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頃?”皇帝冷笑一聲,將酒水儘數撒下,“前朝工部算過這筆賬,需征三十萬民夫,耗白銀八百萬兩。”
馮嫽的指尖停在酒液彙成的“河”中央:“若改官征為募役,以疏通後的河灘地作酬,可省六成耗費。前朝遷都時,便是以荒地代餉。”
皇帝撫著濕透的圖卷,朱砂混著酒水混濁一片,“工不出則農用乏。”
“禹州若設官辦鹽場,以曬鹽法代煎鹽,既省柴薪,又可募流民……”皇帝在殘存的光影裡,一子定輸贏。
“擬旨——”
馮嫽額頭碰上冰冷的磚瓦,這盤棋從黑夜下到白晝,混著喜檀的血,混著宮外淩久開張的炮響。
“封三皇子淩久為靖親王,賜禹州十二縣為封地,加繡衣使者銜,領工部右侍郎事。”
“兒臣……”她喉間泛起鐵鏽味,“叩、謝、聖、恩!”
陰影中傳來劈開卷軸的裂響,皇帝撕下浸透的禹州圖扔進火盆:“記住,靖字左邊是立,右邊是青。”
“立得住,才見青天。”
火光竄起三尺,將“靖”字燒成灰燼。
馮嫽望著飄落在蟒袍上的殘灰,忽然想起《說文解字》裡對靖的注解——立竫也,從立,青聲。
一曰細貌。
細貌……她對著滿地狼藉勾起唇角。
好一個細貌,既要她如立木承重,又要她如青煙無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