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票是真費了他不少心思,但這張寫著金銀珠寶的破紙,不過是他自己寫的罷了。
十幾年前的東西,還是聖旨,幾天內找出來哪有那麼容易,不過是詐一下她,沒想到她竟落荒而逃了。
看來是真的了。
淩久環顧看熱鬨的眾人,斥責道:“都愣著乾嘛?乾活去!”
瞬間院中就隻剩墨竹和他,淩久把銀錢疊疊放回墨竹手中,扭扭脖子揉揉腰,端起大小姐的範,打算回屋去。
墨竹攔住他,道:“小姐今日還未去夫人院中探視。”
“每天都要去啊?”淩久愣道。
“每日探視家中長輩,這是規矩,小姐莫不是忘了?”墨竹狀似嗔怪,實則在告知他馮嫽平日的行程。
“去去去,我這就去。”淩久妥協道,轉身向母親院中走去。
墨竹跟在他身旁,一點一點道:“小姐對牡丹花過敏,平日裡首飾脂粉也都避諱著,去了消寒宴,要小心糕點,莫要出了洋相,丟了小姐的人。”
淩久輕應一聲,墨竹知道他記在心中了,接著道:“小姐懂樂理,但不善舞藝,若有人提及樂理,你便找個借口脫身,千萬不能露拙。”
“作詩是避無可避,你若不會,早些準備著,茶藝不必多學,知道些理論便可,我會跟著您一起去,若有差池,我替您善後。”
“最後一點,”墨竹停下腳步,認真地看著淩久,“請淩公子,莫要失了禮數。”
“丞相府中魚龍混雜,上至公主郡主,下至低品的京官家眷,各有各的禮數,小姐莫要行錯了禮。”
“呃……”淩久聽得腦子有些亂,“你上麵說的那些都沒問題,但是這禮數要怎麼分?”
墨竹耐心解釋道:“見到皇室宗親,行屈膝禮,若是公主,起身時不可直視其眼;若是郡主,行禮幅度稍減,言語間多用‘貴安’等敬語。”
“京官家眷,按品階高低,品高者行萬福禮,口稱‘夫人安好’,回禮後寒暄幾句。品低者,微微頷首示意即可,言語不必太過親昵。”
“小姐不常與人交往,隻有兵部尚書家的二小姐,須多加注意,她與小姐……”墨竹搖搖頭,“不合已久。”
淩久梳理完畢,疑惑道:“兵部尚書家的二小姐是哪位?”
“是林大人家的嫡次女,名喚林嬈,年芳十七,胞姐嫁與了丞相府中的二少爺……墨竹走在前,眼看便到了院內,話卻還沒說完,隻好道,“此次消寒宴,她必然會去,小姐……”
“我明白。”淩久推開了門,隻留墨竹站在屋外,與端著水盆出來的冬堯相視行禮。
時間本就不早了,淩久待了不一會便回了自己屋子,又拾起臨走前看的書,看了一會就犯困,強打著精神往下看。
一覺醒來,發現竟是趴在桌子上睡著了,淩久緩緩伸個懶腰,開門一看,屋外天還沒亮,但已經有下人開始動工了。
他簡單梳洗了一下,確認裝束沒有什麼不合理的地方,去廚房打聲招呼,端了些糕點便往慧澤處走去。
因著路上偷啃了一塊,淩久進去前又擺了擺盤,聽著門內一點聲都沒有,不禁擔憂客人是不是還沒起床。
輕輕推開點門縫一看,慧澤正在院中打拳。
淩久先是一愣,隨即輕手輕腳走進院子,生怕打擾到他。
慧澤收拳轉身,看見淩久,臉上露出溫和笑意:“淩公子來了。”
“沒想到慧澤師父還會打拳。”淩久放下食盒,替他鼓掌道,“大師好身手。”
“不過是些強身健體的功夫,不值一提。倒是淩公子,這麼早就過來,還帶了糕點,有心了。”慧澤打完一套,麵不紅氣不喘,看得淩久十分羨慕。
這要是能去替他跑一千米體測就好了。
“您嘗嘗這糕點,都是我特意挑的,不知道合不合您口味。”淩久打開食盒,裡麵剛出鍋的蒸糕點心還散著熱氣。
“阿彌陀佛,淩公子有心了,多謝。”慧澤蓋上食盒,“淩公子這麼早來尋我,想必是為了令堂的病症,不如先行移步去夫人院中,回來再嘗這糕點也不遲。”
“不急,家母還未起,您吃便是。”淩久按下慧澤到另一石凳上,“我是想借您吃飯的功夫,和您商量個事。”
“公子請講。”慧澤邊說邊淨手。
“我府中有一姨娘,名下有一庶弟,這姨娘昨日來找我,說那庶弟得了風熱,托我問問您有什麼食療的法子?”淩久說完,真誠地笑了笑。
“若府中有蘿卜,可燉些湯,或用藕、冬瓜、苦瓜,都可疏風散熱。”慧澤拿起一塊糕點,與淩久說完才塞入口中。
“那有沒有什麼忌食啊?”淩久擺出關切之狀,“我到時候囑托廚房上心點,可彆再加重了病情。”
慧澤咽下一口,道:“雞肉,桂圓等熱性食物都不可食,忌辛辣。”
淩久點點頭,起身道:“您先吃著,我去跟廚房說一聲,過會再來找您去夫人院中。”
說罷便提著裙子往外跑去,到了廚房與掌勺的吩咐道:“給二少爺院裡燉一盅冬瓜滋補湯,多加些藕。”
“往後二少爺院內所有的雞肉餐食,全部換成鴨肉,都聽明白了嗎?”
掌家的親自發話,下麵的人自然是唯命是從。
淩久前腳剛走,後腳墨竹和青芽便到了,一聽他們說小姐剛剛來過,墨竹不可置信重複道:“小姐來了?”
若真是馮嫽還有些可信度,但淩久一向是無事不起早,怎得今日這般反常?
“是,小姐來囑托了些二少爺的吃食就走了。”燒火的火夫答道。
“可知小姐去哪了?”
“不知,好像往那邊走了。”
墨竹了然,淩久該是往慧澤師父院中去了,讓青芽端上早膳放到淩久房內,獨自一人向那邊趕去。
待她趕到時,淩久和慧澤正好往外走,前者看見墨竹驚訝道:“墨竹,你來了。”
“小姐,”墨竹趕得急,還有些喘,“小姐出來身邊也不帶個人。”
“沒事,自家府中,我這不是好好的,倒是你,累壞了?”淩久順手扶她一把,起了個主意。
慧澤那套軍體拳是不是可以給府裡當早操?
受了那麼多年跑操的苦,總算輪到他折磨彆人強身健體了,嘻嘻嘻。
“無妨,小姐和慧澤師父這是要去哪?”墨竹穩了穩氣息,問道。
淩久回道:“去母親院裡,這個時間她該是起了,早去些,找個腿快的還能抓上今日的藥。”
墨竹應下:“那我去喊紫藤來院外候著。”
“去吧。”淩久說完,對慧澤問道,“大師那套拳法外傳嗎?”
慧澤謙虛道:“不過是尋常拳法,淩公子想學?”
“不不不,不是我,是他們。”淩久抬抬頭,意指走遠墨竹,“讓他們強強身,健健體,也能少受些病痛。”
“自然可以,等公子閒下,可隨時來院中尋貧僧。”
“多謝大師。”
“言過。”
如淩久所料,夫人已經醒了多時,聽冬堯說,是夜半咳醒的,再就沒睡著。
看完先前吃的藥方,慧澤隔著床簾,將指腹搭在夫人手腕把著脈,淩久在一旁站著不禁緊張起來。
怎麼看了這麼久也不說話,該不是什麼不治之症吧?
待慧澤把手移開,他第一個開口道:“大師,怎麼樣?”
“不是什麼重病,先前吃的藥方也是對的。”慧澤搖搖頭,可眉頭依舊皺著,“敢問夫人可有頭痛的症狀?”
“有的,有時夜晚還會疼醒。”冬堯回道。
慧澤歎口氣,道:“夫人體內有一股氣,所以一直拖著好不了,不是病根,倒像是……毒。”
“毒?”淩久一愣,急切道,“能解嗎?”
慧澤搖搖頭:“難,這般急,不是食物互斥所致,該是烈性毒,極大可能是異族的毒,最壞的結果,”他看了一眼淩久,沉聲道,“夫人可能時日無多了。”
淩久瞬間感覺一股寒意自腳底爬至頭頂,凍得他思維都僵硬了。
他本以為不過是宅鬥而已,無非就是吃點錯藥,拖著病不好罷了。
怎麼就從家事變成國事了,牽扯到境外他一個社會五好青年是真處理不了啊!
“貧僧解不了毒,但這藥能讓夫人舒服些。”慧澤拿出一瓶藥,對淩久委婉說道,“隻是用了,怕是會有依賴性。”
淩久打開藥瓶又立即蓋上,一眼便反應過來,這就是現代的禁藥,隨著疼痛加重,產生抗藥性,用量越來越大,逐漸就變成依賴症了。
“這……少用。”淩久說話都有些抖了,他受的教育是這玩意一點都不能沾,但夫人如今疼成這個樣子,再不用藥,人就用不上了。
“冬堯。”
“小姐。”冬堯垂首。
“這藥交給你……除非母親疼得不行,不許用。”淩久感覺自己腦子嗡嗡的,說完又自己反駁道,“彆用了,這玩意不能用。”
冬堯剛到手的藥瓶又被他搶回去,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求助地看向慧澤。
“施主若不放心,不如去尋境外來訪的商人,或許會有解藥。”慧澤安慰道。
“商人?”淩久腦子頓時清明,紫藤查的不就是商人,或許有一絲希望。
“失陪。”淩久說完,起身到屋外,門口正站著他院中的三個小姑娘,聚在一起研究那紫藤此次帶回來的大黑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