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花的身世(1 / 1)

過了幾天,紅花的傷勢恢複得相當不錯,手腳上的疤痕雖然還在,但已經變得不那麼明顯,臉上的傷痕更是若不仔細看,幾乎察覺不到。她整個人也變得活潑開朗起來,不再像剛來時那樣躲在廚房裡,畏畏縮縮地不敢見人。

衛斕見狀,打趣道:“紅花,你這傷好得這麼快,是不是有什麼秘訣啊?”

紅花笑道:“哪有什麼秘訣,許是衛姑娘你醫術高明,藥效卓著罷了。”

隨著兩人相處的時間增多,紅花終於慢慢敞開心扉,說出了自己的身世。原來,紅花並非尋常人家的女兒,而是大明一位高官之女,她的父親官至三品,家族在當地頗有聲望。她從小便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備受寵愛。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在紅花十五歲那年,一道聖旨突然降臨,猶如晴天霹靂,將她原本幸福美滿的生活徹底擊碎。

紅花的父親不幸卷入了一場宮廷政治鬥爭,被誣陷為謀反罪名。在那個權力鬥爭殘酷的時代,一旦被冠以謀反之名,幾乎等同於被判了死刑。聖旨中規定,紅花家族的男丁,年滿十六歲及以上者一律處斬,年幼者則被流放邊疆,女眷則被發配充軍,淪為軍妓。

紅花的父親作為謀反罪的本人,被處以淩遲處死,死狀極其慘烈。母親在父親被處死、家族遭受如此巨變後,不堪受辱,選擇了自儘。

麵對紅花家族的滔天大禍,她的如意郎君竭儘全力四處奔走營救,卻始終難敵皇權的冷漠與權勢的無情。在京城的那段艱難歲月裡,他宛如一隻執著的飛蛾,撲向一盞盞看似明亮卻遙不可及的燈火——他四處奔走,試圖借助同窗好友、師長故舊的力量,向朝中權貴遞上一封封求情書信,希望能為紅花家族爭取到一線生機;他甚至變賣家產,隻為籌集到足夠的錢財,去賄賂那些手握生死大權的官員,期盼他們能在判決時手下留情。

然而,現實卻一次次將他打入絕望的深淵。那些權貴們收下他的賄賂,卻依舊冷漠地將紅花家族推向了深淵;他的求情書信如同石沉大海,杳無音訊。

在一次次的失敗和挫折中,他逐漸明白,僅憑自己的力量,根本無法撼動權勢的根基,無法為紅花家族爭取到公正的待遇。

他開始轉變策略,將目標轉向了如何讓紅花能夠活下去。他得知一位權貴家中需要一名女奴,便設法將紅花從軍妓的身份轉變為奴隸,賣給了這位權貴。雖然這意味著紅花將失去自由,但隻有這樣,紅花才能暫時避開被他人占有的命運,才能有一線生機。

紅花在權貴家中的生活並不好過,她不僅要忍受繁重的勞役,還要時刻提防著其他女奴的排擠和陷害。在一次意外中,紅花得知郎君為了營救她,已經付出了太多太多,並且被家族強迫,不得不選擇與她人成婚。紅花心中滿是悲痛與無奈,她不願再拖累他,在一次奴隸交易中,她毅然決然地選擇了離開京城。

在那之後,紅花輾轉流落到了南方城市。為了避免被他人占有,紅花狠心選擇了自殘。她撿起一堆鋒利的石頭,在上麵打滾,讓自己的皮膚布滿傷痕。當傷口快要愈合時,她又重複這一過程,讓自己的容貌變得麵目可怖。紅花深知,在那個年代,容貌對於女子來說是多麼重要,但她更清楚,隻有毀掉自己的容貌,才能保全自己的尊嚴和生命。

紅花從一個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變成了一個飽經風霜、曆經磨難的女子。她親眼目睹了世態炎涼,感受到了人情冷暖,卻也逐漸變得堅強。

她曾以為自己的一生,注定要在無儘的苦難與孤獨中度過,直到她遇見了衛斕。衛斕的出現,像一束溫暖的陽光,照亮了紅花陰霾的心靈。

紅花並沒有向衛斕透露太多關於具體的家族背景、父親的官職以及抄家的原因,隻是輕描淡寫地講了一些自己的經曆。

衛斕聽後,既震驚於紅花曾經所經曆的種種磨難,又佩服她麵對困境時的機智和勇氣:“你的家在哪裡?”

紅花卻淒然一笑,搖頭道:“衛姑娘,知曉太多於你無益。我隻不解,明明即將身首異處,我父臨終前還喊著‘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這究竟對不對?”

衛斕沉思片刻,認真地回答道:“這是愚忠。”

衛斕作為一個現代人,自然不認同愚忠這種觀念。她對紅花說道:“其實,‘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這種觀念是不對的,它強調的是絕對服從,而忽視了人的生命價值和尊嚴。一個人的生命是最寶貴的,不應該為了所謂的‘忠’而輕易放棄。”

“真正的忠誠,應該是忠於國家的繁榮與人民的福祉,而不是盲目地忠於某個君主。”

紅花的眼中掠過一絲清明,仿佛衛斕的話語為她撥開了迷霧,但她又難以言明究竟領悟到了什麼。她抬頭凝視衛斕:“衛姑娘,你的見解真是獨樹一幟。”

紅花從小深受封建思想的熏陶,命運的巨變使她從雲端跌落塵埃,這才讓她第一次對自身的信念產生了質疑:聖上的話真的都是正確的嗎?如果聖上命令她去死,她就真的必須赴死嗎?她的家族所犯的過錯,遠不至於遭受抄家之災,他們不過是權力鬥爭中無辜的犧牲品。

衛斕並不奢望紅花能立刻覺醒,她輕柔地摟住紅花,輕拍著她的背,溫柔地說道:“小花,過去的就讓它隨風而去,從現在起,你要好好地愛護自己,珍惜自己的生命,好嗎?”

紅花緊緊回抱住衛斕的腰,衛斕的懷抱溫暖而芬芳,那熟悉的感覺瞬間勾起了她對母親懷抱的回憶,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般滑落,她哽咽著,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卻堅定地點了點頭:“好。”

——

在為民醫館裡,空氣中彌漫著飯菜的香味,令人垂涎欲滴。廚房裡,紅花正忙碌著,將一盤盤熱氣騰騰、色香味俱全的菜肴端到餐桌上。她心裡有些忐忑不安,因為今天是她第一次和大家一起吃飯,之前她總是躲在廚房裡獨自用餐。

衛斕見狀,笑著走過來,拉起紅花的手,溫柔地說:“小花,走吧,大家都等你呢!”

紅花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在衛斕的鼓勵下,跟著她走出了廚房。

劉明義、順興和久安都圍著圓桌落座,劉明義正專注地翻看著今日的醫案,他每日都會仔細回顧診療記錄,力求從中發現潛在的問題,以便查漏補缺。

順興則低眉順眼地正襟危坐,雙手規規矩矩地放在膝蓋上,脊背挺得筆直,耐心地等待著開飯。

久安的注意力全被桌上的飯菜吸引,他不停地咽口水,喉嚨上下滑動,那副饞相逗得人忍俊不禁。他今日給草藥除草澆水忙碌了一天,早就餓壞了,更彆提這一桌子都是他愛吃的菜。

衛斕將紅花拉到眾人麵前,笑著說道:“大家快看,這就是我們醫館的廚娘紅花姐姐!以後我們都是一家人了!”

紅花有些不自在地淺淺一笑,微微低下頭,卻難掩她那張清秀的臉龐和明亮的眼睛。

劉明義抬頭瞥了紅花一眼,嘴角勾起一絲似笑非笑的弧度:“紅花姐姐長得挺耐看,難怪衛姑娘如此喜歡你做的菜。”

衛斕聞言,笑著附和道:“小花當然好看!”

順興則溫柔地看著紅花,說道:“紅花姐姐,日後如果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儘管與我說,我定會儘力幫忙。”

紅花感激地點點頭,心中湧起一股暖流。

久安雖然不能說話,但他的眼神裡滿是好奇和興奮。他用手指著紅花,然後又指指自己的嘴巴,做出一個誇張的吃東西的動作,臉上露出期待的表情,仿佛在用肢體語言大聲宣告著對紅花廚藝的熱愛與向往。

衛斕笑著解釋道:“小久是在說,紅花姐姐你做的菜好好吃,他以後還想吃!”

紅花笑著點點頭,用手輕輕地摸了摸久安的頭,動作溫柔而親切,說道:“當然可以,隻要你喜歡,我會天天做好吃的給你。”

紅花坐在衛斕身邊,心中湧動著複雜的情感。她從未想過自己還能有這麼一天,能與這麼多人圍坐一桌共進晚餐。她拿起筷子,夾起一塊色澤紅亮、香氣撲鼻的紅燒肉,輕輕咬了一口,那熟悉的味道瞬間勾起了她對母親的思念,淚水不禁在眼眶中打轉。

衛斕察覺到紅花情緒的波動,輕輕握住她的手,柔聲說道:“小花,以後我們都會一直在一起。”

這頓飯,不僅是一頓簡單的晚餐,更是紅花人生中的一個新起點。她知道,從今以後,她將不再是孤身一人,而是有了一個溫暖的家和一群關心她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