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福話音剛落,便被紫藤逼退幾步,險些跌坐在地。
“紫藤。”淩久按下她拿著劍的胳膊,“是三皇子殿下。”
“幾皇子都一樣。”紫藤絲毫不讓步,“皇族之人,離遠些。”
承福張嘴便要訓斥,淩久及時道:“她剛從軍營回來,一時不知禮數,還望公公莫怪。”
“承福,”馮嫽隔著簾子喚他,“你去前麵守著,我與馮小姐有話相談。”
承福一聽,也不行禮,直接揮揮袖往前去了,留三人在原地。墨竹拉過紫藤,密語幾聲,紫藤眉眼間頓生詫異之色,瞥了好幾眼淩久,又皺起了眉頭。
“請小姐上車一敘。”
紫藤不再阻攔,而是抱劍和墨竹一同守在了馬車一側。
淩久撩起馬車的布簾,馮嫽正端坐在軟墊之上,見他來了笑道:“殿下請坐。”
淩久坐到她對麵問道:“發生什麼事了?怎麼突然走了?”
馮嫽搖搖頭:“沒什麼大事,不過是皇後娘娘身邊的嬤嬤催我去查賬罷了。”
淩久點點頭,又問:“她不是已經走了,我看丞相夫人去送了,你們不一起回去嗎?”
“多虧她早些離去,我才能有機會與殿下單獨見麵。”馮嫽歎口氣,如實道來。
“我雖向陛下討了出宮令牌,但出入宮門的事宜、車馬,都仍需向皇後娘娘稟報。因此,凡是出宮,必有皇後娘娘的人與我同行,美名其曰護我周全,實則是監視我的一舉一動,想要靠近鎮國公府,實屬不易。”
淩久聽得認真,皺著眉頭思索半天,提議道:“既然如此,不如我們另尋他處見麵。”
馮嫽苦笑一聲:“想必殿下已經見過梅姨娘了,殿下出門,她必是會找人跟著的,若讓她抓住了把柄,往後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
“我已經在處理了。”淩久對上馮嫽詫異的目光,解釋道,“是府中的親衛和管家,有異心者我已經懲戒過了,梅姨娘身邊我也安排了個人。”
“還有你母親的病,不久便會好轉。”淩久補充道,卻不見馮嫽露出驚喜之色,瞬間便明白她早已料到了夫人的病不知是病,所以才讓紫藤去邊境,既為查那商販,也為尋藥。
“多謝殿下,不知紫藤所帶回的消息……?”馮嫽心中始終有根弦緊緊崩著,看著淩久一臉懵的表情,也跟著慌了神,“是什麼都沒查到嗎?”
“啊,不是,她沒跟我說,要不喊她進來,讓她跟你說。”淩久說完便要掀了車簾去喚紫藤。
馮嫽趕忙按住淩久的手,神色緊張道:“不可!此事不可外傳,若是被旁人聽去,恐生變故。等回到府上,我再細問她便是。”
淩久見馮嫽如此慎重,意識到這絕非自己能夠置喙的,默默點了點頭,
車內的氣氛一時有些凝重。
許久,淩久打破沉默,輕聲問道:“你在宮中,有沒有受委屈?”
他都聽說了,三皇子在宮中無權無勢,既沒有出宮立府,也沒有被賜字,隻是在那景和宮中,自娛自樂罷了。
馮嫽微微一怔,旋即又恢複了淡然的神色,輕聲道:“殿下不必擔憂,宮中的日子雖不好過,但我還應付得來。”
“你是怎麼從承安寺回來的?”兩人異口同聲問道,然後皆是一愣,相視一笑。
淩久率先開口:“不知為何,醒來時便在你房內了。”
“我亦是。”馮嫽附和道。
淩久身體微微前傾,追問道:“那些刺客可還有找你?你受傷了嗎?”
“傷口……”馮嫽一怔,忽然發現淩久身上的傷口已經許久未疼了,撩起袖子一看,原本猙獰可怖、敷著藥仍隱隱作痛的傷口,竟已愈合得隻剩下一道淺淺的疤痕。
她指尖輕輕撫過那道痕跡,眼中滿是詫異與疑惑:“這……怎麼可能?你的傷口極深,就算愈合也不該如此迅速,且疤痕竟如此淺淡。”
淩久同樣滿臉驚訝,湊近仔細查看:“之前換藥時還疼得厲害,怎麼突然就……”他微微皺眉,陷入沉思。
此時,馬車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打斷了兩人的思緒。
承福掀起車簾:“殿下,前方有一隊人馬正朝著我們這邊趕來,看旗幟像是宮中侍衛。”
雙目交彙的那一刻,來不及告彆,淩久翻身下車,直直落入紫藤的懷裡,車內隻剩馮嫽一人。
不多時,那隊人馬便到了近前。為首的侍衛統領翻身下馬,大步走到馬車旁,單膝跪地:“三皇子殿下,皇後娘娘請殿下回宮一敘。”
“走。”馮嫽出聲回應道,“還請閣下在前方開道。”
一進宮門,還未向裡,便有人早已在此等候,見她來了,微微欠身,聲音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強硬:“參見殿下,皇後娘娘請您先去偏殿等候。”
“有勞嬤嬤帶路。”馮嫽扶著承福下車,對嬤嬤微微頷首。
菱花窗欞漏進的日影漸漸暗淡,殿外終於響起環佩叮當。
皇後鬢邊鳳簪微斜,帶著未及遮掩的龍涎香氣落座主位。
“方才皇上送來進貢的冰裂紋茶具,非要本宮當場試煮雪水,雪遇火則融,”皇後將纏著明黃緞帶的錦盒推向馮嫽,盒中血玉髓雕的雙鶴玉佩赫然是二皇子冠禮時西域進獻之物。
“就像這對鶴,總要往暖和處飛才活得長久。”
馮嫽指尖撫過玉佩上精心雕琢的鶴尾翎:“母後所言極是,雖說獨鶴難鳴,可太液池新來了對丹頂鶴,昨夜暴雨竟各棲東西兩島。”
“待冬日遷徙,離群的孤鶴怕是連寒潭裡的魚都啄不著。”皇後將二皇子手抄的佛經壓在她掌心,“就像前日皇上新得的那孔雀,拔了翎羽便開不了屏。”
“兒臣倒覺得,孤鶴仿若那太廟簷角的嘲風獸,風越大,爪牙扣得越牢。”
馮嫽將錦盒推回鳳座。
皇後看著馮嫽袖中若隱若現的疤痕,緩緩勸道:“昨夜西島那隻被雷火燒焦的鶴,爪上可還拴著獵戶的銀鏈子呢。”
“母後可知,真正的獵戶從不用銀鏈鎖鶴。”
馮嫽收束好自己的袖子:“母後,兒臣不善於養鶴,更不懂如何馴服它們。鶴性高潔,若強行束縛,反倒失了其本性。”
皇後聞言,眼中閃過一絲冷意,但麵上依舊保持著端莊的笑容:“哦?那依你之見,該如何對待這些鶴呢?”
馮嫽緩緩起身,微微欠身行禮:“兒臣愚鈍,不敢妄言。鶴若有心歸巢,自然會回;若無心,強留也無益,母後若無事,兒臣便先行告退了。”
皇後盯著馮嫽,片刻後,輕輕揮了揮手:“也罷,既然你不願多言,本宮也不勉強。”
承福提著宮燈走在前麵,琉璃罩中躍動的火苗將馮嫽的影子拉得忽長忽短。
景和宮中,朱漆廊柱下,站著個懷抱手爐的碧衣宮女。
“殿下可算回來了。”喜檀疾步上前,將烘得暖融融的手爐遞給馮嫽,“奴婢瞧著這天沉得厲害,特意在您寢殿多添了兩盞燭台。”
承禧接過馮嫽解下的鬥篷,聞言輕笑:“這丫頭申時三刻就守在廊下,連小廚房送來的杏仁酪都放涼了三回。”
進了屋內,案幾上果然擺著一碗杏仁酪,揭開蓋子時蒸騰的熱氣裹著藥香,喜檀輕聲道:“奴婢看殿下近些日子勞累許多,便向太醫院求了安神的方子,給殿下一同加到這甜食中,雖說加了藥,可奴婢特意多放了些桂花蜜,想來也不會太苦。”
承福在一旁忍不住開口:“喜檀,殿下剛從皇後娘娘那兒回來,你先讓殿下歇會兒。”
喜檀這才意識到自己有些過於急切,趕忙退到一旁,臉上帶著一絲不好意思的紅暈:“是奴婢莽撞了,殿下您快歇著,要是有什麼吩咐,隨時喚奴婢。”
看著馮嫽點頭,承福帶著兩人緩緩退出門外,還貼心地將房門輕輕帶上。屋內瞬間安靜下來,唯有燭火發出細微的“劈啪”聲。
馮嫽的目光緩緩落在那碗杏仁酪上,剛熱好的,還冒著蒸騰的熱氣。
直到熱氣不在,這碗杏仁酪終於落入了深宮的冷寂之中。
紅日初升,鎮國公府便開始忙碌起來。
淩久站在庭院中央,指揮著眾人:“劉叔,那春聯挑幾副最喜慶的,張貼在府門和各院的門口,要貼得端端正正,可彆歪了。”
“紫藤,你帶著人去把各屋的燈籠都取出來,仔細檢查一番,有破損的趕緊修補或更換,今夜便要掛起來。”
此時,吳伯快步走來,手裡拿著一張清單:“小姐,您吩咐采買的年貨都已列在這單子上,就等您過目。若是無誤,老奴這就派人去集市采買。”
淩久接過清單,仔細查看一番,微微點頭:“嗯,都齊了,去吧。”
管家應下,剛要轉身離開,淩久又想起什麼,補充道:“對了,今年的煙花多準備些,挑高了放,莫要燃了柴房。”
第一日淩久還新奇,事事親力親為,沒樂過幾日,籌備新年的繁雜事務便讓他一個現代人有些招架不住。
昨日天邊才泛起魚肚白,他就被急促的敲門聲驚醒。
“小姐,小姐!”
“庫房裡去年剩下的香料不夠用了,可還有幾家鋪子的香料沒送來,您看這……”
淩久睡眼朦朧,雙目無神,強打起精神,“先派人去催促,再讓廚房用現有的香料做些簡單的香包,除夕祭祖時能用。”
剛解決完香料問題,還沒躺下便又有人來:“小姐,春聯的福字少了幾張,紅紙也不夠,是不是再去買些?”
淩久眼都不睜,直接點頭:“快去快回,彆耽誤了張貼。”
“小姐,集市上有些年貨斷貨了,尤其是那冰糖葫蘆,都被搶購一空,要不換些彆的零嘴?”
“跟廚房說自己做。”
“小姐!……”
“小姐,……”
“小姐?小姐你醒了嗎?”
淩久躺在床上,默默懷念與他相隔萬裡的網購。
我的pdd,我的滿減,我的膨脹卷……
但是,好喜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