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街立斬於刀下(1 / 1)

千重雪 小雀翎 4359 字 3個月前

“這是江環楠的東西。”徐曾柔指尖在大氅上遊走,又仔細端詳了一番,也難怪王老婆子會被唬住,她揮了揮手,小蘭會意的收起大氅。

“對了,小敏可回府了?”

恰是時候,沈念大步邁進來,朗聲問候,“母親,我回來了。”

“不像話。”徐曾柔欠了欠身子,從幾塌上麵下來,唇角動容的牽了牽,拉起了她的手,假意嗬斥道,“你這孩子,怎麼回事,沒點規矩。”

“誰讓母親管束著我,不讓我出門,前些日子我都快要悶死了。”沈念撇了撇嘴。

徐曾柔有幾分恨鐵不成鋼,饒是如此,還是苦口婆心的教誨,“你還未出閣,出去玩也要有個限度,你還小,心性尚淺,被有心之人利用騙走可如何是好?和外麵大家閨秀多多走動,不要太貪玩了,迷了心竅。”

“好的,母親,我知道了。”沈念對這套念叨早已聽得厭煩,再說下去脾氣就又上來了,免得耽誤了正事,她坦率直言,指著一旁的大氅反問,“母親這個大氅從何處得來?”

“西廂房那丫頭的。”徐曾柔知曉她的意思,拍了拍她的手,“小敏,你太心急了,區區一件大氅,算不得什麼大事。”

“母親,你不懂。”沈念有些摸不準,手腳冰涼,還有些許心虛,“沈漪和環楠哥哥還有婚約,要是她們兩人真的暗通款曲,屆時木已成舟,真的成婚了,我豈不是要被沈漪壓一頭?”

“我說你太心急了,你還頂嘴。”徐曾柔輕輕提起唇角,哂笑,“江公子的正妻,豈是那個沈漪可高攀的?”

“我不管,這件大氅不能還給沈漪。”沈念恨恨的盯著大氅,想要一把火將東西燒了,一個賤人也配擁有這麼好的東西。

“你啊,稍安勿躁,你這脾氣,要真是嫁到江家,事情都堆在你身上,可如何當得主母?我又如何放心的下。”

沈念亮晶晶的望著母親,豁然開朗,笑道,“母親這…可是答應幫我。”

“這大氅不是尋常之物,我也從未見過,像是宮中之物,許是長公主賜予江環楠,三日後長公主賞宴,我們一道前去,江公子背後有長公主站著,婚娶大事她自有考量,我再為你探探長公主的口風。”

“我就身披這件大氅入席。”沈念用手摸了摸這件大氅,甚是歡喜,全然忘了這件大氅曾經的主人。

徐曾柔製止,“不可,太喧賓奪主了。”

“那我不去了,就算是去了那麼多人,長公主又不會對我特彆關照。”

“哪怕此物是長公主所贈,高位者更為看重的是端莊,要是白白生出禍端,得不償失。”皇家設宴,宴會裡人多眼雜,衣服的來由不好解釋。

“那沈漪去嗎?長公主的宴會可有邀請她?”

“她和江公子婚約尚未取消,長公主憐愛江公子,沈漪也在宴請之列。”

沈念嗤笑,“真是和她母親一個樣子,狐狸精,就會勾引人,也是命好,不過大了兩歲,攀上了江環楠,她是不會拒絕這麼好的機會。”

西廂房。

“姑娘,喜訊,聽聞長公主甚喜江公子,此次才給了這個機會。”小辛激動不已的請柬遞給小姐,“有了長公主的庇佑,後麵的時日自然輕鬆許多,哪怕是夫人也不敢輕易出手針對。”

木木搖了搖頭,“姑娘身子尚弱,還受不住來回奔波,不如以病故拒了長公主,也不算是失了禮數。”

“姑娘要是真的去了,後院才會熱鬨起來,單單是二小姐都能將後宅攪和的不安生。”

沈漪捏著送來的請柬,拆開看完,信末上麵赫然出現的長公主的私印。

長公主設宴,她一個庶女竟然有機會登門,天大的好事落到頭上,可這又算何種喜訊,沈漪被架在火上炙烤。

不去,以病故拒,長公主輕飄飄幾句閒話就能斷了她的生路。

去,必是一場鴻門宴,少不了為難受辱,不止是內宅,腹背受敵,她孤掌難鳴,真正要鬥的是長公主。

昔日,她又何曾看不出皇帝的戒心,每次回都城述職,禦林軍換了一批又一批,沈漪如今不過是個小小的庶女,取她性命和碾死一隻螞蟻沒有兩樣,竟也同樣被高位者惦記,她算是逃不過這種試探懷疑的沼澤了。

“先安歇,等明日早些起來收拾,我和你們一道去街上買些飾品,去參宴衣服妝容總不至於太拿不出手。”

兩人關門,退了出去,“是。”

翌日。

兩位侍女進來服侍的時候,兩人猛然發現桌上多了一束梅,折下來的這枝梅插在花瓶裡生機依然,竟然沒敗落。

沈漪攜兩位侍女一早上了馬車,車夫一甩鞭子,駕著馬車從沈府出發。

地上積雪頗厚,馬車軲轆出兩條長痕。

“還是姑娘厲害,昨日一番收拾,王管事現在懂事多了,知道我們要出門,我還沒開口,就主動給備了馬車,沒費口舌,也沒在這方麵浪費時間。”小辛說完,笑著拉開馬車上的簾子,一股冷風衝來,她連忙又關上。

“怕就怕在她沒安好心,請柬是長公主派人送到府上的,她不可能聽不到風聲,或許是故意的,怕我們姑娘見到長公主,擔心她之前為難的事情暴露。”木木冷哼一聲。

沈漪背靠軟墊,微微闔上雙眼,兩位侍女相視一笑,會意的安靜下來。

許是路上的行人卻也不少,行車速度慢了下來。

沈漪從車背傳來的聲音識彆出有沉重的腳步聲,是一群人騎著馬,有些著急,武功不弱,她的神經緊了緊,簇然睜開了雙眼。

兩位侍女還全然不知曉隻端坐著,見沈漪醒來,還提醒道,“還沒到街上,姑娘還能再休息一會兒,等快要到了,我們再叫姑娘起來。”

沈漪無言,隻是掀開車簾,仔細的打量了一番地勢環境,複而反問,“這邊沒有行人擋路,沒有障礙遮擋,為何行路這麼慢?”

木木察覺到不對勁,瞧著這條路陌生,“這不是往日去集市的路徑,難道是車夫?”

沈漪嘴唇張了張口,沒有出聲,“留活口。”

兩位侍女輕輕點了點頭。

木木掀開窗簾,車夫停了車,木木從馬車裡出來,大搖大擺坐在車夫身旁,毫不顧忌的大聲嗬斥,“車夫,可是看不上我家小姐,為何行路這樣慢?我家姑娘可是早早起來,最忌諱的就是在路上耽擱,外麵天大寒,我家姑娘要是舊疾犯了,你可賠的起?”

沈漪掀開車前簾子,冷風灌了進來,她咳了幾聲,低聲訓斥,假裝為車夫解圍,“木木,車夫行了這麼久也累了,我們也要多多體諒。”

小辛取下頭上的簪子,趁機拿兩個簪子抵住他的脖子,“你是受了誰人指使走繞路,刻意拖延我們的時間,說。”

馬夫被逼得臉紅,著急忙慌的解釋,“主子明鑒,我不是故意換了路,也不是受誰指使,這確實是最近最快的一條路,隻是今日醜時官府發了令,那兩條道不讓過,隻讓走這一條道,這條道我還是第一次來,地上又是積雪,我不敢拿貴人們的命來賭。”

馬蹄聲早早歇下,腳步聲此刻也停了,沈漪瞧著不遠處有些鬆動的樹林,疑心上來,思忖片刻,繼續問道,“你既然說是官府所發的公告,空口白話,那上麵必然有署名,你說個清楚也免得她們誤會你。”

“是…金辰衛。”

沈漪眸光瞧見一個黑影在叢中逃竄,遊走的越來越快,她無聲無息的從袖口彈出一早準備的石頭,正中那人的膝蓋,她唇角牽了牽,裝作無事發生的繼續盤問,“可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撲通一聲,沈漪沒聽到慘叫聲,視線所在的那片區域動靜卻越來越小,不消一柱香,那群人手腳乾淨,很快歸於平靜。

兩位侍女專注馬夫的異常,無人發覺剛才的動靜,馬夫一個勁兒麵紅耳赤的求饒,“我真的不知道,我就是一個車夫,我真的什麼也不知道。”

既已歸於平靜,那就無需再弄出吵鬨的動靜來掩飾,沈漪咳嗽兩聲,輕輕拉了拉兩位侍女,“外麵有些冷了,也算不得什麼大事,既然如此,那便與我們無關,也不是車夫本意,倒是我們有些草木皆兵了,為難了車夫,我們上馬車吧。”

馬夫也確實被唬住,馬車如期軲轆軲轆的行了起來,比剛才快了許多。

過了那片區域,沈漪無意多管閒事,隻是透過被風吹起來的窗簾看到了地上未乾也沒收拾的血跡,忽然想起什麼,她輕聲問道,“金辰衛,你們兩位可聽說過金辰衛背後的人是誰?”

小辛天真的笑著,“小姐,這金辰衛是當今最厲害的,金辰衛是保護綏朝皇城,他們的背後應該是當今聖上。”

“胡說,說句大不敬的話。”木木罕見的壓低聲音,“誰人不知當今掌權的人是攝政王,當今聖上不過是個空殼子,權勢什麼的都握在他的手裡,還有人說金辰衛是蕭昀宸的暗衛,那些人隻聽蕭昀宸一人,就連聖上也不行,隻有他的私印才能召喚。”

沈漪聽完隻覺太過荒誕,實屬無稽之談,若真如此,聖上豈能容他,“圈養暗衛,大逆不道,能傳到你的口中,要是真的,那蕭昀宸早就死一百回了。”

“小姐也彆不信,攝政王的坊間傳聞遠遠比這些更甚,自從當街斬殺百姓,殘暴不仁,百姓便將此視若瘟神。”木木打量一番,湊近,在她的耳邊低語。

沈漪聞聲,渾身一激靈,隻覺得這個行為有些熟悉,曾經有一個人也是這樣放肆。

“到街上了,總算是到了。”三人下了馬車,融在鬨嚷的人群當中。

擁擠的街道,喧鬨的反駁聲音此起彼伏。

“今日集市不得提前關門。”

“又怎麼了?”

“八九不離十還是金辰衛的令,一天到晚盯著老百姓。”

“如今的綏朝,現在的百姓,都成了攝政王的取樂之物,心情好,則是相安無事,心情差,都成了他的發泄物,簡直是瘋迷了心竅。”

沈漪站在擁擠的人群當中,兩位侍女竟然被生生擠散了。

聽這那些嗤笑謾罵,沈漪隻覺有趣,若是真如傳言,普通百姓人人自危,誰會當街煽動情緒,衝著權貴公然叫板。

“你說什麼?”冷冽沒有溫度的話剛落,擁擠的群眾向著兩邊飛奔逃竄,中間生生割開了一條縫。

方才還出頭當街謾罵的男子,瞧著背後的一眾護衛,此刻偃旗息鼓,撲通一聲跪地,“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