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世子妃不日便會去拜見(1 / 1)

“世子...這。”

張伯也料想了世子會對朝廷不滿,但真正從本人口中聽到感覺還是不一樣。

因為糧草的事,軍中大多人對朝廷都不滿。而世子沒有抱怨,而是變賣家產,籌錢去購買糧草,甚至節衣縮食,將自己的那份讓給彆人。

兩相對比之下,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那麼選擇追隨誰,不會成為一個問題。

紀時澤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勸慰道:“張伯,你先養傷,後續的事情我會處理。”

張伯見此也沒有再多說什麼,雖然沒有挑明,但他知道,他們方才談的是大逆不道之事。沒有做好充足的準備前,說什麼都沒用。

“那要勞煩世子給狼牙關的兄弟們回個信,他們都很擔心你。而且那裡的胡人自從知道您不在後,就加快了進攻的速度。如果您能回個信,想必也能讓他們安心守城。”

紀時澤點了點頭。

狼牙關雖然被稱作關,但是其實是一道綿延百裡的邊境線,除了一塊地下水豐富的地方建了城牆,周圍大部分都是草原荒漠。

而胡人想要就是大梁國土上的那塊水源,這也使得他們短暫地團結。

十五萬大軍如長龍一般蜿蜒駐守,隻能眼看胡人騷擾,卻不能合力迎敵。

他們已經忍得夠久了,也是時候該反擊了。

“我明白,張伯你養好傷之後就不要走了,留在邊城吧。”

張伯愣了一會,“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的。”紀時澤笑著搖搖頭,“其他的將士想家不能回,是因為他們的故鄉相隔百裡,但是你留在邊城也能繼續守衛大梁,想必其他人也不會說什麼。

我自小長在軍營,無家無牽掛。但看你們垂淚,也能明白你們思念親人和故土的心。等忙過這陣子,我會將離著家近的將士調換,也讓其他好幾年不能回家的兄弟們,回家看看。”

“世子...”張伯眼裡瞬間就出現了淚水,這不是難過的淚水,而是激動,感激。

他這一輩見過那麼多當官的,但是真的切身實際為他們這些小兵找想的,也隻有眼前這位人。

雖然此時還躺在床上,但他還是用出了全身的力氣,掙紮著想要爬起來。

“我替兄弟們謝謝世子了。”

紀時澤扶住張伯想要趴下的身軀,“大家都多有不易,你不必對我客氣。”

*

屋外,紀時澤牽著魏嫣然的手走了出來。

魏嫣然看到屋外的人,不著痕跡地把手抽了回來。

紀時澤看了眼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什麼也沒說。

原本被堆滿花魔芋的庭院已經被張雪收拾了出來,她找了繩子將花魔芋捆成高高一堆,還貼心蓋上了麻布遮擋烈陽。

院子寬敞了許多,張雪坐在庭院中,細心地刷洗著花魔芋。

眼見紀時澤和魏嫣然出來了,早就翹首以盼的張嬸娘嘴上直道:“謝謝。”一邊步子不停歇地進了屋子。

張雪站起來身,招呼剩下玩耍不知憂愁的小娃娃們去屋裡和爹爹親近。

等院子中隻剩下三人時,魏嫣然拉出一個馬紮,坐下和張雪一起清洗。

“雪姐姐,你怎麼做活也不等我一起。”

張雪卻笑不出來,她麵色沉重道:“嫣然,我覺得我這輩子都報答不了你。”

魏嫣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在想什麼?你給於我的是我拿什麼都換不來的,這就夠了。”

“可是...”

張雪還想說什麼,便被魏嫣然打斷了。

“如果我遭逢劫難,你會先考慮我是否能報答你,再選擇是否幫我嗎?”

張雪斬釘截鐵道:“當然不會。”

魏嫣然將清洗好的花魔芋放在乾淨的水盆中,道:“我也是,所以我們這樣就夠,誰需要幫助就幫誰,其他的東西我們根本就不需要。”

張雪沉默了片刻,重重地點了點頭,“嗯,我明白了。”

與這樣赤誠的人談報答,談恩情才是最不對的事情。她覺得她們之間雖然才相處了短短數月,卻像是變成了家人。

魏嫣然轉頭一看,紀時澤早也坐了下來,坐在小馬紮上低著身子清洗花魔芋。她問道:“你不是有很多事情要忙嗎?坐在這乾這些做什麼?”

他不是答應張伯要寫信嗎?怎麼呆在這不動彈?

紀時澤舉著花魔芋,一臉疑惑,“我坐這裡乾活啊?”

魏嫣然不知怎麼的,心裡有股憤慨,大概是彆人那麼著急,當事人卻這麼悠閒的氣憤。

她直接站起身,揪住了紀時澤的耳朵。“人家張伯那麼情深意切,你剛答應了,怎麼轉頭就忘了要寫信給狼牙關的事?狼牙關一幫人等著你呢,你難不成要等胡人真的攻進來,才告訴他們你還活著的事?”

耳朵本來就是敏感的地方,況且魏嫣然的力氣也不小。紀時澤忍不住把腦袋朝向魏嫣然手用力的方向抬高,以來減輕自己的魏嫣然對自己的影響。

“唉....”

他這輩子都沒這麼窘迫過,但神奇的是他並不感到難堪。相反,他有種奇妙的感覺。

有人把他屬於他的事情記在心上,關心他,催促他,這種感覺讓她感受到從未有過的溫暖。

這世上,也有不少關心他的人。

有的是出於禮貌,有的是想從他的身上獲得利益,還有的是出自同情和憐憫。

但或許是他生性不喜與人交談,又生得一副冷麵相。所以即使是有人真的出於好心,也隻是點到為止。

像魏嫣然這般揪著他的耳朵,一副他不立刻就照做,就誓不罷休的人,從未有過。

他想,這也許就是張伯等人日夜思念的東西,如其他人所說的家的感覺。

確實很美好。

紀時澤求饒地舉起手,一副絕不反抗的投降模樣。

“你聽我解釋。”

魏嫣然道:“你解釋什麼,你快去寫信啊,快馬加鞭還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到狼牙關才能到。”

紀時澤道:“夫人莫急,是我沒事先說清楚。其實在大夫看診的時候,我就已經寫好了信寄了出去。飛鴿傳書,頂多一日,書信就能到達狼牙關。”

聽到書信早就寄了出去,魏嫣然趕緊把手收了回來。

......

她好像錯怪人紀時澤。

但是下一刻,她又覺得不對勁。

立刻又伸出了兩隻手,這才是分彆揪住了紀時澤兩隻耳朵,直接把人揪得站起了身。

二人身高相差很大,紀時澤隻能低著頭,才能讓魏嫣然夠到。

魏嫣然毫不留情麵道:“你為什麼現在才說,是不是故意等我錯過你。”

一邊清洗花魔芋的張雪看呆了,手上清洗的動作都慢了下來,但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看著這場大戲。

紀時澤求饒道,“不是...”

魏嫣然道:“那是什麼?你就是想看我出醜!”

紀時澤解釋道:“我是想讓張伯趕緊休息,所以不想再多說。”

魏嫣然反應過來了,若是紀時澤當時說了,怕不是剛被紀時澤扶住的張伯就又要一頓讚歎紀時澤的先見之明。

“行吧,這次就放過你。”

說著,她恩賜般鬆開了紀時澤的耳朵。

紀時澤耳尖發紅,就連臉上也微微泛紅。“謝娘子,我以後不乾了。”

張雪:......

她好像不該在這裡,但是看都看完了...還是繼續當自己不存在吧。

魏嫣然倒是絲毫沒有愧疚感,她一把拉起了張雪,對紀時澤道:“既然你還不忙,就把明天份額的花魔芋洗出來,然後泡上。”

紀時澤默默捂著自己的耳朵,道:“是。”

魏嫣然說完轉頭就走,也不顧張雪的反抗,就把人拉出了酒樓。

來到街道上,天色已經臨近傍晚,但來往的行人還是不少。

這些人中,有不少人認出了魏嫣然,都齊齊向她看去。那眼神中透露出探究,或者討好。

邊城並不大,縣衙出了那麼大的事情,早就被好事者傳開了。

不過,他們常去的酒樓裡,老板娘新成婚的新郎官竟然是鎮北王世子,這種駭人聽聞的消息,還是有不少人不敢相信。

鎮北王世子可是打退契丹的大英雄,是整個大梁都崇拜的人。

魏嫣然抗住奸商的坐地起價,創新菜式,便宜賤賣助他們度過此次難關,也是英雄,也受他們敬仰。

這兩位傳奇一樣的人物竟然是一對?

對於像戲曲的一樣情節,邊城的百姓很難相信。

直到那位讓人熟悉的王員外從馬車上探出頭,一臉笑意喊道:“世子妃,您可安好。”

眾人直接瞪大了眼睛。

王員外那明哲保身的作風,他們也是有所耳聞,能讓他在大街上這樣喊,那八成這消息就是真的。

“世子妃?魏小娘子,你酒樓裡那夥計真是鎮北王世子。”

魏嫣然還未回答,王員外搶先回道:“那當然,世子英雄神武,也隻會拜倒在世子妃的石榴裙下,這怎麼會有假!”

王員外笑顏如花,但發現魏嫣然冷著臉,立馬收了神通。

果然隨著王員外一句話下,人群激動了起來,紛紛湧上前,迫不及待地想和魏嫣然說些什麼,問些什麼。

眼見周圍的人越聚越多,王員外也知道自己剛才那聲“世子妃”做了多大的孽,趕緊撩起簾子,請魏嫣然和張雪上來。

街道上,車夫一邊好言相勸擁堵上前的人群離開,一邊架著馬車小心翼翼避開人群。

外麵人聲鼎沸,馬車裡,三個人拘謹地坐著。倒不是因為彆的,而是這車廂裡太擠了。

本來這車廂放三個人是綽綽有餘的,但是問題是這車廂裡居然放著一隻大鳥籠,裡麵大概有十數隻烏鴉。

它們“吱呀吱呀”地叫著,同時不停地撲打著翅膀。這聲音,甚至一度蓋過了車外的吵鬨聲。

王員外抿了抿唇,道:“這是世子妃讓我找的烏鴉,下人們無能,隻能找到這些。”

魏嫣然一時無言,她道:“彆叫世子妃,叫魏小娘子,實在不行就叫嫣然。世子妃聽著太彆扭了,而且紀時澤是入贅,你們都喊世子妃,莫不是把入贅這事給喊忘了。”

王員外聞聲“嗯”了一聲,末了又道:“但是鎮北王府家大業大,府中的王妃原並非世子親娘,還有一子一女。若是世子入贅一事傳回去,恐怕這個家產...”

王員外適時的停頓,但魏嫣然明白他的意思,她問道:“鎮北王府家產多少?”

王員外心領神會道:“鎮北王是皇帝的親弟弟,也是當年幫著皇上打天下的人,更是唯一的親王。河東百頃良田都隸屬鎮北王府不說,就連京中也有不少產業,再加上當年與契丹大勝獲得賞賜,富可敵國雖然說不上,但是家產綿延子孫百年已綽綽有餘了。”

魏嫣然心裡算計著綿延子孫百年到底是多有錢,越算她臉上的笑意越深。

“那以後在外人麵前叫我世子妃,咱私下裡還是以前那樣。”

王員外也笑笑,“魏小娘子不忘了我,我自然也不敢忘您的話。”

漸漸的,馬車行到安靜處不久,又聽到了吵鬨聲。

“什麼聲音?”魏嫣然聽著那聲響有些熟悉,伸手扯開簾子,。結果看到了一輛豪華馬車前,大搖大擺扇著紙扇的紀雲樂。

她放下簾子,看向王員外。

王員外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無辜樣。

魏嫣然也不想戳穿對方,她一笑,便提起車廂裡的鳥籠就出了車廂。

她打開籠子,任由烏鴉飛出,黑壓壓一片遮住了她的頭頂。

小黑憑空出現,張嘴叫了幾聲,立刻就吸引了原本已經逃竄的烏鴉來到它的身邊。

另一邊的紀雲樂還在因為要受數十日的奔波才能回鎮北王府而發脾氣,可當他看到一大群烏鴉衝自己飛來時,他就不管不顧地跑進了馬車裡。

烏鴉沒有因為他進入車廂就放過他,反而是跟著鑽進了車廂。

原本藏身的地方,成了困住紀雲樂的牢籠。

“啊啊啊!”

紀雲樂的慘叫聲此起彼伏,下人們憂心,卻也不敢上前。

幾分鐘後,烏鴉有秩序地飛走了,這時候下人們才敢衝到馬車裡。

紀雲樂捂著頭上流血的傷口,被下人們扶著出了車廂,一眼就看到了不遠處站著的魏嫣然。

魏嫣然如勁竹般傲雪獨立,她朝紀雲樂招了招手。

“替我向鎮北王和王妃打聲招呼,我身為世子妃不日便會去拜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