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1 / 1)

倪桃仿佛被鎖定的獵物,渾身警戒。

忽然,一個女生從她身邊跑過,她嚇了一跳,就看見那女生蹦到了那個男人懷裡。

倪桃也終於看清那個男人的臉,並不是程樂安。

她認錯人了,這個男人隻是來接女朋友下班而已。男人抱了抱女生,像是說了些什麼,然後牽著女生離開了。

倪桃久久站在原地,抬手捂住怦怦直跳的心,她才後知後覺,程樂安在不知不覺已經給她留下這麼深的心理陰影。

雖然是誤會,但倪桃確實有點被嚇到了,她打給施語琪邊跟她聊天壯膽,才敢走這段回家的夜路。

倪桃細細回想,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她看到跟程樂安相似的人會下意識遠離繞道;獨自一人走夜路會時不時回頭,總害怕有人跟著自己;接到陌生電話跟信息會立刻拉黑。

她原來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麼勇敢跟無畏。

到家都快十二點了,家裡黑黢黢的,沒有人,格外的安靜。

明明一周前,她回家都是這情景,但不知道為什麼今天卻覺得有些陌生。

倪桃躊躇了一下,還是去側臥看了眼,門開著,燈關著。

她打開燈,沒有人,陸羨然不在。

房裡打理得整齊有序,仿佛沒有人住過一樣。如果不是床頭櫃上那一摞編程書,她都懷疑陸羨然是不是自己臆想出來的幻覺了。

“他能去哪兒呢?”

彆墅燈火通明,客廳裡播放著悠揚的鋼琴曲,這家的主人似乎是在舉辦聚會,來的有十幾個男士,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

有的在實木長茶桌前沏茶,有的在客廳小酒吧區品酒,有的在藝術品區坐著抽雪茄,有的在室外泳池遊泳,有的圍在停車場車邊品車。

他們聚會與眾不同,人人手裡都拿著手機,凹著所向披靡,低調奢華,霸道深沉的poss,互相換著名牌皮帶、手表和外套,互相拍照。一個地方拍完,就換一個區域繼續拍,豪車區是最受歡迎的。

拍完照的就聚在客廳沙發區,茶幾上幾十瓶便宜的啤酒,花生瓜子,鴨貨鹵肉,有的人邊喝酒邊挑照片修照片,有的人搖色子喝酒,有的人在打牌。

剛才那些還在衣冠楚楚的人,到了這裡就跟脫了層外皮,露出酒色饢袋,汙言穢語的原形。

陸羨然獨坐在沙發區一角,儘收這荒誕的眾生相。

他的目光始終鎖定在喝著酒,跟人勾肩搭背的程樂安。像狩獵者,等待著獵物落單。

而被盯上的獵物,毫無所覺。

“這幾天住得還習慣吧?”搭著程樂安肩的人問。

“幸好有劉哥你收留我,一切都在酒裡,謝謝哥。”程樂安舉起瓶酒就跟劉哥乾了,一喝而儘。

劉哥拍拍程樂安的肩,“咱們俱樂部的都是兄弟,兄弟之間,謝什麼。”

程樂安畢業後沒想到會在微光遊戲會遇到倪桃,他大學的時候就追過她,沒想到再遇倪桃完全不記得他。程樂安不甘心,在論壇裡狠狠地吐槽,找人支招,想著追到倪桃後再狠狠地報複拋棄她。

在網上他加了個“脫單俱樂部”,專門有導師教人脫單技巧,營造人設、聊天話術還有情感經驗分享之類。

程樂安來線下彆墅試了一次課,大為震撼,如獲至寶,立刻就交了三萬塊的會費,成為俱樂部的學員。

劉哥就是這個俱樂部的創始人兼導師,彆墅裡的這些都是學員會員,他們時不時會租一個豪華大彆墅,舉辦一下聚會,讓學員們多拍一些照打造人設,再一起交流交流經驗,吸納更多新成員。

從林華寺回來後,程樂安越想越害怕,連夜辭職想回老家,總之就是離倪桃越遠越好,走之前他去找劉哥退會員費。

劉哥哪能讓肥羊跑啊,三寸不爛之舌就給程樂安勸了下來了,還讓他搬彆墅裡暫住。

劉哥:“就你這膽子,被女人嚇一嚇就要辭職回老家,說出去都丟人。我就說,咱們大老爺們這麼多,一屋子陽氣,就算真有鬼,它敢來?!何況,那臭女人就是玩你的,你還信了,慌成那個樣子。”

程樂安有些急,“是真的,倪桃不是普通女人,她養了一個老凶的小鬼。”

聽到倪桃的名字,陸羨然的眸色沉了沉。

“這幾天,她那鬼有找過來嗎?”劉哥鄙夷一笑。

“那倒沒有。”

“嗨,弟弟我跟你說,這些都是變戲法的小把戲,就是用小機關小型無人機,障眼法騙人的。你劉哥我乾這行這麼多年,能不知道嗎?上課的時候,我是怎麼教你們的,遇到難搞的妞,先用這些小把戲嚇嚇她們,在她們最脆弱的時候接近安慰,很快就得手了。這不跟我教你們的一樣,你還上當,這麼慫,怎麼泡妞啊!”

程樂安:“是嗎?”

“你何二哥,他前前女友就是這麼追到的,是不是老何?”劉哥踢了踢正在沙發上P圖的瘦高男人。

“啊?對,有時候小道具,還挺好用,要連接嗎?我推給你。”

劉哥:“聽我的,她不是報過警嗎?不管用啊。她就是專門做的局,嚇跑你而已。”

程樂安看著何二哥發到群上那些裝神弄鬼的小道具,開始動搖了,他當時沒看清,確實,有可能是倪桃專門做的局嚇他的,“這麼說,好像也是。”

劉哥:“這樣老弟,讓何二去幫你教訓那女人。你放心,在他手上,道姑都能變妓女。”

這話一落,猥瑣的笑聲陣陣。

陸羨然臉一沉,幾個落地窗的窗簾緩緩自動關上,他站了起來,走了幾步來到電閘前。

異常無人留意,猥瑣越發放肆,甚至有人調笑著,“能把小程迷成這樣的女人,身材臉蛋有多絕,讓何二拍些照片,發群上,我們都來欣賞欣賞……”

話沒完,屋內瞬間被黑暗吞沒。

“臥槽,停電?”

“跳閘了?”

黑暗中,一個酒瓶子抵住了劉哥的後腦勺,“咚”一聲,劉哥隻覺得腦子被一道無法反抗的力氣壓著,“噗通”膝蓋一軟跪地上,頭被壓著狠狠地捶到大理石茶幾上,劇烈的疼痛席卷全身,耳邊隻有“嗡嗡嗡”響聲。

黑暗中,其餘人還不知道發生什麼,隻聽見巨響,有些驚慌,“怎麼了?”

“他媽的誰!給老子起開。”劉哥腦袋被酒瓶底座壓著,仿佛被壓在五指山下,他眼睛看不見,恐慌讓他胡亂掙紮。

抵住他後腦的酒瓶子自己飄起來,然後毫不留情地朝他的頭砸下去,玻璃碎裂,鹹腥的血流入他的口中,激起劉哥的暴虐,沒有東西壓著他,他跳了起來,拳打腳踢,毫無目標攻擊。

在他身邊的程樂安被毫無準備打了好幾拳,疼得蜷縮在地上。

借著黑暗掩護,又一隻酒瓶子憑空飛起,支在剛才嘴臭讓拍照欣賞的人額頭,那男人隻覺得額頭被鐵錘壓在沙發,無論怎麼掙紮都起不來。

一瓶兩瓶三瓶酒被一起塞入了他的嘴中,酒水灌入喉嚨,他被嗆得臉通紅眼淚鼻涕齊流,話都不出來。

“誰打我。”

“你他媽彆躲,給我等著。”

“我去你媽的!看拳。”

夜色中,原本熱鬨的彆墅全亂了,在被操縱的酒瓶子挑唆引導,以力借力下,男人們因為看不清,盲目攻擊,打成一團。

程樂安掉在沙發的手機,悄無聲息從原位飛起,陸羨然如玄貓靈活走位,躲開打成一團的人,居高臨下站在像死狗一樣縮成一團的程樂安麵前,抓起他的頭發,程樂安求饒,“劉哥?彆打我,你打錯人了。不是我!”

陸羨然隻是拿他的手機在他臉上一刷,開了機,便將人丟開,隨手將他推往瘋狂扭打的人群中。

“啊!!!”

在慘叫聲中,他劃開了程樂安的通訊群,找到他們俱樂部所謂的資料分享群,裡麵不僅有圖片還有視頻,不堪入目。

他擰著眉,搜了一遍,發現並沒有跟倪桃相關的才退出。

陸羨然正要按下刪除群聊的操作,看向屋內如同發瘋野獸這群男人,手下動作一頓,有了新的打算,他暗滅手機往扭打一團的人中一扔。

做完這一切,陸羨然似乎嫌棄被臟東西沾到,用紙巾輕輕擦著雙手,冷眼旁觀,如高高在上的審判者,看著底下的螻蟻自相殘殺。

東方既白,城市的工蟻陸續回到格子間,重複著日複一日的搬磚。

昏暗的天空散發出絲絲血色,腳下是焦黃色的苔蘚,一身輕盈的獵裝,手持精巧的長弓,背部還掛著箭袋的女精靈在幽深的深淵中漫無目的穿行,走走停停,似乎在觀察著什麼,那是倪桃。

作為環境建模,倪桃他們在模型基本定型之前,會進遊戲裡麵跑一遍,實地走走,看看有什麼忽略的BUG。

周邊勘察一圈後,倪桃往墮落神殿方向而去。

遠遠地看到,血紅的月亮之下,佇立著一座巨大的建築,神殿外牆由白色的玉石構成,但纏繞著黑色的荊棘,暗血色的瑰麗的花朵仿佛會呼吸,嬌豔地綻放,仿佛引誘人墮落的妖女。越靠近,越讓心心悸,仿佛要被充滿邪惡氣息的建築吞沒。

每次進入到自己參與構建的模型中,那種世界誕生在手裡的興奮都是難以言喻的。就像是造物主,第一次與自己造物麵對麵,儘管在建造時已經看過千萬遍,但身臨其境時,依舊會被震撼。

也許是這種看著世界在自己手裡誕生完善的滿足感,才讓倪桃被虐千遍萬遍,抱怨過無數次想要辭職,卻都依舊堅持吧。

倪桃微微出神一刻,眼神平靜下來,靠近神殿,事無巨細的觀察和記錄在腦子裡,外圍確定完畢之後,她走到神殿大門前,黑色的玉石上刻著繁複古老的符文,她伸手按在門上,符文幽幽亮起紅光,仿佛在吸取她身體血液。

不一會兒,精靈弓箭手消失在了原地,神秘邪惡的神殿更顯詭麗。

倪桃從全息躺椅上坐起來,拿起身邊的IPAD,記錄著這次進入遊戲測試觀察到的問題。

烏黑的長發散落在肩上,她微微側著頭,眉目微蹙,眼神專注,手指在屏幕上淩厲地穿行,時不時停下來托下巴回憶,很快又回到重新繼續打字。

專注工作時的倪桃,陽光在她身上都輕柔了腳步。

最後,按下保存鍵那一刻,燦然的笑意在她臉上綻放。

從工作狀態中出來,倪桃伸了伸懶腰,伸手想摘掉額角的傳感器,幾天沒有進全息遊戲了,剛進去還有點不習慣。

陸羨然消失後,她都沒上過《專屬男友》了,回想起來就像夢一場。她將傳感器按回手機上,想起他們第一次進遊戲時,他對她說的話。

她的存在是必要充分條件,隻要她一進遊戲,陸羨然才能跟著進去。

那麼,如果,現在她進遊戲裡,是不是能把不知道去哪裡的陸羨然拉進去,就能找到他了呢。

倪桃這樣想著,她已經將傳感器再次戴在額角,點開《專屬男友》遊戲APP了。

Londing……

遊戲彈出提醒。

“是否進入遊戲。”

倪桃的手指放在了確定按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