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無罪,何來免罪(1 / 1)

“啊這...”

原本歡聲笑語的人群突然就停下了,他們本想聊天解悶,結果沒想到直接聊到人家傷疤上去。

就說這麼好的小公子,怎麼就甘心入贅,原來是親娘早逝,父親另娶,沒有人管他。不止如此,還要年紀輕輕四處跑討生活。

尤其是在這小公子並沒怨言,反而一味賣力乾活,更加讓人同情。

他們覺得若是此事發生在他們附近,這種人家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怎麼能另娶之後,就忘記亡妻的孩子呢?

“這魏小娘子可是咱邊城數一數二的美人,人有那麼聰明,開的酒樓賺著那麼多錢,不知道多少人去求過親,可是她都沒答應,反而是願意和公子你共度一生。”

“對呀,公子忘卻前塵事吧,這麼好的妻子,想必是上天都看不下去,對你的補償。”

聞言,紀時澤停了下來,想起他們相遇,相伴的這些天,他笑了笑道:“我娘子真的是個很好的人。”

“哈哈哈!”

“果然是年輕人,乾活還不忘記誇誇自己媳婦。”

嬉笑聲中,人群又重新熱絡起來。

約莫到了傍晚,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紀時澤便招呼人們往回走,雖然這密林看著哪哪都一樣似的,但是他方向感極好,隻要走過的一邊的路就會刻在腦海中,即便閉著眼也能原路返回。

溝渠已經挖了一半,明天再來趕工就能完成。想到魏嫣然高興的樣子,紀時澤又忍不住笑了笑。

一旁的夥計看到此情形,立刻問道,“公子,你笑什麼呢?不會又想起魏小娘子了吧!”

“肯定是啊!笑得那麼開心。”

紀時澤沒有答話,像是默認了。

眼見如此,眾人的笑聲更大了。一邊起哄,一邊鬨著。

車夫看到了走到密林邊緣的眾人,急忙跑了過去。他塞給紀時澤一方手帕,道:“這是魏小娘子寫的,不過我和員外都隻能看出一個夫字。想來你和魏小娘子是夫妻,應該能明白她是什麼意思。”

旁人見車夫急急忙忙地樣子,明白有什麼事情發生,立刻圍上去。他們和紀時澤經過了這一下午的相處,都對這人的品行十分敬佩。同時挺心疼他年少喪母的經曆,不由得就多問了幾句。

“魏小娘子怎麼了?怎麼不傳話,反而寫個看不懂的字。”

車夫憂愁著臉,擺了擺手,顯然不想多說,“先回去吧,員外在府上等著咱呢。”

眾人見狀,明白是真的發生了什麼事。但是看車夫的樣子,也不敢再多問,隻能歎著氣回去了。

紀時澤在看到車夫出現的那一刹那就慌了,從來到密林之後他就一直有一種不祥的預感。而馬夫的話驗證了他的想法。

他認識這個手絹,是魏嫣然貼身帶著的。到底是什麼緊急的事情,讓她來不及留一句話,隻能留個手絹給他。

他看著手絹上炭筆的痕跡,認出了上麵的字。

“請夫扮世子。”

無比簡短的話,卻讓紀時澤知道事情已經到了什麼地步。

世子肯定指的是鎮北王世子,他們今下午剛剛會見過那位,那位就在縣衙。

所以意思她遇到了危機,讓他假扮世子去府衙。

他有些後悔,他該早和魏嫣然說清楚自己的身份,他就是鎮北王世子。

他當時隻是覺得她們二人都有秘密,她既然不問,那他便不說。鎮北王世子的名頭說出去好聽,但也隻有他知道,那就是個名頭,與之相伴的腥風血雨一樣不少。

他不想告訴她那些事情,連累她,讓她平添煩惱。

可是沒想到,這個決定錯了,錯得他痛苦不已。

*

縣衙裡,魏嫣然想象的畫麵並沒有發生。

她知道那位趙知縣恨不得趕緊把她扔進大牢,而有了鎮北王世子的撐腰,趙知縣肯定會連審案都直接略過去。

她做好了最壞的打算,直接用積分兌換武器,然後一把火掩蓋案發現場拉倒。

可是這所有一切的設想都沒有發生,她老老實實的跪在堂前一言不發。

其實她根本就不想跪,她一個現代人,頂多去勾床底手機時才會彎下腰。但如今她身在古代,若是不跪父母官,便會當即因為藐視大梁律法,直接給判個死罪。所以身不由己下,隻能跪。

忍著膝蓋疼,聽著堂上那一群人唱戲,也不知道那群家夥,什麼時候才能想起來堂下還有個跪著的她。

404意識到了宿主的不滿和壓抑的情緒,趕緊安慰道:【宿主,你冷靜,千萬不要想不開把他們全突突了!】

【你那麼聰明,咱用腦子吧!智慧才是人類發展的第一動力,武力都是野蠻人的手段!】

【嗚嗚嗚。】

魏嫣然皺眉,這404越來越吵了,越不理它,它還越起勁。本來她跪著,其他人都站著,她就煩,結果404也不讓她省心。

【閉嘴。】

404:【知道了,嗚嗚嗚~】

明堂裡,原本該知縣坐的位置被一身穿深紅色長袍的男子坐著,此人柳葉眉,高削筆,五官精致的不像男人,尤其是那乖張又跳脫的風格,風騷得讓人不忍直視。

紀德清喝了一口茶,立馬誇道,“沒想到這鳥不拉屎的邊城,也能有這麼好的雨後龍井。”

趙知縣諂媚地上前,“這是下官母親不忍下官離家遠就,賣了陪嫁首飾給下官的。還是殿下喝才能不讓吾家老母寒心。一想到母親,下官就忍不住想哭,不能在膝下儘孝,下官著實不孝。

要是二殿下能讓下官回到京城孝順父母,下官必萬死不辭,甘為殿下馬首是瞻。”

說著,趙知縣一邊哭,一邊朝紀德清靠近。嘴裡不斷說著要去京城的話。

明堂裡,除了唱戲的趙知縣,其餘看戲的魏嫣然,紀德清和紀雲樂都忍俊不禁。不過是被喝了一杯雨前龍井,居然就能冒出這麼多說辭。

饒是見慣了不要臉的魏嫣然,也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

堂中坐著的人便是當朝的二皇子,而這位二皇子明顯對趙知縣不悅,但趙知縣也不知道是真沒看見,還是假沒看見,就一個勁往人身前湊,那一臉鼻涕眼淚把紀德清的眼睛都嚇大了。

紀德清身旁的侍衛終於意識到他那不靠譜的主子也忍不了,趕緊上前把趙知縣拉走。結果趙知縣就像是被人拋了祖墳,開始哀嚎地訴說對紀德清的敬仰,和渴望去到紀德清麾下的衷心。

紀德清頓時有種踩了狗屎,還被狗屎追著親的及時感。

這麼多年了都是他惡心彆人,頭一會兒被彆人惡心到了。

但他依舊保持著皇子的風度,沒有一絲表情崩壞,而是一臉欣慰地看著趙知縣。“既然你那麼想去京城。”

紀德清的語調拉長,意味深長,就像是故意吊人胃口。而趙知縣也是看見勾就咬,瘋狂點著頭。

“嗯嗯。”

紀德清話鋒一轉,道:“那你就辭官吧,不止能回京城老家,也能空出時間去照顧你那老母親。”

趙知縣愣了,不可思議地看著紀德清。直到聽到笑聲,他才明白,紀德清根本就是在耍他玩。氣憤的情緒在他心中醞釀,但他又怎麼敢對著當朝皇子流露不滿。

隻能跟隨眾人笑著,隻是他那張臉笑得比哭難看。

404:【宿主,我忍不住替人類尷尬的毛病犯了。】

魏嫣然不想搭理404,一個係統整天人模人樣,還替人類尷尬了。

這場戲讓她見識到了趙知縣的諂媚愚蠢,更見識到了這位二皇子喜歡戲耍人的性格。

一個邊城的知縣,居然想靠一杯雨前龍井就投到當今皇子的陣營,去到京城做官。

甚至不惜扯出自己的母親,見他吃的肚子圓圓的體格就知道,若是真孝順,就該少吃點,把錢寄給他口中那位老母親。

結果就是被二皇子戲耍一頓,成了笑話。

簡直是蠢到沒邊了。

原本魏嫣然對付這種又蠢又壞的貪官,手到擒來。卻不想來了個鎮北王世子打亂他的計劃,但是上天是公平的。趙知縣計劃要成功時,天朝的二皇子又意外來到了這。

至少表麵是看似是公平了。

紀德清滿臉看著台下笑得如豬一般的蠢貨,終於舍得將目光轉向了跪在堂下的魏嫣然。

“趙知縣,你不是說你在審案嗎?這貌美小娘子是犯了什麼錯?”他眼睛上下盯著魏嫣然,嘴唇上下蠕動,像是對人十分感興趣。

趙知縣一個箭步又想靠近紀德清,被侍衛眼疾手快擋了回去。看著胸部到他頭頂的侍衛,他隻能顫顫巍巍地回道:“這人藐視朝廷,煽動百姓暴亂,下官這才要把她壓到大牢裡去。”

紀德清卻一抬手製止了,他興趣缺缺地走下來,圍著魏嫣然轉了一圈。他的個頭並不高,甚至比身為女子,還在生長發育中的魏嫣然也高不了幾寸。但他此刻站著,魏嫣然跪著,倒是顯出幾分居高臨下之勢。

“長得真不錯,要是你跟了本殿下,本殿下便免你的罪如何,小美人。”

他彎下腰,把笑臉湊到魏嫣然身前。臉上浮粉因為誇張的表情,噗噗掉了一層,那慘白如死的人的臉才終於有了一點活人的氣色。

眾人驚訝,他們都以為二皇子這樣的肯定是喜歡男人的,沒想到會對女人感興趣?

若是其他人,早就被紀德清誇張的表情,滲人的眼神給震得說不出話,說不定還會當堂嚇尿了。

但是魏嫣然是何許人,從小就隻有她嚇彆人的份。魏嫣然彎起唇,明明是在笑,眼裡卻儘是冷漠。那如刀子一般的眼神,讓見慣了各種場麵的紀德清都不由得表情一滯。

她反問道:“何來免罪?我本無罪。”

紀德清直起身,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般,在自個身上摸了半天,終於從袖子中掏出快紅色手帕,低下頭擦了擦嘴。

他是皇子,哪個人都對他畢恭畢敬,頭一次他感覺自己被壓住了,無論是從氣勢還是從眼神。那上位者的氣勢,仿佛他才該是跪地求饒的階下囚。結果這人還是個邊城的小姑娘,他總覺得這事太過好笑,一時便笑出了聲。

明堂中沉默無聲,眾人都在等著二皇子雷霆之怒,把這狂妄犯上的人給推出殺了,亦或是立即立即關入大牢,卻不想聽到了二皇子的笑聲。

笑聲?

二皇子果然腦子不正常。

紀德清攢著那紅色手絹,幾下就把手絹紮成了朵花。於是頭一轉,一扭一扭就跑到了坐在案首下的紀雲樂身旁。

“世子殿下,本來本殿下沒前,趙知縣都是一味討好你。現在本殿下來了,他對你連理都不理。為了不破壞本殿下我和鎮北王府的和睦,便將這花送於你。”

誰也沒想到他會突然說這麼一句話,大堂又是一片沉默。

404:【哼,這個人惹了這裡最不能惹的人。】

【宿主,兌換武器拿炮轟他。】

魏嫣然:?

“你不是一隻反對我兌換係統武器嗎?”

404:【那不一樣,這個人不像男人,不像女人,還那個樣子,我不想在看到他了。】

魏嫣然笑笑,“其實我覺得挺可愛的。”

知道說不過她,就去找能折騰的人,不確實挺可愛的嗎?

404:【?】

【宿主你...你這是什麼品味?】

另一旁,紀雲樂像是看到了非人類物體,整個臉都皺了起來。他可是親眼看見紀德清拿那手帕擦過嘴的,而且那大紅手絹上現在還沾著剛從紀德清臉上擦下的脂粉,這他怎麼受得了。

但他依舊沒忘記對方的皇子身份,扯著嗓子誇道,“二殿下您風姿卓越,是那天上的仙子,人人敬仰。我敬慕都來不及,怎麼敢不滿呢!”

紀雲樂從小到大都被爹娘捧著,被溺愛,被嬌慣。但不代表他一點兒眼神都沒有。二皇子再怎麼讓人議論紛紛,他身為臣子也不能流露出半點不敬的意思。

他想起他的娘,慶幸他娘對他嚴格,才讓他養成了為了不受罰,所以睜眼說瞎話的本領。不然此刻他一定哈哈大笑,能把房頂都笑塌。

雖然紀雲樂覺得自己演技精湛,但是明眼人看得出來他在強撐,而且馬上就撐不住了。

其餘的人深表同情的同時,還在憋笑。雖然他們臉上已經是笑容四溢,但還是撐著沒有發出聲音。

二皇子這不著人樣的作風,早已是滿京城的笑話,但是他是皇子,有天家血脈。敢笑,就得人頭落地。

就在眾人苦苦支撐之際,麵無表情的魏嫣然提醒道:“大人,我說我無罪。”

不是她想打攪這場好戲,而且跪著真的膝蓋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