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來盛世(1 / 1)

軍官彆追我不配 喬己 5474 字 3個月前

淩崢嶸的臉色非常難看,一瞬間就漲滿了殺意,孫正甚至猛地繃緊了身子,做好準備,隨時可以去拉住他,深怕他生氣之下做出什麼過激的舉動來。

少女歪著頭一把拽下他方才係好的紗布,露出一雙眼底猩紅的眸子,但她努力很久也無法對焦,於是扯了扯嘴角,一字一句質問道:“我,是在放肆嗎?你級彆不低,應該見過絕密卷宗吧,從所謂的資本主義國度回來一旦失敗意味著什麼,你不清楚嗎?我回來,是為了殺一個蠢貨醫生嗎?”

“我不管你和那個女醫生什麼關係,我隻知道,你的格局,你的眼界,都未免太小了。”

她閉上眼深吸口氣,左右手交疊,狠狠擠壓著被玻璃碴子紮傷的口子,很快白紗布變得血紅。好半晌她再度開口,“劉文進也是個蠢的,居然找個更蠢的來保護我的人身安全。”

淩崢嶸眯起眼,危險地盯著她,語含警告。“彆得寸進尺。”

孟圖南笑了笑,這麼美,這麼脆弱,卻又這麼美得驚心動魄。“叫國家擬戰部門的人過來接我走,經過評估,我不認為軍隊更安全。”

程驍來的時候就見到兩人劍拔弩張地對峙著,淩崢嶸斜睨著她,努力壓下火氣,“等劉師長回來,你願意去哪就去哪。我沒跟你計較是我不打女人,如果你再敢動手,就彆怪我不客氣了。”

孟圖南不置可否地輕笑了一聲,這種無聲地嘲諷精準刺痛了他的自尊,他剛要走近些就被程驍一把拉住他的手臂,程驍冷聲道:“淩旅,有話好好說。”

“放開。”淩崢嶸眯起眼,兩人火藥味十足,分分鐘會打起來。

對峙時一個小戰士慌慌張張跑進來,“淩旅長,事發突然,師部通知您開會。”

淩崢嶸甩開他的手,扯著衣領整理好自己,神情冷峻道:“程驍,擺正你的位置,不要越界。

程驍垂下眼,俯身將將拿來的酒精棉按在孟圖南的手背上,然後筆直地敬個禮,輕聲道:“是,淩旅。”

門口的白大褂們麵麵相覷,蕭華不管閆院長再怎麼使眼色都裝做看不懂,一直向後退,後來乾脆回去坐診了。

那麼多人排隊等著看病,紅黑臉的莊稼漢和大嫂大嬸們,他們是無辜的。

淩崢嶸神色不善,一身煞氣,大家都不自覺讓出一條路來,他邊走邊道:“等我回來處理。”

程驍跟在他身後一道離開了。

房間裡的燈都關上了,會議桌上方懸著黑色的投影儀,技術人員坐在一邊放映上午發生的錄像。

碧波蕩漾的大海上本乾乾淨淨什麼都沒有,幾秒後,忽然一隻圓滾滾的黑色鐵皮從西側海岸線中露了個頭,漸漸,天線一般的支架在圓滾滾的鐵皮上展開,緊接著我方巡邏船隻的電子設備全部陷入癱瘓狀態。十五分鐘後,通訊重新啟動,雷達回複掃描作業,但藍色的顯示屏上卻出現了抽象的海雕國國旗。

我方巡邏艦上前捕捉時,一架小Y號海雕國軍警飛機出現在上空,這是架電子戰機,配備著這個世界頂尖的電子設備,它發出的強乾擾再度將癱瘓了我方通訊係統,雷達製導信號亦被切斷。

恢複的間隙,海軍請求了空軍支援。距離最近的N空3師的派出了8‖和s拐兩很快趕來支援驅逐,但令人氣憤地一刻來了,海鷹國再次對我方進行電磁壓製,敵機都飛到眼前了,雷達都掃不出,更不提導彈火控鎖定對方了。敵機帶著我方戰機遛了半個小時,J8‖因為半徑半徑不足600公裡(沒有嚴謹數據支撐)隻得先行返航。

看似一次簡單的戰機乾擾,但暴露出的是兩國海、空軍事技術上的巨大差距。

錄像的最後,突然傳來拿頭撞艙壁的聲咚咚咚聲,以及飽含屈辱卻無能為力地咒罵。

隨著投屏一黑,室內再度燈火通明。隻是這白光照在現場坐著的每一個人的臉上都顯得那麼不能忍受,都眯著眼,寒著臉,拳頭捏地吱吱作響。

淩崢嶸是陸軍,雖然知道一些裝備落後的事,卻從未如此直觀地感受到技術落後造成的霸權和欺淩,這種挑釁幾乎是最近一段時間的常態,他們仗著技術優勢,戲耍乃至玩弄著我們的海軍和空軍。

一股無能的憤怒充斥著胸口,他在這一刻終於領悟強國必先強軍,強軍必先強科技不是一句空洞的口號,它們是屈辱造就的,是從無數次失敗裡總結的經驗。

程驍做事效率非常高,楊清帆替孟博士去打飯,打了飯就直奔衛生院。早飯如此,午飯如此,到了晚上,那人似乎確定這飯是打給孟博士的,於是再次做了手腳。

手段不夠高明,但用的毒卻很厲害,內地每售出一筆都會記錄,程驍順著這個線索往上挖卻一無所獲。因為來路出處都對得上,本身也不是好東西,偷了也沒用,能接觸到的都是專業人士,福利待遇都很好,沒人願意為了這種破事搭上前程。

這種對不上路子的事他轉手甩給了擬戰局部門,王局長本就為孟博士的事情在奔波,多一件倒無妨。

師部的會一直開到晚上8八點多,程驍拿著調查結果進來做彙報,大家臉色都很難看,沉默,歎息,憂心忡忡。當得知食堂下毒的人被抓住了,是一個剛入伍不久的炊事兵時,憤怒達到了臨界值!

餘政委氣得一拍桌子,怒罵道:“沒骨頭的孬種,一點好處就叛變了,和打仗時候的漢奸有什麼區彆?人家一個小姑娘,冒著被終身囚禁,或致殘,致死的風險也要回來報效祖國,他們呢?生在這個時代,沒打過仗,沒流過血,吃飽穿暖了,就開始軟骨頭了!”

一旁的周副師長也義憤填膺,“媽了個巴子,他知道毒死一個博士的損失有多大嗎?是一個國家在最新技術領域上與彆人幾十年的差距啊,一旦打仗,我們被技術封鎖,兩眼一抹黑,到時候拚人頭都夠不著,隻能眼睜睜看著導彈飛過來落在頭上。”

餘政委氣得直哆嗦,尤其剛看完錄像,剛被海雕國牽著鼻子戲弄過,巡邏艦上的隊員惱得用頭撞艦壁的咚咚聲還在心房裡回響,我方J8飛行員的那句無法鎖定目標,無法精準打擊的話還猶言在耳,稍有血性的人都無法忍受。

“因為小孟博士還在走最後審查手續,所以她的資料大家看不到,但劉師長親口說過,她是能源武器方麵的專家,哪怕在海雕國,哪怕那時候她尚未成年,但她提出的戰鬥機電子戰設計設想就已被采納,至於進展到哪一步,我們無從知曉。但就從今天的強乾擾程度來看,海雕國一直在發展這項技術是無可爭議的,所以這個孟博士腦子裡裝的東西絕對是財富無法衡量的。”

“同誌們,聽到程驍來找我,說有人在食堂下毒的時候我的心都在顫抖,在滴血啊,萬一出事了,我怎麼對得起孟博士選在這裡落腳的信任?怎麼對得起人家小姑娘拿命換來的機會?”

“好在,這毒孟博士沒有吃進去,否則我這條老命也不要了,因為愧對國家、愧對民族啊。”

淩崢嶸一臉凝重,定定看著手上的筆陷入沉思。

孟圖南為什麼會想殺沈醫生呢?真像蕭醫生說的那樣嗎?她被疼得失去理智,產生幻覺,從天才變成了瘋子,成魔成佛隻在一念之間?那為什麼是沈醫生呢?蕭華與她接觸更得多,更有機會才是。

還有她說的話也很奇怪,什麼叫不管和那個女醫生什麼關係,他們有個屁的關係!淩崢嶸眼底浮現燥鬱之色,孟圖南不會無緣無故說這個,難道是那個女醫生說了什麼話很難聽,刺激了她?

但,罪不至死。

淩崢嶸擰著眉頭,仔細回憶著今天的事。

第一次那醫生與孟圖南不對付,是說她不配合檢查,不允許她吊抗生素,孟圖南是發現了她給自己換抗生素瓶子才鬨起來,因為什麼?對,上抗生素需要做皮試,尤其青黴素這一類,怎麼敢直接掛的?

他眯起眼,還有,換吊瓶是醫生的工作嗎?

這個沈艾艾不正常。

一場會到最後七扯八扯,搞到十點半才散會。一群老頭端著搪瓷杯陸陸續續走出會議室,淩崢嶸與程驍默契地都沒有提醫院的事,自然會有人找餘政委處理。

淩崢嶸踩著一地的碎月清輝,背著手往衛生院走,舒敬,楊清帆和宋昭都以為他不會來了,畢竟一個男人,還是淩崢嶸這樣驕傲又小氣的男人,被一個女孩子當著眾打了一巴掌,這傷了麵子,不細說怎麼回去哭了,總歸是不得來了。

結果才從崗位上換下來休息兩分鐘就看到軍中傳奇邁著大長腿走過來了,見了他三人抽著煙,吹著牛,一臉喜氣洋洋的模樣,眉頭立刻蹙起,嘴角卻翹著,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大家心頭一緊,果然,接著就是苛刻的話迎麵砸來。

“誰準你們在醫院抽煙的?就這麼站崗的?紀律呢?”

舒敬最先踩了煙站得筆直,他可太了解這位爺了,這麼笑一般都是暴風雨的前兆。

楊清帆皮得緊,居然還敢笑,“老大你居然來了?我就說老大是個真男人,怎麼會跟一個女娃計較。你們還不信,偏說老大傷了麵子指不定擱哪兒哭呢!”

淩崢嶸笑意更深,但眼神卻越來越涼,依次掃過眾人,連單獨站在一旁的看夜色的孫正都沒放過,孫正瞥他一眼,“我沒說。”

淩崢嶸甩出一個算你識相的表情,抬起手表看著,冷冷道:“給你們二十分鐘,25公斤負重五公裡。”

“楊清帆怎麼不笑了?是不愛笑嗎?”

打著石膏的宋昭默默往孫正那邊挪,裝聾作啞當孫子不丟人,反正誰五公裡負重越野跑吐血過誰自己心裡清楚。

淩崢嶸眼見著他倆跑走,這才來到門口去推門。

屋內仍是黑的,他稍微適應了下,卻看到床上是空的。他眸子一緊,大步進去,這才看到少女抱膝坐在窗台邊,仰著臉,好像在賞月。

她是肉眼可見地瘦了下去,挽起的袖口下露出的手腕格外纖細,上頭是烏青的瘀血痕跡,在白皙的肌膚上分外紮眼。銀色的光輝灑在她美麗的麵龐上,渡上一層毛茸茸的暈感,一雙眼半闔著,唇瓣也微啟,茫然無措又憂鬱易碎的無助感被美貌無限放大,叫人心裡揪著,想為她排憂解難,赴湯蹈火,不計後果。

真是妖孽一樣的女孩子,分明孱弱的身軀裡住著強悍無可匹敵的靈魂,偏又美得驚心動魄,女媧造人時大約隻對她一人傾注了心血吧。

淩崢嶸站了片刻,夜風很涼,他怕少女這樣吹會凍著,於是走過去將人抱起來放回床上。隻有距離這樣近,這樣親密時才能聞到她身上的香味。

他可以欺騙任何人,但他無法欺騙自己的身體反應,他是真的非常喜歡這味道,繃緊了一天的神經,和一身疲憊都卸了去。愉悅是一種感覺,卻被他人掌控。

少女安靜地坐著,輕聲開口問道:“去把解毒製劑拿來,我要注射第二支。”

“不是要等48個小時嗎?”

“24小時後,48小時內注射第二支效果最好。”

淩崢嶸眯起眼,雖然猜測過她會對自己有所隱瞞,她並不信任自己。但這個認知仍令他心臟裡湧起絲絲縷縷地鈍痛感,可理智告訴自己,她不得不謹慎地對待任何人,稍有差池,萬劫不複。

“好,我回去拿。”

少女抬手遮住眼睛,“記得拿束縛帶和手銬。”

淩崢嶸聞言,臉色沉了下來,靜默一瞬後抬腳出去了。他一身煞氣,門口的人本能夾緊屁股站得筆直,他卻嫌人家用鼻子呼吸,又罰去負重兩公裡。

等他再回來,大家連呼吸都不敢,正憋著氣,宋昭噗嚕放了個屁。

淩崢嶸眉尖一聳,宋昭自己開口了,“雖然不能負重,但我這就去跑圈。”

下午的事閆院長在食堂蹲點,蹲到了散會後結伴去吃飯的一群老夥計。這可真是撞槍口上了,他話都沒說完,就被一群人教育得頭都抬不起來,說到最後麵紅耳赤,悔不當初。

現在,本就沒什麼人的住院部全都集中到一二層去,整個三層騰空了,就剩下孟圖南一人。

淩崢嶸拿出解毒劑,每一支都被包裹在鋁製的液態容器內。他利落地撕開保護層,取出裡麵的藍色液體和注射器。少女起身坐在靠背椅上,雙手自覺向後反剪著,眼神異常平靜地望向他。

淩崢嶸用酒精棉擦拭她的手臂後將液體緩緩地推進去,孟圖南低頭看著,忽然笑了笑。“謝謝。”

她略仰起臉,望著天花板,“麻煩將我綁起來,明天上午八點以後再進來。”

淩崢嶸斜睨著她,“怕自己尋死?”

“我不信任你們任何一個人,所以,請將門封死,第二天再暴力破開。如果我活著,記得帶一份鹹豆花,如果我死了,身體燒了骨灰揚了就行。”

淩崢嶸被氣笑了,額角突突直跳,他有一瞬間地衝動,想用鋒利的軍刀破開她的腦子,看一看裡頭除了戒備,利用和冷酷外還有什麼?

總之就是沒有溫情和信任是嗎?

他利落地用拿出束縛帶將人綁在椅背上,反剪著手,將手腕也緊緊地勒起來。他用的是部隊捆俘虜的手法,一旦被捆住,自己絕無解開的可能。

孟圖南緩慢地闔上眼,聲線裡淬了一把冷冽的碎冰。“出去。”

淩崢嶸毫不客氣地摔門走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