意紋裙，“用晚膳還是顏色素雅一點更適合。”

穿好衣服後，楊枝喚來小丫鬟青青取出頭冠發飾，慢慢兩大匣，裡邊滿是時下最流行的頭飾。

再次被感動，宋婉寧眼角淚花難掩，她按住眼角，擦去淚花，拿出十二分精神挑選頭飾。

既然娘對她如此用心，她也定不能浪費。

收拾規整，因為是家宴所以並未去前廳，隻是在國公夫人院中布了一桌豐盛菜肴。

雖說秋水軒距離夫人院子最近，但其實中間還隔著一個花園，宋婉寧著實驚訝於在京都這種寸土寸金的地方國公府還能占地這般大。

也不知祖上多得皇帝恩寵，隻是……

宋婉寧回憶著媽媽曾聊過的大乾朝皇親貴戚，其中國公隻有兩位，一位自是宋國公府，傳到這一代沒什麼本事靠著祖上庇佑，當今太後娘娘是其表姐這才能繼承國公之位。

而另一位則是李國公，靠的乃是國公之子那位年僅16便在戰場殺敵，威武不懼得少年將軍立下赫赫戰功，當朝陛下對其十分喜歡。

亦有傳言說李國公對此子很是不喜，概因李國公才能不及其子，不得皇帝喜歡。

不過傳言而已當不得真。

宋婉寧一邊思考著京都人事，一邊跟著楊枝穿過抄手遊廊，來到一處繁花似錦綠樹成蔭的院子。

“小姐，此處便是夫人居住的錦繡園，您小心腳下。”楊枝說。

剛在門口便看的此處院子風景定是極好，果真走近後更是錦繡繁花，色彩斑斕，處處透著精致。

走至內院，一婆子早早看見宋婉寧，滿臉堆笑行禮“大小姐，夫人和湘小姐在裡邊等您好一會兒了。”

宋婉寧眉間微動，接著進門的時間仔細打量婆子，好生陌生的一張臉，緣何她要告訴自己宋湘早到的消息。

看不原有，左不過是有心攀高枝想要先試試風頭，媽媽說過此種人可利用但不可深用。

宋婉寧衝著婆子點頭，算是告訴婆子她記下這份提醒。果然那婆子見狀臉上笑真了幾分，更加殷勤的將門簾撐高。

“姐姐來啦，今天沾姐姐的光能吃上京都最好的酒樓凝玉樓的甲等餐。”宋湘熱情的挽著宋婉寧將她拉到餐桌前。

國公夫人坐在上首，房間裡除了幾個伺候的丫鬟婆子不見他人。“婉寧，本想著你今日第一天歸家也不知你愛吃什麼，便讓你爹去凝玉樓叫了桌飯，一家人熱熱鬨鬨的，誰知宮裡那位突然傳你爹進宮覲見，你哥哥今日當值會不得家。”

“娘便想著乾脆咱們三熱熱鬨鬨的在房間裡用膳，還能說些私房話。”國公夫人說。

宋婉寧和宋湘分彆坐在她左右，一張不大的圓桌倒也擺了擠擠攘攘。

隻是這凝玉樓當真耳熟，還有桌上的菜，都是宋婉寧在家，不，在宋府吃慣的。

譬如這道黃金雞塊，焦香薯角，奶油蛋糕……

這不都是媽媽研發的美食，凝玉樓……對了！宋婉寧突然想起來媽媽曾說過要在京都開一家酒樓，這家酒樓與江南宋家毫無關係，也與宋家當家毫無關聯，隻屬於她和媽媽。

當時還以為媽媽說笑，沒成想竟然是真的，隻是媽媽為什麼沒有告訴過她。

想到因病去世的媽媽宋婉寧難免怔愣。宋湘見狀心下暗笑，鄉下找回來的果真是沒見過世麵，不過是她往日吃膩的席麵就能讓宋婉寧看呆。

“娘，姐姐想必是餓了，看她看著這盤黃金雞塊兩眼發直。”宋湘做小女兒嬌憨狀，捂著嘴角偷笑。

惹得國公夫人在她額頭上輕敲兩下，回頭看宋婉寧的目光卻發生了些變化。

宋婉寧回過神見此，暗道宋湘不懷好意，不想讓國公夫人真覺得她小門小戶，上不得台麵。“妹妹說笑，隻是看著娘為我精心準備的飯食心生感慨，因緣際會讓我不能在娘身邊儘孝。也不知娘喜歡吃什麼，喜歡用什麼……”

宋婉寧說著拿起手帕遮住嘴角，濕漉漉的眼睛盯著國公夫人，好似自責萬分。

那雙眼睛看得叫人心軟，國公夫人伸手將宋婉寧攬入懷中，說話的聲音帶著泣音“我兒受苦，不管前頭如何，往後在娘身邊定是不叫你受半分委屈。”

宋婉寧靠在國公夫人懷裡，倆人好一頓哭訴，叫旁邊坐著的宋湘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當真尷尬。

“娘，姐姐，都怪我，不應該說那些子話。姐姐你嘗嘗這是時下在姑娘們中最喜歡的芥末蝦球。”宋湘讓布菜丫鬟夾了一個裹滿蛋黃醬的蝦球放入宋婉寧碗中。

國公夫人隔空點了點她的鼻尖，想要提醒宋婉寧當心芥末，看到宋湘捂嘴偷笑，想著姐妹間玩笑，也就作罷。

芥末蝦球，若她真是初到京都沒吃過的人，怕不是會被芥末辣的鼻涕橫流，出儘洋相。

不過現在……

宋婉寧淺笑道謝，在宋湘期盼的眼神中咬了一口蝦球，芥末味和以前一樣直衝天靈蓋，叫人瞬間通氣，神清氣爽。

半點初次吃芥末的人那種手足無措，咳嗽淚流。

“姐姐以前吃過芥末蝦球？”宋湘問，沒看到宋婉寧出洋相她看似有些不快。但更令她好奇的是宋婉寧這副模樣絕對不是第一次吃芥末。

國公夫人亦是好奇，要知道她第一次吃芥末時也被這小東西弄得狼狽不堪，好在那會是國公買回來倆人私下食用，沒有叫旁人看了笑話。

宋婉寧慢條斯理的擦擦嘴角，抿了口茶清口這才道“倒是差點叫妹妹看了笑話，之前在宋府雖不如國公府名門望族，但好歹有幾個閒錢，有幸吃過。”

宋家？宋湘把這個名詞記在心裡，她本想繼續試探，但是國公夫人突然起了話頭，她隻得按捺。

“聽人說宋府在江南也算是豪門大族，看我兒做派他們倒也算用心。”

宋婉寧想到媽媽曾經手把手教她傳學，財算，為人，處事。怎麼不算用心。

“確實用心，媽媽視我為親女。”宋婉寧頗有感傷。

門外天色漸暗，掌燈的丫鬟進來點燈，燭光落在國公夫人身上，明明暗暗。

“這麼說來你與你那養母感情應是極好。”她的聲音有些柔。丫鬟撥動著燈芯，燭火跟著聲音晃動。

宋婉寧道“確實極好，隻可惜一場來勢洶洶的疾病讓我與媽媽陰陽兩隔，陰差陽錯我也未能參加媽媽的葬禮。”此話一出竟是有幾分埋怨之意。

宋湘下意識抬頭望向國公夫人，雖是帶笑，但她能看出娘心中不悅。

“原是李媽媽的錯，急著把你帶回好叫我們母女早日重聚，倒是忘了養恩……或比生恩重。”

宋婉寧手裡筷子一緊，她說出這些話便知會讓國公夫人不開心，但她還是說了，因為媽媽此生是她最重要的人。哪怕會讓她本就為難的處境更是艱難。

就在她想著如何應對時，國公夫人突然一笑“不愧是我國公府的好女兒，懂感恩，有情義。放心爹娘都不是那等心眼小的，要是你在宋府被嬌養長大忘了養恩，那倒是不好。”

她夾了一個薯角給宋婉寧，“現下正好，你我剛相認，往後時間還長。”

一頓家宴吃的讓人憋悶，丫鬟婆子忙著收拾，國公夫人看了眼宋湘隻道“湘兒，我與你姐姐久未見麵有些體己話好說，你且先回去。”

宋湘雖是不願但是在國公夫人的注視下也不敢耍嬌賣憨，行過禮後帶著丫鬟回去。

院中彎月當空，樹影綽約。

宋湘看著燈火通明的屋內暗忖，娘單獨留下姐姐難不成是與她說那件事？若真是如此……

“丹青，今晚的月亮真是極好。”宋湘甩了甩手怕，心情極好。

屋內國公夫人帶著宋婉寧移步內廳，相較於外廳，內廳布置華麗之餘更添幾分溫馨。

比照女子閨房又多了些成婚後的擺件，譬如桌案旁除了擺著一架琴外，桌案上還擺放著文房四寶，往裡是一架牡丹絨繡屏風把內廳分隔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