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1 / 1)

刀鋒匿絲柔 江清水淺 3734 字 3個月前

西傾141年,武昌帝駕崩,太子雲祈即位,國號輝,太子妃溫氏為皇後。

“奉天承運,皇帝昭曰,趙郡李氏李鑄,通敵叛國,結黨營私,其圖謀逆,凡其族中之人,格殺勿論。欽此。”

柳城得到消息前往皇宮進諫,他跪在養心殿前,乞求皇帝減輕李家的罪責,風口浪尖中彆人避之不及,唯有柳城孤身一人在替他求情。在這求情的隻是少時的玩伴。

雲祈在殿中連哭都不敢發出聲音,他們三人是從小知根知底的玩伴,他自是深知李雲昭是無辜的,可朝中大臣並不知聽這些,他們隻要結果,雲祈皇位剛登基不久,地位不穩隻得猶如傀儡般任其擺布。

他能做的就是支開舅母和李雲昭讓他們就此隱姓埋名,存活下來。

門外人頭磕的皮破血流,殿中人哭的泣不成聲,異鄉人變得無家可歸。

昔日那般明媚的三人組合,已變成過眼雲煙無法挽回。

遭此一劫,李雲昭的母親已是得了失心瘋,嘴裡不停念叨著:“報仇,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李雲昭知道是自己父親確實錯了,他不敢恨,也不能恨。

可是李家上下幾百條人命,冤死其中,他胸口就像被壓了塊大石頭,母親每天念叨讓他報仇,雲昭覺得自己也快瘋了。

清晨的朝露將屋簷的茅草打濕,李雲昭趁母親還在熟睡,早早便起身為母親尋找吃食,好在進山路路不遠,他獵到幾隻野味便高興的向茅屋方向而去。

路過幾名身穿西傾甲械的普通士兵迎麵走來,嘴裡念叨著“真是晦氣。”

他壓低鬥笠防止被發現,側身躲開他們。等他們離開,李雲昭才抬頭看他們來時的方向,他暗叫一聲“不好!”便飛奔向草屋,推開門看見一具被涼席遮蓋住的屍體,他顫抖的雙手揭開涼席,漏出熟悉的麵孔,霎時間耳邊轟鳴聲響起,難以置信眼前的人是自己的母親。

李雲昭接受不了,衝出去要去殺了那幾個官兵。趕上這群人,還未來得及反應,便被一劍封喉,仔細數著:“一、二、三、四,五,還差一人。”此時右邊剛方便完的小士兵剛回來看到這個景象,嚇得轉身就要跑,李雲昭抽出匕首,直接從背後紮向士兵心臟,士兵瞬間倒地。李雲昭慢慢走向士兵,抽回匕首,嘴裡說了聲:“六。”

曾經的李雲昭有多光鮮亮麗,風度翩翩,現在的他就有多狼狽不堪。

他將母親安葬好,跪在墳墓前,耳邊不斷的回想起母親生前的樣子,他如行屍走肉般說道:“母親放心,我會報仇的。”

夜裡李雲昭找到柳城,柳城先是一陣驚訝,隨後將他拉進房間。

李雲昭胡須鐵青,發間淩亂,他目光呆滯道:“蠻荒之地有善巫蠱之人,好蠱惑人心,我要你替我尋來。”

聽到這話柳城更是震驚不已道:“那可是禁忌,你當真是不怕死啊。”

李雲昭眼裡毫無生氣,語氣冰冷道:“去尋。”

柳城擔著連累家族的風險,便硬著頭皮答應了他。

“風雲變,江山移,辭舊迎新祛邪氣。小兒哭,嬰孩啼,新王將星將落地。”街上的孩童歡快的唱著童謠,不遠處的李雲昭嘴角邪魅一笑,似是對這歌很滿意。

很快童謠在城中大肆傳開,所有人都在新皇背後指指點點,說他不配坐上皇帝之位。

這話傳到雲祈耳朵裡,他向來脾氣是很好的,並未追究這些百姓的責任。

他站在高處俯瞰整座城,心裡盤算著主意,他知道這是表哥對他的威脅,可他一人要怎麼同朝中眾人負隅頑抗。

宮中宵禁,李雲昭再一次翻進城牆,對皇宮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他輕而易舉翻到皇宮內院,這一次來他還是走的舊路還是尋得舊人,隻是目的變了。

雲祈坐在棋盤旁似乎是等他很久了,李雲昭悄無聲息地將劍抵在雲祈脖頸處,雲祈神閒氣定地說:“來了,先下完這盤棋吧。”

第一枚棋子從雲祈手中落在棋盤,他說道:“這棋盤是你送朕的,還記得嗎?”

李雲昭收起劍柄,落座他對麵說道: “記得。”手中執白子落下。

雲祈見裝溫和笑道:“平日裡同你下棋,總是差你半子。你總說朕棋藝不經,到底何時才能下過你。”

李雲昭默不出聲,隻聽他說。

雲祈:“今日我們各自用儘全力下完最後一次吧。”

李雲昭依舊態度冷淡:“嗯。”

半柱香後,雲祈在棋盤落完最後一子,臉上有了笑容,他還是那樣溫和,隻是氣息變得不穩道:“玄英表哥,這一次是我贏了。”

李雲昭還在疑惑他氣息怎麼突然變了。

猶豫的話還在口中未出,雲祈便一口鮮血噴濺到棋盤上,李雲昭震驚得抬眼看向雲祈,才發現他嘴唇發紫,眼圈灰黑,臉色慘白,是中毒之相。

眼看著雲祈馬上倒在地上,李雲昭下意識接住他,他喊著:“雲祈,你怎麼了,我給你叫太醫。”

李雲昭剛要起身,雲祈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不讓他離開,嘴裡黑血不斷湧出:“雲昭,我活了,你就要死,所以我……沒給自己留後路。我性子……太軟,優柔寡斷,實在不是個……好君王。”雲祈邊說邊吐黑血,顫顫巍巍的雙手指向桌子上龍紋圖案的錦盒,似乎用儘了所有力氣道:“這是我給你留下的遺詔。”

好像還有什麼話沒說完便咽了最後一口氣。

雲祈吐的血蹭滿了李雲昭的手心,李雲昭扯著裡衣乾淨的袖口,替雲祈擦乾淨臉,眼淚不停打轉,他將人抱在自己懷裡,嘴裡的話還是威脅:“雲祈,你要是敢死,我就讓滿朝文武百官同陪葬。你聽到沒有。”

沒有回應的雲祈徹底擊碎了李雲昭。

他輕聲喚著:“未明,未明……”手上還在輕輕搖晃著雲祈已癱軟的身子。

也不知是毒藥的原因還是雲祈聽到了玄英的話,眼角竟流出了血淚。

李雲昭竟忘記了這個溫順乖巧從小跟愛跟在他屁股後麵的糯米團子,心地善良,從不喜殺生,可也最是叛逆,最是對自己狠心。

李雲昭就這樣抱著雲祈的漸漸失去溫度的身體,坐了整整一宿。

柳城得知雲祈被亂臣賊子所害,鞋子也沒來得及穿好就馬不停蹄的趕去皇宮,腳底不知何時被紮出血,他也並未察覺。

趕到之時,他們口中的亂臣賊子抱著皇帝的屍身,早已被重兵層層把守。

柳城使出渾身解數,撥開人群,跌跪在李雲昭和雲祈麵前,傷心欲絕,哽咽難言。

柳城對著雲祈的屍體哭喊道:“我們三個,何故走到如此地步啊,是我錯了,我不該逼你。”

背後不知是誰驚呼一聲:“來人呐,陛下被奸人所害,快把他們拿下。”

聽到聲音的李雲昭,緩緩抬頭,帶有殺戮的眼睛泛著猩紅看向四周看去,讓圍住的士兵皆後退了半步。

李雲昭輕輕將雲祈的屍身往柳城得身體傾靠:“未明,最珍視自己的頭發,你且護好。”

李雲昭慢慢起身,滿是戾氣的環顧四周,很快目光便鎖定了出聲說話之人,他緩緩移步,侍衛不敢輕舉妄動,所到之處,都以他為中心的將長槍對準他。

他一步一步靠近說話之人,那人被嚇得連連後撤。看似平靜的李雲昭,周遭卻充斥著陰邪和危險的氣氛,開口就是令人覺得恐懼的聲音:“溫丞相,哦,不對,是溫國公。還是該叫你一聲攝政王啊?”

他這一句話逼的溫守然連連後退。

李雲昭快步移去,用手遏製住溫守然的喉:“你挾天子以令諸侯,現在天子沒了,不如你就隨他一起去吧。”

溫守然對他拳打腳踢也沒能掙脫束縛,人還未來得及反應,就聽見“哢嚓”一聲,李雲昭手中動作迅速,不拖泥帶水,溫守然頭便斷了。

他瞪大雙目,死狀淒慘。

李雲昭抬腳走回石桌前,他將雲祈給的遺詔和國璽舉過頭頂:“先皇密令,君主之位,由我來接替,傳令下去,凡與溫氏有密切來往者,斬。”

他仰頭看天,似是完成了自己使命的釋然。

皇宮外等待軍隊正是李雲昭的部下,黎遠安是這隻軍隊的主力,陸文淮是軍師。

他們奉令來守住皇城大門。陸文淮擔憂道:“若是他動了稱帝的心思,到時候的殺戮怕是隻多不少。誰坐到那個位置,都會被權力蒙蔽住雙眼。他又經曆了那麼多磨難,難保心理會不會變得扭曲。 ”

黎遠安:“ 走一步看一步吧,這個腐爛的社會,暫時需要他這樣殺伐果斷的人。真要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我們拚上性命也得懸崖勒馬。更何況……”

陸文淮及時打斷了黎遠安的話:“彆說了,這事就當沒發生過爛在肚子裡。”

黎遠安悻悻的聳聳肩,閉上了嘴巴,將手放在腰間的刀柄上,轉過頭不再同陸文淮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