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行病學調查(1 / 1)

明義、衛斕、順興和三七四人,一路小跑來到醫館,個個心裡都像吊著塊石頭,七上八下不得安穩。

果不其然,剛到診室門口,就見幾個病患正伸長脖子往裡瞅,一見明義,忙不迭地拿出號碼牌,滿臉焦急地喊道:“劉大夫,陳大夫去哪了?誰給咱看病啊?”

明義湊到半夏耳邊,壓低嗓門交代:“半夏,即刻起不再掛號,把眼前這幾個病人瞧完,醫館也先關張幾日。”

半夏是醫館的夥計,平日負責迎來送往,安排掛號、引領病人等雜事。此刻他麵色凝重,點了點頭,心裡暗自尋思,這可真是流年不利,黴運當頭。藥鋪前腳剛打烊,醫館後腳也要跟著歇業,莫不是撞了什麼邪祟?

明義麵帶微笑,若無其事對眼前幾位病患拱手道:“眾位鄉親,不要慌張,已領到號碼牌的請隨我到樓上稍候,陳大夫有緊要事,去去便回。”

眾人雖滿心疑惑,但見是明義出麵,他平日裡在醫館裡一向和善可靠,便也半信半疑地跟著他上了樓。

明義將眾人安頓在樓上學堂的長椅上,讓他們坐下稍作休息。明義轉身進了後院,對著正在忙碌的紅花說道:“紅花,快給各位鄉親泡上一杯熱茶。”

紅花聽到明義的話,立刻手腳麻利地忙碌起來。她從茶罐裡取出幾撮特製的茶葉,放入茶壺中,又從爐子上提起燒好的熱水,緩緩注入茶壺。

片刻之後,茶香四溢,紅花端著茶盤,把一杯杯熱氣騰騰的茶水送到每位病患麵前,溫聲細語地說道:“各位鄉親,先喝杯茶潤潤嗓子。這茶是我們醫館特製的,能舒緩身心,讓大家等得不那麼難受。”

眾人接過茶杯,茶香撲鼻而來,原本焦急的心情也漸漸平複下來。

安排妥當後,明義和衛斕二人進了診室,隨手將門掩上。房間內,五個腹瀉患者正候著,個個麵色紅潤,倒不似重病垂危之態。

其中有一對夫婦,男子年約三旬,麵龐黝黑,眉頭緊鎖,女子二十餘歲,麵容略顯憔悴,正緊緊護著身後一個七八歲的孩童。那男子滿臉焦急,起身問道:“大夫,我們這鬨肚子,到底是個什麼病啊?”

衛斕瞧著眾人那緊張害怕的模樣,輕輕一笑,柔聲安慰道:“各位莫要驚慌,我還需要多問幾句,才能知曉病情。唔,我想問問,你們拉肚子之前,可曾吃過什麼特彆的食物,是平日裡不曾嘗過,頭一遭吃的?”

幾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皆搖了搖頭,齊聲回道:“不曾,都跟往常一般無二。”

衛斕沉吟片刻,目光在眾人臉上一一掃過,隨後緩緩開口問道:“與你們一同進食的,還有哪些人?他們可有出現相似症狀?”

那對夫婦聞言,對視一眼,齊齊點頭,男子說:“我們一家三口,都是一起吃的。”女子也附和:“是啊,我們娘仨,吃的都一樣。”

旁邊一位大娘卻搖了搖頭,說:“我吃了,我老伴也吃了,可他卻好好的,一點事都沒有,這到底是咋回事呢。”

衛斕微微皺眉,又接著問道:“那你們都吃了些什麼菜?”

大娘拍著大腿,說:“我就吃個春餅卷菜,家常便飯,再普通不過了。”

一位先前一直沒說話的年輕後生撓了撓頭:“我吃了碗青菜麵條。”

那對夫婦中的男子補充道:“我們吃的也是家常菜,有蔞蒿炒臘肉、青團,還有米飯。”

衛斕一邊仔細聽著,一邊不住地點頭,可心裡卻愈發犯難,這些吃的都沒啥共同點,再看看那對夫婦和大娘的情況,這腹瀉的謎團更是撲朔迷離,她發現,要想解開這謎團,還得再細細查訪,多費些功夫才行。

衛斕正皺眉沉思,忽聽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順興的聲音響起:“明義哥,衛姐姐,張大人來了。”

明義仔細收好這五位患者的醫案,這醫案中詳細記載了患者的病情及診療過程,若是日後出現糾紛矛盾,醫案就是唯一的客觀證據。更何況現在腹瀉原因不明,在衛斕詢問病史時,明義更是謹慎詳細地記載,生怕遺漏了一個重要信息。

兩人起身出門。隻見張大人站在醫館門外,腳跟穩穩地紮在門檻外,死活不肯踏入半步,仿佛醫館裡藏著什麼洪水猛獸,讓他避之不及。

兩人方欲近前,張大人又往後退了半步,滿臉不悅,皺著眉頭道:“明義,這是怎麼回事?”

明義恭聲答道:“張大人,此事尚在查探,尚未明了緣由。”

張大人眼一瞪,聲調陡然提高,聲色俱厲道:“還未查清?我限你三日之內,必得給我個回話。我在近郊已騰出兩間房舍,先將病患安置在那裡。你這醫館周邊人多熱鬨,若病情蔓延開來,那可如何是好!”

“你說說,旁的醫館都沒這等事,偏生你們這出了這檔子事,真是令人糟心!”

張大人話音剛落,也不待明義回話,他身後那幾個身著統一青灰色官服,麵無表情的衙役,徑直往醫館裡衝。

張大人正要轉身離去,衛斕急聲喊道:“且慢,張大人!三天時間實是不夠。”

張大人停住腳步,回頭問道:“那你欲要幾日?”不等衛斕開口,張大人便自作主張道:“罷了,便給你五日,不能再多了!若五日過後仍未有結果,彆說穩婆的培訓,這醫館能否繼續開張,都是個問題!”言罷,張大人一甩衣袖,大步流星地離去。

這時,那幾個衙役如同押解犯人一般,將那幾個病人往外推搡。

先前那滿臉焦急、起身詢問病情的男子,此時更是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他眼睜睜看著衙役們驅趕著自家老小,忍不住開口質問:“你們要把我們關到哪裡去?我們犯什麼事了?”

他的妻子緊緊拉住七歲孩子的手,孩子滿臉淚痕,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小肩膀一聳一聳的。

經過明義身邊時,那男子一把抓住明義的衣袖,聲音帶著幾分顫抖和急切:“劉大夫,到底咋回事?”

劉明義見狀,忙朗聲安撫道:“為了各位的健康安全著想,需得集中統一到一個地方治病,其他衣食由我們醫館負責,待各位病好了,自然就可以回家了。”

直到醫館裡最後一位病患離開,大門才正式關上。

二樓學堂裡,眾人一個個正襟危坐,氣氛凝重。衛斕站在講台上,石板上清晰地寫著“不明原因腹瀉調查”幾個大字。

衛斕開始分配任務,她看向明義和順興,“我們三人,接下來要進行實地考察。”

她從桌案下取出一張長沙府的簡要地圖,輕輕展開,平鋪在講台上。地圖上的街道巷陌清晰可見,仿佛一張錯綜複雜的網,等待他們去逐一排查。

“據府醫學那邊傳來的最新消息,如今又冒出了不少新的病例。”衛斕的聲音在學堂裡回蕩,“我們三人的任務,就是在地圖上精準標記出每個病患的家庭住址。”

她用手指輕輕敲了敲地圖,發出清脆的聲響,“這樣我們就能一目了然地看到病例的分布情況,從而推斷出可能的傳染源。”

明義和順興對視一眼,眼中閃過一絲了然,齊齊點頭表示明白。他們知道,這是一項艱巨但至關重要的任務,隻有通過細致入微的走訪調查,才能為解開這腹瀉之謎找到關鍵線索。

她對陳福氣道:“陳大夫,你配合府醫學治療腹瀉患者,這糞便的處理最為要緊,要定期清理,用石灰掩埋,斷不可馬虎。”

陳福氣聞言,鄭重地點了點頭,一臉嚴肅。

接著,衛斕的目光轉向了紅花和久安:“紅花,小久,你們一起負責後勤工作,專職提供病人的衣食,這可是個要緊的差事。”

紅花一聽,臉上閃過一絲不甘,舉手說道:“小斕!你們三個人走訪整個長沙城太累了,我也要加入幫忙。我會識字的!”

衛斕聽後,莞爾一笑:“小花,你的任務是最重的,腹瀉正是病從口入,所以我才把食物這一重中之重交給你,因為我非常相信你。”

紅花聽了,這才明白把她安排在後勤是對她能力的認可和重視,後勤工作絕非小事。她鄭重地點了點頭,眼神堅定:“我曉得了!”

因張大人隻給了五日時間,情勢緊迫,任務一布置,衛斕、明義和順興便即刻動身。三人於醫館門口背對背站定,各人手中握著一張長沙城的地圖與一本病案冊子。

衛斕道:“時辰不等人,咱們分作三路,各自負責一方,定要仔細查訪,不要漏了任何細節。”

明義抬首望了望太陽,那日頭正慢慢往西邊沉去,他沉聲說道:“我們定個時辰,天黑前回此處彙合。現下約莫申時,酉時便天黑,剩下一個時辰的光景,半個時辰後就得往回趕。”

順興和衛斕聞言,皆點了點頭,隨即各自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