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雪的婚事(1 / 1)

次日一早,天色微明,衛斕便帶著人參匆匆出門。當她經過老唐酒樓時,眼角餘光捕捉到了兩個熟悉的身影——唐二小姐和她的丫鬟翠柳。

衛斕心中不禁生出一絲疑惑,難道這老唐酒樓與唐府有著某種聯係?她記得上次二小姐宴請她們,也是選在了這裡,那精致的菜肴和酒樓的豪華裝潢,至今讓人記憶猶新。衛斕快步走上前,向站在馬車旁的小廝表明來意:“我是受劉大夫所托,前來送藥材的。”

小廝一聽,立刻恭敬問道:“可是劉明義劉大夫?”

衛斕點頭稱是。

小廝不敢有絲毫怠慢,連忙說了聲“請稍候”,便快步走進酒樓去通報。

不久,翠柳親自出門迎接,她身著一襲翠綠色長裙,麵帶微笑,親切地問道:“衛大夫今日怎有閒暇光臨?”她一邊說,一邊引領衛斕穿過前庭,向樓上走去。

前庭中央,一個精巧的舞台正上演著經典劇目《南柯夢》。戲台上,演員將夢境與現實的交織演繹得淋漓儘致。

衛斕的目光被這出戲深深吸引,她不自覺地駐足觀賞了一會兒,她不禁也在想,此刻的自己,究竟是在夢中,還是在現實?直到翠柳輕聲提醒,她才恍然回神。

兩人繼續前行,穿過前庭,沿著樓梯登上二樓,最終來到了一間裝飾典雅的雅間。房間內,唐二小姐正端坐在一張精致的紅木交椅上,麵前的桌上整齊擺放著四款點心,每款都獨具匠心,色澤誘人。

二小姐輕輕點頭,示意身邊的丫鬟為衛斕斟茶。

衛斕接過茶杯,環顧四周,房間的裝飾既奢華又雅致,透過窗戶可以窺見外麵熱鬨的街市,而房間一角的實木屏風,古色古香,其上雕刻的花紋精美絕倫。

二小姐道:“衛大夫,你來得正是時候,我近日研製了幾味新糕點,意欲添入老唐酒樓的食單,不知可否幫忙品鑒一番?”

看來,老唐酒樓確實是唐家的產業。

最左側的“山楂結”,其兩端尖細,中間飽滿,裹著山楂的紅,酸甜相宜。緊挨著的是“魚躍糕”,酷似躍起的金魚,色澤金黃,甜而不膩。第三款是“苦蕎圓”,圓滑的餅身,深綠如翡翠,微苦中帶著苦蕎的清香。最右側的是“紫薑餅”,芝麻如星辰點綴,口感香辣鹹香。

衛斕逐一品嘗了這些點心,不禁讚歎:“二小姐手藝真好,這四款點心不僅味道獨到,更蘊含深刻寓意。酸甜苦辣,正是人間百味!”

唐二小姐聽完衛斕的讚歎,嘴角泛起一抹清淺的微笑:“衛大夫乃識味之人。此四味糕點,我取名為‘人生四味’,願能在老唐酒樓中,為食客們帶來彆樣的味覺享受。”

衛斕這時一拍腦門,她差點忘了正事。她從懷中取出一個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小包,輕輕地放在桌上,說道:“二小姐,這是明義哥特意給你的人參,希望你能早日康複。”

二小姐的視線落在人參上,露出一抹驚訝:“劉大夫今日怎麼沒來?”

衛斕心想,若是他們真的互生情愫,她何不助一臂之力?於是道:“明義哥為了采集這株人參,被野豬獠牙傷到血管,在家休養,所以今天由我來。”

二小姐倏地緊張起來,她一緊張就容易頭暈,不禁用手輕撫額頭道:“他傷勢如何?”

衛斕連忙寬慰:“二小姐彆急,隻是皮外傷,休養幾天就沒事了。”

二小姐心中感動,明義竟然願意冒著生命危險為她尋找人參,這份情誼她恐怕難以回報。她低頭,眼中掠過一絲憂鬱,隨即向翠柳示意。翠柳心領神會,端來一塊沉甸甸的銀錠,足足五十兩。

二小姐將銀錠推向衛斕,說道:“衛大夫,這是購買人參的銀子。”

衛斕愣了一下,連忙推辭:“這人參不值這麼多,你給的太多了。”

二小姐輕輕一笑,說:“餘銀便請衛大夫為令兄購置些上等藥材,為他補補身子。”她神色暗淡,輕聲道:“我便不去看望他了。”

衛斕見狀,也就不再推讓,收下了銀子。她的目光不時飄向桌上的點心,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二小姐看在眼裡,微笑著吩咐翠柳:“翠柳,把點心也給衛大夫包上。”

翠柳手腳麻利,很快就將點心裝好,遞給衛斕。

衛斕接過點心,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今天不僅順利完成了任務,還意外得到了美食。“多謝,那我不打擾了。”衛斕行了個禮,轉身離開了雅間。

隨著衛斕的離去,室內恢複了寧靜。就在這時,屏風後傳來一陣輕巧的腳步聲,一位氣質華貴的婦人緩緩踱步而出。她身穿一襲繡有金絲的深紫色綢緞長裙,腰間係著一條精致的玉帶,發髻高挽,插著幾支珠光寶氣的發簪,氣質高貴而不失威嚴。

正是唐二小姐的母親,唐夫人。

唐夫人的目光在桌上的人參上稍作停留,隨後轉向女兒,語氣中帶著幾分探究:“雪兒,雷老爺有意續弦,你卻總是推脫,莫非是因為劉大夫的緣故?”

唐雪的手指不自覺地纏繞著衣帶,她猶豫了片刻,然後抬起頭,堅定道:“娘,明義為了我不惜受傷,我若連自己的心意都不敢承認,又怎能對得起他?”

她的聲音雖輕,卻透著一股前所未有的決絕:“諸大夫皆言我不能生育,甚至可能因此喪命,婚事亦因此拖延,現將要淪為老爺的續弦。然而,母親,我與明義情投意合,難道我們就不能共結連理嗎?”

唐夫人冷笑一聲:“曆經千辛萬苦,卻隻得到這麼一株微不足道的人參。雷老爺上次來訪,輕易就贈予我們三株上等人參。這樣微薄的情誼,又能值幾何?”

“雷老爺乃進士出身,現任長沙府知府,若其年輕二十歲,哪裡輪得到你嫁給他。”

唐雪的聲音雖低,卻透著一股子倔強:“母親,我知道您是為我好,但我的心已經給了明義。他雖然不能給我財富地位,但他給了我最珍貴的東西——真心。”

唐夫人的臉色沉了下來,她的聲音冷硬:“真心?在這個世道,真心能當飯吃嗎?他能每日給你提供人參滋補嗎?他能保護你嗎?他連自己都保護不了,又怎麼能保護你?”

看著女兒越來越蒼白的臉色,她語氣稍微柔和了一些,“在你們兄妹三人中,你最有可能繼承老唐酒樓。婚事非你一人之事,關乎全族未來。”

唐家三兄妹中,大公子雖有治事之能,借家族之力,捐得一官半職,但並無經商之才。大小姐心細如發,擅長理家,隻可惜嫁了個平庸之輩。

二小姐,這看似嬌柔的女子,實則心思縝密,手腕高明。她不僅在烹飪之道上推陳出新,令人稱奇,更在湖廣各地開設分店,將老唐酒樓的名聲推向一個新的高度。她的智謀與決斷,使得唐府產業如日中天,成為家族的榮光。

唐夫人的眼神裡掠過一抹自責,她輕聲道:“雪兒,你樣樣都好,唯獨這身子骨……說到底,是我這個當娘的失職。”

唐雪輕輕擦去眼角的淚光:“娘,既然您不同意我嫁給劉明義,難道我不能選擇不嫁嗎?女子這一生一定要嫁人嗎?我寧願守著唐家的產業,孤獨終老。”

唐夫人的聲音裡透出一絲憂慮:“雪兒,你太天真了。現如今遼東邊境風雲變幻,各地賊寇暗流湧動,不知何時燎原之火將起,誰能預知未來?若戰火蔓延至湖廣,長沙府都將不複存在,更論老唐酒樓,更論你我!?”

她微微歎息:“雪兒,我這一切都是為你考慮。你將來的夫婿,必須是能在動蕩不安的世道中,護你周全的人。”

唐雪聆聽著母親的勸誡,心中波瀾起伏。她明白母親的話中飽含著深意,在這內憂外患交織的時代,自己的未來確實充滿了不確定性。

突然,她手撫上胸口,眉頭緊蹙,顯露出痛苦的神色。她的頭暈目眩的老毛病又犯了,身體微微搖晃,仿佛隨時都可能倒下。

唐夫人見狀,急忙走到女兒身邊,穩穩地扶住了她:“雪兒,你的病又犯了嗎?快,去床上休息。”她小心翼翼地攙扶著女兒,讓她平躺在床上,並輕聲安慰道:“彆說話,先好好休息。這次犯病,恐怕又是因為你太過勞累了。”

唐雪躺在床上,呼吸漸漸平穩,她的眉頭也慢慢舒展開來。

唐夫人站在床邊,遠眺窗外的街道,她的目光定格在一個身影上——衛斕正拎著一包點心,悠閒地在街道上逛著,這裡看看,那裡瞧瞧,顯得心情極好。

唐夫人的眼中閃過一絲狠厲,她心中暗忖,女兒如此執迷不悟,與劉明義的糾纏不清脫不了乾係。她深知,要想徹底斷了女兒對劉明義的念想,必須采取一些決斷的手段。唐夫人的手指輕輕敲打著窗台,她的心思急轉,思索著對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