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1 / 1)

“好好好,勉之。”任白芷無奈,隻得順著酒鬼的話哄道,卻在心裡吐槽:我可比你大不少。

“不對!”喝醉的李林竹竟不依不饒,一邊拍著桌子,一邊手腳並用地撒起嬌來,“是勉之哥哥!”

任白芷險些沒被他逗笑,拚命憋著笑意,認真點頭道:“好好好,勉之哥哥。勉之哥哥,你喝醉了吧?”

李林竹眯著眼,笑得傻乎乎地搖頭:“沒醉!我哪裡會醉?”

“好,你沒醉,”任白芷順勢推了一把他的酒杯,又給他倒滿,“那你說說,你家家產怎麼就成了偷來的呢?”

這一問,原本笑得像哈士奇雙雙的李林竹竟突然靜了下來,捧著酒杯愣愣地望著燭火。他的神情在搖曳的燭光中變幻莫測,一時竟分不清是醉意上頭,還是藏著彆樣的心事。

“你不懂……”他低聲喃喃,帶著幾分朦朧的苦澀,隨即抬頭,嘴角又揚起笑意,手指輕輕戳著酒杯:“家產啊,嘿,不應該是我的。”

他語調飄忽,神色卻似有一層薄霧籠罩。任白芷不由得坐直了些,輕聲道:“說來聽聽。”

李林竹卻不答,隻是端起杯子輕輕搖晃,目光垂落在那微微晃動的酒麵上,似乎藏著千萬句未出口的言語。

窗外,寒夜無聲,偶有風掠過,撩起一角窗紗。室內的氣氛漸漸從輕快轉為凝滯。

任白芷見對麵李林竹垂首不語,目光閃爍,便再接再厲,緩緩將酒杯推至他麵前,語氣放得更輕,柔聲試探道:“我知道,你覺得家產……是偷來的。”

她這一語點破,無非是想趁醉探些隱秘。畢竟,類似的情形,她曾在幫人上市時見得多了。

誰知,李林竹聽罷,神色一凜,趕緊豎起食指比了個“噓”的動作,隨後竟跌跌撞撞地靠近她,步履不穩得幾乎要貼上她的麵頰。

他身上的淡淡藥草香混著酒氣湧來,任白芷耳尖微紅,不由自主地向後縮了縮。可李林竹卻貼得更近,壓低聲音在她耳邊說道:“這是秘密,不能說。”

任白芷強忍羞意,低聲回道:“我是你娘子,又不是外人,有什麼不能說的?”

她本想繼續哄著他套話,卻不料李林竹聞言,突然直起身,搖搖晃晃地看了她一眼,臉上浮現幾分迷茫之色,隨即笑得憨然:“你不是我娘子,我娘子,沒法嫁給我了……”說著,竟嚶嚶地哭了起來。

“我去?”任白芷怔住,這信息量可不小。她眼睛一亮,立刻聞到了一絲濃濃的八卦味道。

“自然是嫁給你了啊,”她扶住他,笑著引導,“你仔細看看,我是誰?”

快說快說!是不是客喜!磕cp的任白芷狂喜。

誰知,盯著任白芷看了片刻的李林竹臉更紅了,仿佛喝醉的熱意全湧上了臉頰。他像被火燙了一般,迅速退回自己的座位,嘴裡還不停重複道:“你不是我娘子,不是……不是……”

任白芷心裡無奈,暗自腹誹:這嘴也太嚴了吧,喝成這樣還能守得住秘密,真難套!

她卻並不甘心,又笑問道:“那你說說,我不是你娘子,那我又是誰?”

“你是……”李林竹眯著眼睛認真地想了想,隨即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你這隻老狐狸,是男的!”

“…”

任白芷嘴角一抽,懷疑這醉鬼是在故意整她。

“你不是男的,怎麼會懂那麼多東西?怎麼會有那麼多想法?”李林竹繼續自言自語,語氣篤定得仿佛發現了真理。

任白芷心中暗罵:合著女子就不能有點主見了?

但還沒等她開口回懟,李林竹卻突然像想到什麼似的,轉口道:“也不對,我娘就很有主見,我祖奶奶也能治病救人,還有蘇欣……”

他停了一下,似在回憶,隨即眼神發亮:“蘇欣懂兵法!若有一日,女子能帶兵打仗,能救人醫病,能經商從官,天下定將更好!”

任白芷一怔,心中莫名被觸動,原以為是醉話,卻又覺出幾分真誠。

她語氣不自覺柔和了幾分,低聲道:“會有那一天的。我就來自那樣一個地方。”

“你來自哪兒?”李林竹突然湊近,神色嚴肅得不似醉態。

任白芷一時分辨不清他到底是真的醉了,還是在裝醉試探她。她伸手戳了戳他的臉,見他毫無反應,便繼續笑著哄他:“我來自桃花源。那裡,男子能做的事,女子都能做。女子可讀書,可成才,可醫人,可從軍,可經商,可為官。”

李林竹靜靜看著她,良久,突然說道:“你騙人。”

任白芷正要解釋,卻聽他繼續自語:“若真有這樣的地方,那必是許多年後才會有。不可能是與世隔絕的桃花源。”

這句清醒得讓人發怵的話,讓任白芷心中警鈴大作。她懷疑地盯著他,試探地推了他一把:“玩我好玩麼?”

誰知,李林竹像沒骨頭似的,軟軟一倒,竟直接趴到了地上,紋絲不動。

“不會吧?!”任白芷嚇了一跳,心裡發慌:她可沒用多大力氣啊,這萬一摔出點什麼事來可怎麼辦?

她急忙下榻,蹲在他身邊推了好幾下,卻見他毫無反應,心下更是慌亂。正在糾結要不要叫人時,卻聽到一陣細微的鼾聲。

任白芷愣住,隨即臉色變得很難看。

她冷冷地盯著趴在地上睡得正香的李林竹,氣得牙癢:“好你個李林竹,這麼快就給我裝死了!行,你就這麼睡吧!”

她轉身回塌,懶得理會地上的醉漢,隻留一盞燈幽幽地映著李林竹的側臉,滿是無知的安寧。

更漏聲聲,三更天,打更人的梆子聲隱隱從遠處傳來,攪動了一室的靜謐。

李林竹迷迷糊糊睜開眼,隻覺頭痛欲裂,眼前昏暗朦朧。他稍稍清醒,發現自己竟躺在地上,身上還蓋著一床厚厚的被褥。

昨夜……怎麼到這地上來的?

他揉了揉太陽穴,強撐著坐了起來,腦海中隱約閃過一場醉酒的混亂景象——酒香、調笑、滿地狼藉,以及任白芷那雙狡黠的眼睛。

糟了,昨晚沒被她套出什麼話來吧?

環顧四周,塌上一片淩亂,杯盤傾覆,酒壺滾在一側,酒香散得幾乎透徹。李林竹歎了一口氣,心裡暗道這任家小娘子當真不講究。

他站起身來,將被褥折好,又輕手輕腳地收拾了塌上的狼藉,眼看著天色漸亮,本打算推門離開。

可就在手握門環之際,忽然停下了腳步,目光瞥向屏風後的床榻。

不如……看看這老狐狸睡成什麼模樣?

懷著一絲促狹心思,他悄悄繞到屏風後。

隻見床上的女子抱著被子的一角,蜷縮在靠近牆壁的一側,睡得極安穩。微光透窗而入,映得她麵容寧靜,眉間一點淺淡的痕跡,顯得格外乖巧。

竟不像隻狐狸,倒像隻窩在月光裡的貓。

李林竹心中不知怎的浮起一絲柔軟,動作小心翼翼地爬上了床。他伸手將她散亂的長發撥到一側,見她毫無反應,便側躺下,閉目靜聽她均勻的呼吸聲,以及熟悉的汗味。

怎麼又不洗個澡?

他雖嫌棄地皺了皺鼻子,回想起昨晚她的行跡,嘴角卻泛著笑意,“今日追那盜賊跑了半日,回來就倒頭睡,哪像個姑娘家?

儘管嘴上嫌棄,但這一刻,心底卻泛起幾分安穩。她的呼吸聲像一曲淺淺的催眠,李林竹隻覺胸口輕鬆了許多。

這就是狐狸的妖法吧。

夜漸深,呼吸平穩,李林竹沉沉睡去。

第二日清晨

曙光初透,室內昏黃的燈光尚未熄滅。

李林竹先行醒來,睜開眼,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從側躺變為仰躺,而身旁的任白芷也從蜷縮姿勢翻成了平躺,斜靠在床頭,被子早已被她踢到了床腳。

他無奈歎了口氣,起身將床腳蜷成一團的被褥拉了過來,輕輕給她蓋上。

然而手剛觸到她肩膀,她卻猛地驚醒,瞪著他,一臉警惕。

“你!”她先是一愣,隨即飛快地低頭檢查自己的衣衫,臉色複雜又驚恐。

這老狐狸,到底把自己當成什麼人了?

李林竹麵色一滯,無奈地拱了拱手,語氣淡然道:“地上涼,我半夜醒了,想著告辭時見你被子踢到一邊,好心幫你蓋上。”

任白芷聽罷,狐疑地盯著他,視線掃過被子,又掃過塌上的痕跡,臉上的表情卻從驚恐漸漸變得意味深長。

“你是不是喜歡我啊?”她忽然開口,直白得讓人無措。

沉默幾瞬,李林竹的臉色浮現一絲複雜,隨後冷冷回道:“沒見過臉皮這麼厚的。”

任白芷挑眉,一副不服氣的模樣:“你大半夜爬我床,你說我臉皮厚?”

李林竹咳嗽了一聲,眼神閃爍,“地上涼,你也不多給我鋪幾床褥子,難不成讓我凍一夜?你這待客之道,還不如客喜。”

客喜?自己當然不如他的情人啊!

任白芷調侃道:“怪我咯?誰知道你酒量這麼差!”

“誰知道你一個女子,這麼能喝!”李林竹反駁一句,突然頓住,似乎想起了什麼,目光一轉,緊張問道:“昨夜,我……喝多了,可說了什麼?”

見他露出這一副心虛的模樣,任白芷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唇邊挑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昨夜啊……”她慢條斯理地靠回枕上,目光打量著他,“說了不少有意思的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