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吧,午後我便小憩了會兒,醒了忘了時辰,隻吩咐了丫鬟去喚你來,也不知道這外麵翻雲倒霧竟又下起了大雪,若早知道這晚上下了大雪,就不讓你來回折騰,這喝了風,身子怕是更難將養了。”
說罷,徐曾柔輕笑一聲,從幾座下來,將人扶起來,仔細的又端詳一番,“隻是想到再有兩日便是長公主的宴會,皇恩厚澤,長公主既然宴請了我們母女三人,我們自是不能露了怯,到時候丟了沈府的顏麵。”
說著又特意牽著沈漪的手,笑意盈盈的看向幾座上一身官服還未換的男人問道,“府君覺得呢?”
沈向陽未起身,聞聲,不耐的揚了揚下巴,粗聲粗氣的說道,“我怎麼懂這府內之事,府中大小事全聽夫人的便是。”
“小蘭。”一旁的侍女端著疊好的衣裙呈上來,徐曾柔唇角牽動,用手慢慢的來回撫摸著上麵的布料,說道。
“這套衣裙是前兩日我特意找人為你裁剪的,你和小敏身形差不了多少,想來你久病未愈,不宜走動,我便直接按照她的尺寸找人給你做了一身,應當正合身,公主的宴會上若沒合身的衣裙,穿著不得體,到時候也是丟了府君的臉。”
徐曾柔所言非虛,這衣料確實是上乘,衣裙華麗,完好,沈漪沒有理由回拒,她眉眼輕彎,道謝,“多謝夫人恩賜。”
“快起來,”徐曾柔隻當此人受辱落水後學乖了,繼續說道,“這玉燕坊近日來出了新的款式,明日再去玉燕坊給你們二人置辦些彆的首飾,出了沈府,你也要好好打扮打扮自己,明日便先將這套衣裙穿上,若是不合身,我們再及時換,也好有時間準備。”
沈漪頷首。
徐曾柔又當著府君的麵,對著沈漪說了些許貼心話,仔細交代著宴會見人的禮數,一隔許久,沈漪才從那裡離開。
出來外麵的雪已經停了,愈發冷了些。
兩人順著先前的路,返回西廂房。
木木捧著衣裙,小聲說道,“姑娘,夫人怎麼突然這麼好心,竟然還特意給姑娘送來衣裙,小姐出醜,她不應該是喜聞樂見。”
沈漪沒應答,她心知肚明。
出了府,徐曾柔就不隻是她自己,她更是沈夫人,是以才故意在沈向陽麵前演了這麼一出戲。
給一個巴掌,再送來一個蜜餞,在外做足當家主母的風度。
這場宴會裡所請之人除卻她,長公主所請,那必是非富即貴的世家子弟,徐曾柔那麼聰慧,定然知曉此理。
若非刻意為難,又何須她親自來這一趟,給她做足了下馬威,卻又不能在外讓彆人抓到把柄說是短了庶女的用度。
徐曾柔何其聰明,做事滴水不漏,就連推沈漪落水,也不是她親自出手,看來這次此人是想借著長公主的手順理成章的除掉她。
就寢前,沈漪喚來了木木,交代了些事情。
第二日沈漪提前扮好裝束,木木便特意去王管事跟前言明有急事,早早出了府門。
沈漪叫人挑不出錯來,早早便到了馬車旁邊,等了半柱香的功夫才聽到那兩人的動靜。
“她怎麼能和我們同坐一輛馬車?她憑什麼?”沈念偏過臉,撇了撇嘴,一想到要同那庶女共乘一車,便是渾身不舒坦,“她不會自己雇一輛馬車?非要在這兒招人煩。”
徐曾柔隻是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兩人笑著跨出沈府大門。
沈漪臉色未改,朝人行禮,身後侍女也跟著行禮。
徐曾柔也作無辜之樣,笑道,“方才還叫人去喚你來,不想你可起的這麼早,已經到了外麵來等,外麵冷,怎麼不先上馬車?”
“夫人處理府內之事,向來操勞,沈漪愚鈍,幫不上忙,自然不能日高三丈猶抱枕,脫了夫人後腿。”沈漪唇角牽動,瞧著兩人,極為明顯的指桑罵槐。
徐曾柔唇角斂了斂,暗道這大姑娘倒是和以往不同了,語氣沉了沉,“我們先上車罷。”
小敏聞聲,氣急敗壞的推開來攙扶的侍女,叫停即將要跪地的車夫,她指著沈漪,隨後手指落在身旁的丫鬟,頤指氣使道,“你來。”
小辛臉色垮了下來,來回糾結,她雖然不聰明,但也知道,她若是聽話跪下當做二小姐登上馬車的腳踏,那實際上踩的就是她家小姐的臉,這分明是在鬥氣,故意為之。
徐曾柔未出聲阻攔,一個丫鬟而已,也正是該借此好好挫一挫這人的銳氣。
沈念瞧著她臉色來回變換個不停,卻始終沒聽話的跪下,她出聲嗬斥,“你這是什麼意思?他們做的,你就做不得?你覺得自己和他們區彆在何處,還是說你仗著自己有一個好主子,所以敢來忤逆我。”
小辛走到二小姐跟前踟躕,低聲,“奴婢不敢。”
沈念冷笑一聲嘲諷道,“你應當記著,在沈府裡你就是一個丫鬟,你的賣身契在我母親手裡,若是你不聽話,發賣了你,你的好主子也是互不了你的。”沈念得意的笑著,唇角高揚的看著沈漪。
“妹妹自然是能使動我的丫鬟,我本也不想插嘴,隻是,近日,小辛做錯了事情被我罰跪,傷了膝蓋,要不然任她也不敢這樣磨蹭,她既然不敢開口,我還是要提醒妹妹一下,莫要因為此等小事讓妹妹受傷,傷筋動骨一百天,屆時怕是連公主的宴會也趕不上了。”
這些手段比起以前朝堂上那群老古板根本不值一提。
沈漪瞧著其臉色變來變去,搶在徐曾柔之前,繼續說道,“小辛,還不過來,站在那裡豈不是擋了二小姐上馬車?”
好一對主仆,好一個主仆情深,若真如此,就給你們這次機會,兩人便一道去下黃泉吧。
沈念怒火中燒,握緊拳頭,一直瞪著沈漪。
玉燕坊的飾品是匠人精心打造,每一個簪子飾品都有其獨特蘊意,無論是質量還是用意,實乃是一絕,隻是價格稍高,是以這裡大多來的是世家小姐,接受提前預訂,可以給客人預存三個月的飾品,甚至還要騰出一批貨定期運往皇城。
徐曾柔先前訂了些首飾,正巧此次能派上用場,看了首飾成色,很是滿意,再一轉身,碰見幾許熟人,三兩一搭話,十分聊的來。
“我和母親還要再逛一會兒,你沒事就先回去吧。”沈念想到幾個時辰前沈漪的羞辱,便很快撇過心底的那絲心虛,臉色帶著冷笑,諷刺道,“放心,擔心你手上沒銀兩,那輛馬車就是我特意為你雇的。”
車夫不經心的拉著馬的韁繩,見又來了一個女子,得知此人便是客人,啐了一口唾沫,先是打量了沈漪全身上下,隨後雙眼沒從她的身上下來,直勾勾的盯著她。
“好,那便多謝妹妹了。”沈漪帶著侍女上了馬車,在其看不見的地方唇角微微上揚。
徐曾柔不知曉自家女兒的行徑,同另外幾人分彆後才驚覺沈漪不見了,一番盤問才得知沈念的計劃。
她雇了一輛馬車,買通了車夫,想要讓車夫在路上趁機要了沈漪,毀了其清白,依照沈漪的性子真有可能自儘,到時婚約自然也就沒了。
“真是愚蠢,現在她和江環楠的婚約還沒取消,不隻有你將她視作眼中釘,不勝枚舉,江環楠深的長公主盛寵,誰不想分一杯羹,在公主宴會上,我們隻待靜觀其變,坐收漁翁之利即可,必然有人會出手,可你卻偏要在此時鬨出這些幺蛾子。”
沈念仍是不以為意,輕飄飄的說道,“放心,我隻是怕她路上無趣,給他找了個伴兒,頂多不能再出來勾引人,她又死不了,能饒了她這條命,已經是我對她的恩賜了。”
徐曾柔從一開始的聽聞這件事的震驚到現在的無奈,甚至後脊生出一股涼意,她將沈念縱容太過,令其行事荒誕。
“車夫死罪,可你有心之人捏造些流言,長公主定然認為你是妒婦,她不喜沈漪,自會想辦法取消這門婚事,可你若是妒婦,她又怎麼會留一條毒蛇在江環楠身邊,她不會將你和江環楠賜婚,你為何這麼耐不住性子?”
“婚約取消,我勢必想辦法去將沈漪留下來,屆時再慢慢折磨難道不好嗎?”
“我為何送她一套盛裝,還特意帶她出門挑選首飾,為的就是讓她在宴會上盛裝華服被人針對,愚蠢如斯,我徐曾柔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女兒。”
縱然到了這種地步,沈念仍是不承認自己的錯處,隻是有些慌亂的反複喃喃問道,“母親,那我和環楠哥哥還有可能嗎?反正我這輩子除了環楠哥哥誰也不嫁,不願同彆人共侍一夫,更是不願意做妾。”
徐曾柔摁了摁眉心,歎了口氣,可畢竟是自己的親女兒,仍舊是狠不下心來,隻道,“且先等等吧,切莫驚慌,也莫要再做那些糊塗事,一切等沈漪回來再做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