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商為零(1 / 1)

然而這種氣氛並沒持續太久。

很快便有阮芥大大咧咧的聲音傳來:“謝泠燃,小九在你這兒嗎?”

屏風遮擋住浴池光景,謝泠燃盯著阮棠,淡淡啟唇:“不在。”

“……”阮棠心虛地垂下眼簾。

阮芥看清周圍,發愣,“你在洗澡?”他第一回來泠宮,不知道內殿該是什麼樣子很正常,早知此處是浴池,打死也不會踏進來半步。

謝泠燃:“嗯。”

“可我明明看——”

“八皇子,請你出去。”

這一晚上,謝泠燃的忍耐已到極限,但阮芥同樣是一點就炸的性子。

料想阮棠總不可能在謝泠燃的浴池子裡,他罵罵咧咧地往外退:“切,說得我想看你什麼一樣,要不是看小九往這邊跑了,我才不會來呢。這家夥,等我找到了,看我不收拾她……”

阮棠一邊聽著,一邊往水下躲,隻露出臉來。

看謝泠燃逐漸陰沉下來的神色,她是真的很想找個縫鑽進去了。

阮芥的聲音遠了,取而代之的便是謝泠燃的,“出來。”

阮棠討好笑著,手腳並用地自浴池間爬出,真心實意道:“燃哥哥,要不你下次洗澡,還是用靈力化個結界吧,這樣也安全一些。”

偏殿偌大,除了進殿有道主門,拐進浴池這邊可是一道門也沒有,所以她和阮芥才會雙雙誤闖。

“就算你對自己的聽力很放心,也該警惕著彆有用心又防不勝防的小人。”

聽到後麵兩詞,謝泠燃不禁嘲諷:“九公主指自己?”

阮棠老實了,安安靜靜閉嘴。

其實她指的是阮芥來著……

剛才是頭先紮進池子裡,阮棠不僅衣服濕,連頭發也是濕的,跟淋了雨要融化的雪人似的,走到哪兒都滴水。

反觀謝泠燃,這麼一下子的功夫,他全身上下乾乾淨淨,不像剛沒擦身子就披衣服的。

阮棠:?

他倆到底是誰洗澡?

衣服濕噠噠地貼在身上,阮棠渾身不自在,旁敲側擊地問:“燃哥哥,你這衣服什麼什麼料子做的呀?乾這麼快?”

謝泠燃言簡意賅道:“靈力。”是用靈力將衣服迅速弄乾的。

說完,他遞了張新的澡巾過來,阮棠接過擦頭發,順口便說出內心想法:“那你能不能替我也乾一乾?或者,你宮裡有多餘的衣服能借我穿嗎?”

謝泠燃不答話,阮棠再接再厲地暗示:“難道你舍得讓小九這樣回宮嗎,上次風寒才剛好呢。而且要是被人撞見我這麼渾身濕透地從你宮裡出來,也不太好吧?說不定八哥哥他此刻就在外頭——”

這一條條,謝泠燃越聽,周身的氣壓就越低。

弄乾自己身上所穿衣服並不難,隻要通體運行靈力,讓其流竄即可。不過對於彆人身上的濕衣服卻是無濟於事,就算他渡過去了,阮棠也不懂如何將靈力運至全身。

除非——

謝泠燃正要啟唇,阮棠睜著大眼睛,一臉無辜將他斟酌幾番的話自若說出:“我是不是得先脫了給你?”

是這麼個理。

謝泠燃彆開眼,耳尖發紅。

“哎,你早說嘛,這濕衣服我穿著還難受呢。”阮棠解開腰上的扣帶,自顧自說,“反正這池水也溫著,我就再進去泡一會兒。”

謝泠燃訝然製止,“這池水我泡過。”

阮棠不解,“我剛也泡了呀。”

這麼大的池子,她換個角落不就行了,哪兒那麼多事。

謝泠燃被這言論弄得說不出話來,徑直往屏風另一側走去。

阮棠隻脫了外袍丟過去,貼己的裡衣留在身上,她還是有點矜持的,雖然不多。

水汽迷蒙間,掛在屏風上的衣袍半晌都沒被扯走。

等阮棠反應過來的時候,試探性喊了聲“燃哥哥”,卻無人應答。

“……”要不要這麼不靠譜。

阮棠剛腹誹完,屏風另一側再度有動靜響起。

謝泠燃不知去了何處複返,嗓音清淩:“池子裡不可泡太久,我找了一套衣服,等我出去了你再出來換上。”

“謝謝——”阮棠一句道謝還沒說完,謝泠燃跟躲什麼似的,匆匆離開。

橫欄搭了一套宮裝,還有一張乾淨的新澡巾。

阮棠迅速從浴池裡爬出來換上,想讓頭發快點變乾,她把多餘的首飾也都一一摘下,披頭散發的,就跟剛真的舒舒服服洗了澡一樣。

泠宮主殿有一處辟作書房,燭火透過紙窗映出。

阮棠往回走到此處,影子隨著火舌被風吹動的頻率晃了一下。

剛還在浴池旁渾身不自在的謝泠燃,此刻已端坐於書房中央,手中釋卷,模樣清冷鎮定,前後簡直判若兩人。

阮棠輕手輕腳走過去,二話不說研起磨來。

大概是燭火的緣故,謝泠燃從書卷中輕緩抬眼時,表情莫名有幾分柔意。

阮棠心裡一軟,嬉皮笑臉問道:“泠燃君,我這小宮女當得如何?”她身上這衣服是正兒八經的宮裝,穿上了混在宮人堆裡一時半會兒也不容易被發現。

“這衣服燃哥哥是問哪位小宮女要來的?”阮棠捋捋袖子,防止不合身的衣料粘上墨跡,那截皓腕清晰而赤裸地顯現出來,她仿佛故意般調侃,“可惜有些大了呢。”

“彆鬨。”這兩個字從謝泠燃口中說出,聽起來也太過親昵了些。

可當事人心裡卻並無此意。

他隻是不習慣少女突如其來的嬌羞與媚態,從眼神到動作,都好像用勾子在釣人。

跟他從前降過的女妖倒有些像了,最擅長魅惑人心。

阮棠扮個鬼臉,沒繼續胡鬨。

謝泠燃卻主動挑起話:“九公主來時說有事找我,何事?”

“噢——”阮棠差點就忘了這茬,放下研具,清脆地拍兩下掌心,“燃哥哥,你今日拒了父皇的指婚,要是以後都不能求娶洛京的其他公主了,要怎麼辦?”

嗯……洛京其他公主。

比方說,遠在天邊近在眼前的這位。

謝泠燃有意避開了和那雙圓溜溜的杏眼接觸上,事不關己道:“我今日無此意,來日未必會有。”

破防隻在一瞬間,阮棠忍不住氣得罵了一句:“笨蛋!”

這人簡直就是一個情商為零的超級無敵大笨蛋。

“……”平白無故被罵上一句,心裡多少會有些不舒服。

但謝泠燃還沒表露出情緒,阮棠先撒手跑開了,好像更生氣的理所應當是她才對。

外頭夜色很深,今日有大半的護衛都調到了筠竹宮附近,多處都空蕩蕩的。

謝泠燃起身要追,忽的反應過來這舉動並不合適,於是克製住衝動坐下了。

桌上那卷書頁被風輕輕吹動,錯了幾頁,可半晌卻都無人注意。

另一邊,阮棠拔腳狂奔,跑得喘不上氣來,淩冽寒風灌進喉間,嗆得她猛咳嗽。腦子光顧著生氣,眼睛也不看路,結結實實地撞了個人。

“哎呦——”對方被撞得跌坐到地上,話裡透出種不好惹的勁兒,“你哪個宮當差的?會不會看路?”

聽到這聲音,阮棠無視了那雙朝她麵前伸來的手,高舉衣袖擋住臉後,跑得更快。

阮芥被撞得生疼,抬手就等這不要命的宮女過來扶一把,哪知對方跟見鬼似的,趁他沒反應過來,二話不說就是跑。

雖不知這宮女往哪個方向跑了,卻能辨得出她跑來的方向,如果沒看錯的話,似乎是泠宮?

-

雪棠宮內,當差的宮人平日散漫慣了,正在廊下打瞌睡。

阮棠輕踮著腳進屋,她堂堂一個公主,回自己宮都跟做賊似的,未免也太狼狽了些。

避開了外頭的宮人,寢臥內還有棣兒守著,她語氣裡又是心疼又是驚訝:“九公主?您怎麼這般打扮?”

阮棠含糊道:“出了些意外。”

“又跟八皇子打架了?”棣兒隻知阮棠是被阮芥帶走的,對後麵她又去泠宮的事一概不知。

阮棠點頭,想著讓阮芥背個鍋也不算什麼。

“八皇子也真是的,好歹是哥哥,也不知讓著您一些……”

阮棠換上笑臉,催她去準備準備,打算再沐浴一回。

剛回來不久,阮芥後腳便至。

阮棠還記得身上穿著宮服,沒讓他進屋。

阮芥以為她是睡下了,直接站在門外頭責備,“小九,你從三皇姐那兒回來了怎麼也不跟我說一聲?虧我還到處找你。”

阮棠想起他不肯陪她進玉顏宮的事,故意答:“反正八哥哥不也沒在意我的死活。”

“……”

屋外沉默一瞬,隻聽見風吹窗欞之聲。

阮芥說的話漫在風聲裡,帶點遲疑,“那什麼,八哥跟你說個事兒。”

他突然如此正經,阮棠還有些不適應,“說。”

“你可彆傻乎乎以為謝泠燃不肯跟三皇姐成婚就輪得上你了,我今晚不小心撞見有個宮女從他宮裡跑出來……”不久前阮芥找去了,謝泠燃明明還在沐浴。

何況泠宮一向都無需宮人伺候,突然跑出個宮女,是得多留個心眼。

阮棠同他確認,“你沒看清那宮女的臉?”

“這是重點嗎!重點是謝泠燃這個人表裡不一,表麵光風霽月的,背地裡或許不知道玩得多花呢,也就你這樣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才被騙得五迷三道的。”

阮芥越說越氣,但怕阮棠不樂意聽,還收斂了許多,沒想到卻得到了她的肯定,“八哥哥,你說的對。就算謝泠燃將來求著我同他成婚,我還一不定嫁給他呢。”

阮芥:“……”

他好像也不是這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