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睹劉明義受傷,衛斕幾乎是本能地衝到他身邊,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明義!你還好嗎?傷到哪裡了?”
劉明義儘管麵色蒼白,卻努力擠出一抹微笑,試圖讓氣氛輕鬆一些,“我還好,隻是這右臂...”
他的話音未落,衛斕的目光就立刻聚焦在他的手臂上。隻見劉明義的左手緊壓著右臂的傷口,衣服已經被鮮血浸透,血液還在不斷湧出,如同泉水般汩汩流淌。
她輕聲繼續詢問:“除了這裡,還有沒有其他地方受傷?傷到要害了嗎?”
劉明義搖了搖頭,疼痛讓他額頭上滲出了冷汗,但他並沒有表現出來。原本以為衛斕會因他滿身是血的樣子而驚慌,但衛斕卻異常鎮定,眼中沒有一絲恐慌的神色。
衛斕小心翼翼地移開劉明義壓在傷口上的左手,鮮血隨即噴射而出,濺到了她的臉上。然而,她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冷靜地判斷出這是動脈出血的特征。根據出血位置在前臂內側,她確定是尺動脈破裂。
她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精準地找到尺動脈的位置,用力壓迫住動脈的斷口,這一動作立刻減緩了血液的噴射,血液流動迅速減弱,直至停止。緊接著,衛斕從自己的頭發上取下自製的鬆緊發帶,將發帶纏繞在劉明義的右側上臂,靠近心臟的位置,並用力拉緊,以減少血液流向受傷的手臂。
這是加壓包紮肱動脈的止血方法。
“這隻是暫時的止血措施,我們必須立刻回去。”
衛斕的聲音中透露出一絲焦急,“我要檢查血管的斷裂情況,可能需要進行手術治療。”
劉明義看著衛斕,儘管疼痛讓他幾乎無法集中注意力,但他能感受到衛斕的堅定和冷靜。他微微頷首,聲音微弱,卻滿是信賴之情:“好。”
就在這時,丹和家寶急匆匆地趕到了他們身邊。
丹的眼神裡滿是急切,他迅速蹲下,仔細檢查劉明義的傷勢。看到衛斕已經做了緊急處理,丹的眉頭微微放鬆。他隨即站起身,走向不遠處的野豬,拔出插在它身上的箭矢。
家寶則撲向劉明義,用它溫暖的舌頭輕輕舔舐他的臉頰,仿佛在用這種方式傳遞安慰。它的動作溫柔而體貼,顯然也感受到了劉明義的痛苦。接著,家寶轉向衛斕,用鼻子輕推她裝肉乾的袋子。
衛斕心中湧起一股暖流,她感動地抱住家寶,用力撫摸它的頭。她從袋子裡掏出最後一根肉乾,遞給家寶,作為對它英勇行為的獎賞。
“多虧了你們,丹大哥。”衛斕的聲音裡充滿了感激,她深知如果沒有丹和家寶的及時出現,她和劉明義的處境將不堪設想。
丹輕拍家寶的頭,道:“是這家夥引得路。”
原來,丹見天色已晚,明義兄妹還未歸來,心中擔憂,便讓家寶帶路尋找他們。家寶憑借對肉乾的嗅覺,在迷魂林中準確地找到了他們的蹤跡。丹從未踏入過迷魂林,老一輩獵人告誡他不要進入,因為即便是獵犬也會在此迷失方向。但對家寶而言,這似乎不是問題,它的嗅覺遠超同類。
丹沉聲道:“我們得立刻動身。”他一手扶起劉明義,另一手輕鬆地提起野豬,背在肩上。
衛斕不禁驚歎於丹的力大無窮,一頭成年野豬的重量對他來說似乎輕而易舉。
於是,丹、衛斕和劉明義,還有忠誠的家寶,三人一狗踏上了返回的路途。他們的步伐中透露出一種不言而喻的緊張,每個人都保持著高度的警覺。
丹的手掌始終輕撫著他的弓箭,隨時準備應對可能的危險。四周的森林在夜風中沙沙作響,似乎在低語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他們一路無言。直到終於走出了迷魂林的邊界,踏上了熟悉的小徑,所有人的神經才稍微放鬆了一些。
丹深吸一口氣,以沙啞而誠摯之聲告誡二人:“迷魂林乃險惡之地,即便是最精準的指南針亦會失靈。更何況常常有猛獸出沒。”
“今日你們遇野豬,已是幸事,我在找尋你們時,發現了豺狼虎豹的蹤跡。尤其是豺,成群結隊,攻擊力極強,足以輕易屠戮野豬。”
他稍作停頓,繼續說道:“故此,我衷心希望你們不要再冒險入迷魂林。”
劉明義低頭沉思片刻,道:“多謝丹兄,我們不會再犯。”
他們繼續前行,不久後來到了丹的家。
衛斕注意到丹背著沉重的野豬已經走了很長的路,她體貼建議:“丹大哥,你背野豬一路辛苦了,就放在你家吧。”
丹卻搖頭,堅執言道:“此野豬乃明義所得,當歸於他。”
衛斕真誠勸說道:“丹大哥,今日多虧了你,所以野豬也是你的戰利品。況且,我們不懂得如何處理野豬,不如由你來處理。我們隻需要一些肉和內臟來給明義哥養傷即可。”
丹被伶牙俐齒的衛斕說服,最終同意了她的提議。他把野豬安置在自己家裡,繼續護送劉明義和衛斕回家。
當他們抵達劉家時,劉明義的父親正在門廊下來回焦急踱步。他早早地就回到了家,卻發現兒子遲遲未歸,心中不免擔憂。現在,他所迎來的,卻是兒子滿身血跡的身影,這無疑讓他的心情更加沉重。
“這究竟怎麼了?”劉父之聲滿是急切與困惑。
劉明義儘力保持冷靜,輕描淡寫道:“山中采參時不慎跌倒,傷及血脈。”
劉父自然不會輕信這樣的解釋,他知道這樣的傷勢絕非簡單的跌倒所能造成。他的目光隨即轉向丹,希望從他那裡得到更真實的答案。
“丹,你須告我,這究竟怎麼了?”
丹是個誠實的人,但在這一刻,他感到了為難。他不想過多介入劉家的私事,於是隻能含糊其辭:“劉叔,具體情況我也不是很了解。”說完,他便匆匆告辭。
劉父立刻意識到,這件事情與衛斕脫不了乾係。但此刻,他沒有時間去深究,當務之急是儘快處理劉明義的傷勢。他迅速將明義安置在床上。
儘管劉父已經多年未親自行醫,但他幾十年積累的醫術經驗並未荒廢。麵對兒子的傷勢,他決定先采用金瘡藥外敷傷口,這種藥粉能夠迅速止血,防止血液流失過多。隨後,他計劃用艾條進行艾灸,以促進傷口周圍的血液循環,加速愈合過程。
然而,衛斕站在一旁,提出了自己的見解,她的聲音堅定而有理有據:“劉伯父,止血帶不能長時間使用,否則會導致整個右手缺血。我們需要儘快進行血管吻合手術。”
衛斕詳細解釋了她的計劃:“動脈破裂需要精確的修複,我會用縫合線將血管破裂的口子仔細縫上,這樣可以恢複血管的完整性,保證血液正常流動。”
劉父聆聽著衛斕的話,眉頭不自覺地緊蹙起來。作為一名深諳傳統醫術的老中醫,他對這種未曾耳聞的手術方式感到了深深的不安。他的心中充滿了對傳統知識的堅持和對經驗的信賴,對於衛斕提出的創新療法,他的直覺告訴他難以接受。
“此舉太過冒險,”劉父堅決反駁道,“不可冒險以此法來處理明義的傷。”
就在這時,劉明義微弱的聲音打斷了緊張的氣氛:“父親,是衛姑娘精準尋得血脈要害,才使得血流暫時止住。我相信她,也希望父親能給她一個機會。”
劉父的目光落在兒子堅定的眼神上,心中的猶豫與無奈交織。他知道,除了衛斕的方法,他們似乎沒有更好的選擇。如果衛斕真的能夠如她所言那樣救治明義,那麼對兒子的傷勢無疑是極大的幫助。因此,他沒有明確表示同意,也沒有拒絕,隻是默默地站在一旁,目光緊鎖,準備在緊急情況下隨時介入。
衛斕感受到了劉父的疑慮,但她沒有時間去解釋或辯駁。她清楚,當前的重中之重是救治劉明義。
她細致地檢查了劉明義的傷口,憑借專業知識,她估算尺動脈的直徑大約為4毫米。在理想情況下,這種精細的手術確實顯微鏡輔助,但鑒於目前條件有限,她自信憑借肉眼也能完成血管吻合手術。
衛斕手頭準備的是直鐵針,這種針縫合皮膚尚可,但用於血管縫合則顯得過於粗了。她微微皺眉,隨即轉向劉明義問道:“有沒有更細的針?”
劉明義輕輕點頭,示意她打開房間一角的精致木箱。
箱子裡的手術器械讓她眼前一亮。其中一把手術刀幾乎與現代的柳葉刀無異,隻是材質為鐵製。除此之外,還有鐵鑷子、鐵剪刀和鐵鉗子,它們的設計竟與現代手術器械有著驚人的相似之處。更令衛斕驚喜的是,箱子裡還躺著一根彎曲而細的縫合針,正是她急需的。
她沒有時間去深究這些器械的來曆,立刻將所需的手術器械浸入醫用酒精中進行消毒。
當衛斕將所有需要的器械都準備妥當,她突然意識到了一個嚴重的問題——她沒有麻醉劑。她無法想象在沒有麻醉的情況下進行縫合和切割會有多痛,但她清楚,這種痛楚絕對是常人難以忍受的。
於是,她焦急地問劉明義:“你們家有沒有全身麻醉劑?就是可以讓人睡過去,沒有痛覺的那種。”
劉明義頷首,知衛斕所指。他答道:“宋朝竇材所著《扁鵲心書》中,記載一內服全身麻醉方劑,名曰‘睡聖散’。”
他詳述此麻醉方劑的組成:“‘睡聖散’主要由山茄花、火麻花配成,服後能使人沉睡,失卻痛覺。”
然而,劉明義繼續道:“家中現無這些藥材,卻有外敷麻藥,效果也可以。”
他指向一個瓶子,“此乃花椒馬蜂窩紙,將紙擦患處皮上使局部皮膚麻木,暫緩痛感。”
衛斕震驚於這個時代竟然已經有了全身麻醉劑的概念,但同時也感到疑惑。她心想,這種麻醉劑的效果肯定一般,尤其是在這個時代,沒有心電監測和呼吸管理設備,麻醉過深很有可能引起死亡。
她拿起花椒馬蜂窩紙,心想:“有總比沒有好。”
在這一切準備就緒之後,衛斕認真地凝視著劉明義,語氣堅定而溫和地告訴他:“如果手術過程中有任何不適,一定要立刻告訴我。”
劉父站在一旁,雖然依舊保持著警惕,但看到衛斕如此專業和細心的準備,他的心中也不禁生出了一絲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