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牆有耳,謹言慎行(1 / 1)

千重雪 小雀翎 3848 字 3個月前

“可是你不惜用自己的名聲做局,值得嗎?”夏星闌徹底明白了他當街斬人的用意,隻是此法雖說給了長公主教訓,可他的聲譽卻也受了重創,當街斬殺,那麼多人都是親眼目睹,早已沒有了轉圜餘地。

蕭昀宸對任何事都遊刃有餘,可他還不由得為其擔心,站在大殿當中來回踱步,列出條條框框,主動幫蕭昀宸分析利弊,“世家以江為首,江氏一族又與長公主關係匪淺,長公主又是皇親,師兄現在在都城就處於劣勢,倒不如你扔下這裡朝政,什麼也不管,什麼也不想,跟著我回邊疆,長公主的手暫時還伸不了那麼長。”

夏星闌來回轉著圈,手上動作不停,時而抬手,時而扶額,嘰嘰喳喳。

身上的衣服倒是也合他的性子,各種顏色疊合在一起,五花八門,那衣服在他手裡就像是百色鳥的羽毛,讓人眼花繚亂。

蕭昀宸早已習慣他的嘈雜,殿內冷清,聽著他的聲音也覺得有了人氣,他不去看他,盯著手裡其他折子,“我手裡自有分寸,你不必憂心。”

夏星闌見蕭昀宸沒有逼著他閉嘴,就覺得有了希望,便又開始了勸說。

“你不懂,師兄,跟我回邊疆,那裡有山有水,我還發現了幾個和都城相像,極為好玩的地方,去了那裡,你也不會覺得無聊,而且邊疆那裡的烤肉一絕,我的手藝便是那裡學來的,說起來,還沒讓你嘗過我的手藝,反正保證你吃了一次,就忘不了第二次。”

“聒噪。”此人許是在邊疆待的時間過久,人待的傻了,話是滔滔不絕的往外淌,蕭昀宸摁了摁眉心,沉聲吩咐道,“行了,你要是不放心就留在京都,不用再回邊疆去了,那裡我重新派人前去。”

話儘,他案前所燃的香斷了。

蕭昀宸深深的看了男子一眼。

“真的嗎?我不用再來回奔波了。”夏星闌不可置信的看著他,高興的險些跳起來,拽出腰間方才係上的草,放在眼前,調侃道,“看來,這草是我的幸運草,往日回都城我隻帶自己,也就今日,閒來無事摘了一根,竟然許了我今後的自由。”

夏星闌也發覺了蕭昀宸視線有些不對,深邃的目光瞧得他渾身不大舒服,可他不似連嶽,沒有長久練出來的眼力見,也品不出那灼灼目光中所含的意思,沒多想,正在興頭上,他隨意尋了個由頭就準備離開。

“行了,你還有一堆公務,我就不在這兒礙你的眼了。”

蕭昀宸點了點頭,收回了落在他身上的視線,方才一時失神,一大滴筆墨滴在了白紙上,暈染出漆黑的一片,幸而收好了奏折,桌上隻是一攤白紙。

蕭昀宸將沾有墨跡的白紙拿起來,準備先扔在一旁,等待批完公務再做處置,卻聽見夏星闌賣乖的調侃聲音。

“今後我在這兒幫你,你也可以歇下點力氣乾些彆的事情,而不是一天到晚湊在書案,比如說儘快給我帶回來一個嫂嫂,這府邸也不至於冷清至此。”

夏星闌雙手負在身後,步伐輕快,眼儘是戲謔,倒著往外出門。

蕭昀宸目光如炬,再次看向他已經多了幾分戲謔,“我覺得你還是適合留在鎮西。”說罷,他將手裡的白紙捏成紙團。

鋪天蓋地的壓迫感接踵而來,夏星闌可不想成為他手裡那張被揉作一團的白紙。

“攝政王殿下一言九鼎,作為表率,應承的話,不能輕易收回,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夏星闌被他的話噎住,知曉此地不宜再留,也裝不出正經模樣,隻得先收起他二流子的話,絞儘腦汁想出幾句往日用來阿諛奉承的場麵話,不管說的正確與否,都扔了出來。

夏星闌想要拍一拍腦門,猛然一轉身,大步跨過門檻,緊忙的溜走了,“我自己去尋些樂子,你不用送了。”

蕭昀宸瞧著他倉皇溜走的背影,竟覺得有幾分可愛,唇角不自覺的牽了牽。

譽王府這裡是多了夏星闌,便有了幾分人氣,府內多了笑聲,可另一邊的公主府卻是一副截然不同的模樣。

壓抑的宮殿裡空氣幾近凝結,烏雲密布,讓人喘不上氣來。

幾個時辰前長公主就顯了端倪,格外的敏感挑剔,往常遇上這種時候,底下的侍女都不敢擔待,小心的伺候著,不曾想今日還是有人撞到了槍口上,端上來的茶水用的竟是去年是茶葉。

大殿主位上的女子站起來,將手中的茶盅重重的摔在地上,茶水四濺,摔得一地,覺得不解氣,踢了一腳茶桌,長袖一拂,又將桌案的東西一掃而空,東西稀裡嘩啦的砸在地上,她怒嗬道,“竟然連這點小事也做不好,我公主府平日待你們也不差,竟然敢當著我的麵陽奉陰違。”

此刻,大殿下麵業已烏壓壓的跪倒一片丫鬟,頭壓的極低,大氣也不敢直喘。

薑慧月見狀輕聲勸解,“好了,公主這壓抑了一下午的怒火也宣泄出來了,就先讓她們下去吧。”

“你算個什麼東西也敢來管我的事?”蕭憐雲咬牙切齒道。

薑慧月對其的羞辱早已司空見慣,她唇角的笑容未收,平靜的開口,“殿下此刻生氣那才是中了攝政王殿下的局,公主可以將暗衛藏在普通百姓中,保不齊公主府裡也有攝政王的暗探,若是公主的一言一行被那暗探儘數彙報給攝政王,攝政王知曉目的達到,那對公主才是重創。”

“好啊,我倒要看看江夫人有何高見?”蕭憐雲輕笑一聲,拂了拂長袖,摒去一眾侍從,“你們先下去吧。”

大殿內隻剩下她們二人,地上還有未清理的碎渣,薑慧月上前,扶著公主坐下,為其順氣,“說到底長公主還是為了攝政王殿下在長街斬殺侍衛的事情生氣。”

“長公主殿下息怒,不過是一個侍衛,算不得什麼大事,真該生氣的是譽王府,公主當心氣壞了身子,就當是用他將那攝政王的聲譽給毀了,也值當了,您氣壞了身子可不值當。”

“若要隻是動手殺一個侍衛也罷了,可他這分明就是故意的,你難道看不出來?分明就是在當著百姓的麵打我的臉。”蕭憐雲就不信蕭昀宸察覺不出這是她的旗子,本應等著他來質問,讓其吃個啞巴暗虧,卻反被他將了一軍,到現在也是她越回想越生氣,咽不下這口氣,“蕭昀宸這是在向我示威,豈有此理。”

薑慧月不作此想,反倒覺得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可以先把水給攪混了,再言其他,“殿下,您是忘了幾年前的攝政王殿下了,隻是時間久了,百姓包括您都忘了這件事,更要該尋個好時機讓這些事情重新露頭。”

“那次才算是真的,險些血洗了皇宮,這才有了攝政王暴戾嗜血的流言,他若是真的能忍氣吞聲,反倒不是他的真麵貌,如今我們不過是少了一個小侍衛,卻也讓他知道我們公主府不容小覷,殿下隻待養精蓄銳,在這都城裡收攏民心便好,更何況,那些都城內的世家哪一個不是以長公主為尊,攝政王越不得民心,對我們便是越好,其他的都是次要的。”

“那便這兩日叫底下人尋個機會,將之前蕭昀宸的所做那些事情播散出去。”

蕭憐雲應聲,仔細的盯著她全身打量,唇角微微牽動,“你倒是比我聰明許多。”

“對了,公主給攝政王的請柬可有派人發去?”

“請他來我的宴會乾嗎?他那一張臉來,入席後,整個宴會裡除卻我幾人敢動彈,他一來,攪了我的好心情不說,再掀了我的場子,我豈不是自討沒趣?還是說等他來了看他如何在我的宴會上攪弄風雲,弄的我下不來台,他一鬨走後,留下我自己再來收拾殘局嗎?”

“長公主多心了,請攝政王殿下前來,自然彆有用處。”

薑慧月細數著利弊,同長公主一一道來。

“沈漪和環楠的婚約作廢,他若是在現場,豈不是省去許多麻煩?他親眼所見,沈家那個庶女犯了大錯,得罪了長公主,這才了了這樁婚事,他必然也不法多說,他若是不說,給環楠另娶高門大戶的嫡女,自然沒蕭昀宸人再敢置喙。”

“你說的不錯,這蕭昀宸若是來做個見證者,便也說不出什麼彆的話來。”

蕭憐雲仍有些踟躕,“隻是,此人行事無度無量,就怕沒利用成反倒是讓他毀了這場宴會,豈不是得不償失?”

“公主且先將請柬呈上去,我們將東西送到,屆時來與不來,在於攝政王殿下。”薑慧月含笑道。

夜間雪又紛遝而至,鵝白色的大雪層層很快覆蓋了大地。

下著雪,路麵有之前結過冰的還有已經化了的雨水,又光又滑,格外難行。

冷風刮的人臉生疼,木木一時有些怒火,毫不遮攔說,“夜間道路難行,這又下著大雪,行路更是崎嶇,小姐,夫人現下派人來尋我們,分明是刻意為難。”

沈漪將手指放在嘴唇上,比了比,輕聲,“隔牆有耳,謹言慎行。”

喝了風,沈漪說完,便咳嗽了幾聲。

寡言多行方能走的長遠。

屋裡的燈火通明,爐子裡燒的暖碳更是讓屋子格外敞亮。

沈漪一行三人先後跨過門檻,一踏進屋內才覺身上漸漸有了溫度,瞧見高高的幾座上各自做好的兩人,兩人高座俯視著下麵的人,沒有起身相迎的意思,沈漪了然,沒有被下麵子的情怯,她含著笑,遵照禮數參拜兩位,“參見夫人,參見府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