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玩意兒?拒婚?
她那被係統按頭的老公要成她姐未婚夫了?
阮棠被嘴裡的食物嗆到,臉漲得通紅。
阮平帝注意到這動靜,視線似有若無地從她身上掃過,徐徐道:“今日正好是大喜日子,若是能多促成一對佳偶,自然再好不過。”
此話一出,殿上寂靜無聲。
隻有皇後薑琉鶯捂唇笑著應和:“三公主與泠燃君郎才女貌,性子也像,倒是相配。”
阮卿顏的表情閃過一絲荒唐,又很快藏好。自古女兒家的婚姻,都聽命於父母,更何況她還是位皇家公主,除了“嬌羞”地垂頭聽著,沒有任何話語權利。
隻需要靜靜等待著謝泠燃開口便好。
係統開始催促:【請宿主為主角“謝泠燃”拒婚。】
理智與衝動在阮棠腦子正打著架,勝負難分,“那是我親皇姐,我出麵不合適吧?再說我跟謝泠燃還什麼關係都沒有呢,有什麼立場替他拒婚?”
係統無視了阮棠話裡的質疑:【強製劇情啟動倒計時,三、二——】
“我去!”阮棠被這壓迫感整得生無可戀,“噌”地一下站起身來。
阮平帝立刻皺眉望過來,語氣不滿地警告:“小九,還不坐下!”
對於阮棠和謝泠燃牽扯不清的關係,他一直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到了該快刀斬亂麻的時候,他也能當機立斷。
阮棠很少見阮平帝這麼嚴肅,緊張地舔了舔唇,“父皇,三皇姐和泠燃君……他們兩個……”
“嗯?”阮平帝冷哼一聲,眼神裡的涼意分明是在警告她住口。
“……”阮棠手指絞著衣服,半晌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急得眼淚都快飆出來了。
以往再怎麼嬌蠻任性,她都離阮平帝底線遠遠的,所以才能一直被縱容地寵著,如今隻怕是要觸上大倒頭了。
“他們兩個……”八字不合。
一道沉穩的聲音橫插進來:“陛下。”
阮棠趕緊收回瞎扯的後半句話,如獲大赦般看向謝泠燃。
謝泠燃對著阮平帝回話,隻能望見一個頎長背影,出口的話有禮卻疏離:“在下未與三公主深交,不便置評。至於婚姻大事,更當慎重,不該在談笑間就作出決定。”
他說到這時,阮平帝的臉色已變得微妙,阮卿顏的頭則垂得更低,看不清神色。
但謝泠燃還是一字一句,沒半點輕怠地接上:“今日之喜,理應全數留給太子殿下。”
天子之言不可違,可謝泠燃並非洛京子民。
他雖年少,卻有拒婚資本,隻是無異於駁了阮平帝的示好。
“好一個靈遊閣少閣主。”是褒是貶,意味不明。
阮平帝揮揮手,讓三人都坐下了,宴席繼續,觥籌交錯。
阮棠沒來得及放鬆地呼一口氣,耳邊就響起提示音:【恭喜宿主順利完成劇情節點任務,生存值得到提升!】
她沒好意思,“這是謝泠燃自己拒的婚,我沒幫上什麼忙吧。”
【宿主發揮了推動劇情的關鍵作用。】
推動劇情?阮棠抬眼。
除了背影,這會兒還能望見謝泠燃的側臉了。
隻見少年鼻梁挺拔,雙唇緊抿成線,眉宇間有股極淡的冷意。
-
好不容易捱到宴席結束,新月自柳梢頭躥出。
竹影落到牆上,斑駁灰暗,尖尖的邊沿棱角分明。
竹筠宮內掛著的紅燈籠亮起,將宮道照徹,阮筠井井有條地送著賓客陸續散場。
大概是剛才的事鬨了些不愉快,阮平帝走得早,幾位皇子公主跟在他後麵離開。
阮棠原想追上謝泠燃去看看他,阮芥硬是揪著她不讓走,一臉鄙夷,“小九,這時候你不安慰三皇姐就算了,還跑去追謝泠燃?”
“……”
“胳膊肘往外拐,白疼你了。”阮芥擺出哥哥的架子來教訓她,“還有剛才父皇問話時,你站起來作甚?無法無天了是吧?”
“……”
一路被這麼念叨著,阮棠耳朵都快起繭子了。
到了玉顏宮門口,阮芥並不進去,而是要阮棠單獨和阮卿顏賠罪。
他站得遠遠的,置身事外,“要是你們打起來了再叫我。”
阮棠翻個白眼,“三皇姐才不會乾這種事。”
話是這麼回,但阮棠心裡還是緊張的。
畢竟阮卿顏是個未出閣的少女,還有“洛京第一美人”的頭銜,多少會有些傲氣在身上,在大庭廣眾之下公然被拒婚,不知此刻她心裡是何感受。
宮人引著阮棠來到寢臥,阮卿顏正對鏡卸妝,散落的烏黑長發及腰。
銅鏡中映射出的是一張清冷淡然的臉,雪膚如瓷,唇似紅櫻,燭光之下更顯昳麗,遠看就宛若一朵亭亭盛開的蓮,不可褻瀆。
“來了?”阮卿顏對她的到來仿佛並不意外。
阮棠支吾地應了一聲:“三皇姐。”
阮卿顏隻需使個眼色,宮人便明事理地退下。
門扉合緊,阮棠道:“三皇姐,今日婚宴之事,小九來跟你賠罪了。”
“賠罪?”阮卿顏晏晏笑著,不緊不慢地用木梳打理那一頭烏發,“小九何罪之有,我還得多謝你肯站出來解圍。”
“不是的,我也不是完全沒有私心。”阮棠的聲音越壓越低,“三皇姐,你覺得……泠燃君如何?”
阮卿顏放下梳子,目光從鏡中轉到身側,認真打量起阮棠。
隻見少女眸光躲閃,雙手不安絞弄衣角,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
於是阮卿顏勾著唇,有話直說:“不如何。”
阮棠一愣,小心翼翼地試探:“是因為他當眾駁了三皇姐的麵子,三皇姐不高興嗎?”
阮卿顏歎口氣,不知這位平時機靈的皇妹何以如此遲鈍了:“小九,他駁的並不是我的麵子。”
這麼一提醒,阮棠突然如夢初醒般——其實謝泠燃真正駁的是阮平帝的麵子。
君心難測,這件事在阮平帝心中將會是一個永久的芥蒂,終有翻舊賬的一天。
這回謝泠燃拒絕了和洛京三公主的婚事,倘若他未來還想求娶其他公主,幾乎是不可能的了。
“三皇姐,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想到這層,阮棠顧不得其他,一股腦地往外衝。
倚在牆邊打盹的阮芥眼皮半闔,依稀瞧見一個粉衣身影晃過去,等睜開眼來,唯有清淩淩的月光灑在宮道。
“奇怪。”他摸摸脖子,嘟囔一句,總覺得有幾分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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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玉顏宮一路跑至泠宮,堪比來了圈三千米。
阮棠穩好呼吸,開始認真找起謝泠燃來,主殿的各個角落都不見他蹤影,便隻能是在偏殿了。
偏殿黑燈瞎火的,唯有一處留了燭影。
阮棠躡手躡腳走進去,還沒來得及出口喚謝泠燃,就聽耳邊傳來淅瀝水聲,這水聲似乎被撩起又落下,反反反複,不斷撞擊著她耳膜。
麵前有一黃花梨屏風遮擋,屏風四周溢散出茫茫水汽,水聲便從其後傳出。
阮棠手腳僵硬,視線緩緩落到橫欄上搭著的衣物後,再也挪不動步子。
今晚,理智與衝動第二次在她腦中打架了。
剛才跑了一路,身體本來就發熱,這會兒又從心理意義上給這熱意添了把火。
“唔……”驀地,有股黏糊糊的熱流順著鼻腔往下,阮棠一驚,立刻仰起頭來。
屏風後,水聲驟然變大。
謝泠燃聽到動靜,抬手扯過衣袍,在跨出浴池前披到身上,動作迅速如風。
未見其人,已經響起他冷聲質問:“何人?”
阮棠怕一開口,鼻血就該流進嘴裡,隻敢哼唧兩聲。
謝泠燃從屏風後走出,被打濕的衣袍勾勒出他身體輪廓,發絲尚且淌水,水珠又順著修長的頸脖滑落,沒入衣領,如同美玉上泛出釉光,惹人遐想。
“……”阮棠腦袋一嗡,鼻血流得更凶了。
謝泠燃察覺不對,勉為其難將還未用過的乾淨澡巾遞上。
阮棠接過,碰見那仿佛淬了冰的眼神,暗想謝泠燃此刻或許想殺她的心都有了。
她胡亂地擦一把臉,趕緊補救,“燃哥哥,我不知道你在洗澡,也什麼都還沒看見。”
“你還想看見什麼?”
“我發誓我什麼都沒想!”
澡巾上洇了血跡,像開出一朵豔麗的花,也在瓦解這句誓言的可信程度。
阮棠道:“我是有事來找你,要不我出去等你洗完澡再說?”
謝泠燃忍耐著,“有事便直說。”
阮棠想的是,等謝泠燃洗澡的功夫,她也能去處理一下這該死的鼻血。
可聽謝泠燃的意思,分明是不想再與她周旋,先讓她說完即刻離開。
阮棠思索一番,點頭,“那我想先洗把臉。”
要不然以現在的模樣談風月,也太煞風景了些。
最近處的水源就在眼前,說著,阮棠繞過屏風,順勢要往浴池的方向走去。
謝泠燃沒有料想到阮棠是要直接用浴池裡的水洗臉,顧不上太多,抬手抓住了她的肩膀,出言製止:“不可。”
阮棠本來好好的,仰頭按線路走,被這麼一攔,線路偏離,踩到了地麵上積著的水漬,腳底一打滑,身形跟著微晃,難以再保持平衡。
這讓謝泠燃不可避免地聯想到上次藏書閣裡發生的事情,他怕再次情景重演,下意識鬆開手來。
這可苦了阮棠,失去唯一的支撐點,直直往浴池中栽進去。
“撲通”濺起大朵水花,雖然這浴池的水深頂多及腰,但她從水底下探出腦袋後,還是跟被嗆了一樣,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
謝泠燃倉皇而無措地道了聲“抱歉”,阮棠這副模樣,看上去並不會水,甚至有幾分恐懼。
“……”果然,倒黴的事都是一塊兒來的。
浴池裡的水還溫熱,阮棠摸索著池牆邊沿,想爬出來,打濕的身體剛吹到外麵的冷風就哆嗦一下。
驀地,謝泠燃蹲下,用口型衝她說了兩個字:“等等。”
水汽氤氳,麵前的少年眼瞳清澈漆黑,近距離地和她對望著,哪怕沒有多餘情緒,也像一汪溺人深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