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是事多堪嗟(1 / 1)

是夜,戚江雪來到了秦修意這裡,正式開始了學習。

“師父,您知道‘殺手鐧’嗎?”在看到雙鐧時,戚江雪突然想到了這個絕技。

“你說的應是‘撒手鐧’吧。”秦修意想了想,娓娓道來。

“用速度和力量將鐧投向敵人,攻其不備,曾經秦二爺反敗為勝用的便是這一招。除了鐧,其他有重量之物皆可用此法投擲,就是石頭也能造成致命傷害。撒手鐧與拖刀技、回馬槍並稱三大保命技,這多是以動作來講。若是作為一擊絕命的殺招,叫作‘殺手鐧’倒也很符合。”

確實如此。戚江雪現在可以肯定她所獲得的這個外掛“殺手鐧”,既是作為武器鐧的絕殺招式,也是她自己在命懸一線時的孤注一擲。無論用什麼武器,哪怕是用牙咬,隻在瞬息偶然之間使出,非強求刻意可得。

與刀劍等銳器不同,也區彆於錘斧等鈍器,鐧利鈍兼而有之,可擊打亦可刺穿。

鐧的要訣在於勢大力沉,大開大闔,重兵破重甲。因為重量和揮打範圍,鐧的使用需要空間,不適合排兵布陣的密集型作戰,所以經常與槍茅配合,作為副武器使用。很多時候,它更適合騎兵,讓馬去分擔一部分重量,還可以在馬上交戰出其不意時將其擲向敵人,一擊絕殺。

戚江雪將自己有限的理解告訴秦修意,秦修意露出了讚同的微笑。

“你說的不錯。即便是一個不會武的人用鐧,打中後讓人筋骨斷裂也不在話下,內傷更不必說。刀劍在它麵前根本無力抵擋。而它又不像錘,更加輕也更加靈活。但是,想要鐧發揮出殺傷力,大力掄擊是必不可少的,因此過往都是作為精銳武器使用,也更能彰顯單人高超的武藝。”

戚江雪問道:“隻是掄擊這麼簡單嗎?難道鐧不像刀槍劍戟那般有十八式,三十六式什麼的?”她想起過去看過的各種演義,各類兵器招式繁多。

秦修意道:“當然。鐧亦有二十四式,劈山挑月、橫掃千軍等不一而論,往後這些我都會教你。但在實戰中,尤其是戰場殺敵時,其實未必能用到這些功法。短兵相接,能將鐧全力使出就已經贏了。所謂‘一力降十會’便是如此。”

戚江雪將雙鐧拿起,感受其沉甸甸的分量。為了實用,作為武器的鐧已經減輕了一部分重量,但若不是她有武學傍身,僅是將鐧拎起來都很費勁。

秦修意看著戚江雪的動作道:“不要以為這很容易。將鐧拿起不難,難的是得心應手的運用它。一般人沒有那麼大的力氣去駕馭,所以,才有了《清罡訣》。它可以讓你使鐧毫不費力,舉重若輕。”

秦修意盤腿坐下,看向戚江雪。

“很多人都想得到《清罡訣》,因它不僅可以讓鐧法發揮最大優勢,還可以配合任意功法招式,剛柔並濟。但他們不知這秘籍早先就被毀了,而口訣則被我記了下來。你且過來,我們先從內功心法開始。”

戚江雪上前,與秦修意相對而坐。

“常言道‘大道至簡,大巧如拙’。你要記住這點。《清罡訣》並不複雜,口訣隻有三十三句,一頁便可寫儘。其餘皆看你如何理解,如何感受,又如何運用。”

秦修意每口述一句,戚江雪便導引真氣按照心法在體內不同的地方運轉。來回數次,直到她能夠牢記於心,融彙自然。

口訣雖然簡單,但戚江雪卻覺得每一句中都藏有萬千變化,無限玄機。按照口訣所說行功,內力每至一處,清氣便將濁氣包裹吸收,她真正感受到了自己的氣海是如何滔滔不絕。

而時間,則在專注中流逝。

自從修習《清罡訣》,戚江雪似乎在體內搭建了一座無形的高樓。真氣不再自由翻騰,而是集中到了這座高樓,就如河流最終奔向大海。她所要做的,就是將每一層築基牢固。現在她還停留在底層的幾樓,想要更上層樓自然要日日勤修。

戚江雪按照師父所說,每日早晚各修習一次《清罡訣》。空閒時就在腦海中一遍遍溫習鐧法的各種招式,待夜晚無人時開始用雙鐧實際操練。

武學外掛的存在本就讓戚江雪的體質異於常人,她還每天堅持紮馬步,俯臥撐,深蹲等常規鍛煉,身體自是越來越強健。加上內功研習,精氣神也格外飛揚奮發,完全不像是久困的廢人。不過,現在也沒有人在意她的狀態了。

戚江雪此時倒不急著離開山莊。再怎麼說,她也要將師父和關前輩一起救走,這就需要她有更強的實力,也需要一切從長計議。

這晚,就在戚江雪剛剛運行了一遍《清罡訣》時,腦海中突然跳出了一行信息。

“功德獎勵有新變化——”

“您當前的功力水平為準一流高手,可繼續提升,上限未知。”

之前還是武林高手,看來這段時間自己有了提升。可惜多了個“準”字,說明自己還沒到真正的一流水平。

雖然“殺手鐧”還是老樣子,但戚江雪很高興。有進步就很不錯了,離一流高手之一步之遙,對武學的體悟也更加深刻,現在她才覺得自己真正像個習武之人。

戚江雪去找秦修意,打算告訴她自己的進步。剛進柒號院,就覺得與往日有些不同,她連忙推門進去。

秦修意躺在床上,麵色蒼白,雙目緊閉。關苒苒則在一臉凝重地為她施針。

“關前輩,我師父怎麼了?”戚江雪來到床前,一臉緊張。

關苒苒將最後一根針紮入秦修意的百會穴,才稍微鬆了一口氣。

“中了‘定風波’的人,內力全失,筋骨酸軟,若要強行施力,必然會損耗自身,導致昏厥。”

戚江雪滿臉自責。“是因為這段時間要教導我,師父才會被消耗至此。”

關苒苒安撫地拍了拍她道:“與你無關,是‘定風波’太過陰毒。”

戚江雪想起剛來時溫良告訴她的話。

“不是說‘定風波’隻針對習武者,對常人隻是助眠嗎?師父已經沒有武功了,為何還會受這麼大影響。”

關苒苒冷笑一聲。“何止如此。你以為那些人是被關在這裡太久,才會變得越來越溫馴嗎?不,這‘定風波’一旦入體,就會讓人精神麻痹,不再有大的情緒起伏。什麼喜怒哀樂,都會漸漸遠去,隻剩吃和睡這幾個生存本能罷了。”

戚江雪想了想,這可比後來讓人強行平靜下來的鎮定劑效力大多了。

“那如今怎麼辦?屋裡的‘定風波’早已被掐掉了。”

“兩年前我研製出了抵消藥物,可‘定風波’早已深入她的骨髓。能保持住神智,是因她本就比常人抗性更強,但也僅是如此了,如今她在習武之人麵前也不過就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這段時間她雖然隻是口頭傳授於你,可想到曾經馳騁江湖的風光,她又如何能忍得住不去嘗試呢。”

關苒苒說著,難掩語氣中的惋惜與心痛。

戚江雪亦是眼眶泛紅。從躍馬揚鞭快意江湖到身陷囹圄四體無力,任誰都無法輕易接受這樣的落差。

關苒苒看戚江雪的神態,忍不住安慰她道:“你也不用擔心。我已看過修意了,她隻要好好休息,不會有什麼大問題的。若她醒來見你難過,又要心疼了。”

戚江雪忍下情緒,對關苒苒說:“前輩放心,我修習武學不僅是為了自己,也是要將你們救出去。清晏山莊一定會為他們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關苒苒突然站了起來,背對戚江雪。

“我隻怕是出不去了。即便出去,世上也無我容身之處。”

戚江雪說:“來這裡的大都是苦命人,過往並不重要。就算無家可歸難道我們自己不能組成一個家嗎?對我來說,現在師父和您在的地方,就是我的歸處。我會奉養師長,不會讓你們無枝可依。”

關苒苒肩膀顫抖不停,她克製許久才轉過來看著戚江雪。

“阿雪,我很感動。也相信你。可正因如此,我不能連累你。”

關苒苒坐在椅子上,目光望著窗外。

“我跟你說過,我十六歲便嫁人了。那是一段孽緣。把我關到這裡的,正是我夫家之人。”

今夜的月與二十四年前一樣皎潔明亮,隻是心境早已滄海桑田。那時她滿懷欣喜地嫁人,憧憬著與良人共度此生的美好願景,現在卻隻剩下怨憎懊悔,滿心諷刺。

戚江雪不想揭開關苒苒的傷疤,可她想了想還是開口道:“聽說我也是被家人送進來的。我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麼,但在這裡困頓一生不是我想要的結局。以前輩的為人,我更相信您是為人所負。”

關苒苒苦笑了起來,笑著笑著又停下來,一臉冷絕。

“你說的不錯,可他們並不覺得有負於我。我有罪。但我不後悔。再來一次,我還會那樣做,甚至還要更痛快!我在這裡,他們殺不了我。我若出去,那就未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