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絲大氅(1 / 1)

千重雪 小雀翎 4026 字 3個月前

“小辛,相信我,我會把木木平安帶回來的,莫要驚慌,自亂陣腳是大忌,且先把半月前我讓你們好生保管的大氅拿來。”

這大氅還是前些日子落水後江大公子親自送來的。

小辛點了點頭,連忙從架子上小心的取來金絲大氅,“這是大公子在姑娘落水之日送來的大氅,莫非是要奴婢用這個請他來解我們的燃眉之急?”

寬大的金絲氅外遊走著鮮豔綺麗的金龍線紋,勾勒的花紋渾然天成的貴氣。

“不用。”沈漪習慣性的摸了摸這大氅,竟從其中掏出一個紙條。

她眉頭微微一皺,打開看清楚裡麵的內容。

她握緊了拳頭,怔了片刻,唇角牽了牽,鬆開了手指,靜靜的盯著紙上的字跡。

既然這大氅是江環楠的,他送來這份好禮,又和沈念有私情,索性將這份大禮再還回去,贈予她的另一位佳人,也算是促成一樁佳事。

她將紙條疊好又重新放進口袋。

“小姐,可是發現了什麼?”

沈漪搖了搖頭,“沒什麼,現下最為重要的是去找王管事,免得木木在她那裡受了委屈。”

“這王管事現下在何處?我走一趟便是。”

“姑娘這身子骨前些日子泡了冰水,寒氣還未消,這一遭,怎能吃的消?”小辛將大氅係好,心疼的說道。

“木木在王管家那裡,你不安心,我也放心不下,這王管家也是欺軟怕硬之輩,若是隻有木木前去,誰知道她暗自會下多少黑手。”

“那王管家聽說是府君安排在後院的,就連徐夫人都讓三分。”小辛在前領路,一腳下去壓下深深腳印,吱呀吱呀的響動,她無奈低聲歎道,“我們受些苦就算了,不能讓她摸到把柄。”

“有我在,放心。”沈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承諾道,“我心裡有數。”

血紅色深牆高院一小點,皚白雪上層層腳印鋪就長長的一路,兩抹身影越來越遠。

“夫人猜的不錯,西廂房的那位坐不住了,此刻已經動身,我已經讓侍女繼續留意那邊的動向。”

“讓那群人隱秘些。”沈漪和江環楠的婚事是兩位府君早年定下的,徐曾柔做不得主,隻是這後院無聲無息的少個人,她還是做的到的。

“去瞧瞧小敏那丫頭在不在房間,她不是最喜歡湊熱鬨。”

“夫人,二小姐今日一早就出了門,現在還沒回府。”

“這丫頭,真是整日叫人操心。”徐曾柔嗔怪一聲,倒是沒起疑心,“罷了。”

“小賤蹄子,跟著自家主子不學好,還做起來偷摸的買賣了。”王老婆子將人推出了門,對著身邊的丫鬟使了使眼色。

一群丫鬟圍了上去,小心手腳將紅籮炭搬了回去。

“這紅籮炭是你這雙手能碰的嗎?真是醃臢貨,目光短淺,不知羞恥,夫人大度,府中法度寬鬆,倒是讓你這賤蹄子鑽了空子,竟不要臉的盯著夫人的東西,恬不知恥,就該讓夫人砍了手腳,發賣出去。”

木木被攔著,隻能大聲怒吼著反駁,“王管事,為何隻有我家姑娘的西廂房是那種用不了的劣碳?我家姑娘是府君的女兒,是府中的大小姐。”

不過一個手腳不乾淨的丫頭,還敢在她麵前指手畫腳,王老婆子大步上前,連著甩出幾巴掌,“賤蹄子,偷了東西還要狡辯,還敢將臟水潑到我身上,老婆子我當年可是救了府君的命,容不得你這賤蹄子在這兒破口大罵,胡言亂語。”

木木抓住她再次揚起的手,掙開束縛,“王管事,怎麼,大家同為丫鬟,你好大的官威,欺負我們就算了,竟然還敢明目張膽的克扣我家姑娘的例銀,救命的錢你也能吃的下,小心彆撐死自己。”

王老婆子不想這人竟敢真的上手阻止她,動作一慢,雙手被反剪,力氣不如她,她雙腿一軟被逼著跪下,視線掃到一邊站著不動,無人上前的丫鬟,她大吼大叫,“賤人,你這是不想活了,還有你們這群人平時白待你們好了,還不過來抓住她。”

丫鬟們聞言不敢耽擱,群擁而上,齊力拉開了作亂的女子,幾個人合力將人押著從王管家身上挪開。

王老婆子被丫鬟扶了起來,她喘了口大氣,冷哼一聲,大聲命令其他人,“打死她,吃裡扒外的丫鬟,我們府裡容不下。”

“住手。”

幾人用力拉扯著木木,瞧見來人麵麵相覷。

沈漪敏銳地發現了臉上不淺的巴掌印,藏在袖口裡的拳頭收緊。

木木眼眶發紅,責備的看著小辛,“小辛,姑娘還病著,外麵寒凍,吹了風,可如何是好。”

小辛自知多言,可看著她受的委屈眼淚又不受控流了出來,“木木。”

沈漪也憐惜的看著她,直視其餘人等,寒聲斥責,“我若是不來,依照王管家的架子,豈不是已經做好了越過我將你活活打死的準備嗎?”

“大小姐,你這丫鬟滿口胡言,方才還中傷我,這裡所有丫鬟都是證人。”

木木氣急,用力掙紮著,怒道,“血口噴人,分明是你故意將臟水潑到我身上。”

王老婆子不屑一顧的瞧著木木,惡狠狠的說道,“實在是罪大惡極,府內不能沒有規矩,夫人讓我打理府中之事,鬨出了這事兒,若不加以教化,整治,豈非那些丫鬟都要騎到主家身上,府中大亂,我可是做不了這個主。”

沈漪厲聲反問,“木木有錯,自然由你將人領到我的跟前我來決定懲處,私下處刑,草菅人命豈不是壞了府裡規矩?”

區區一個庶女,落難的鳳凰不如雞,王老婆子早沒了耐心,唾沫橫飛,“不過是一個丫鬟而已,大小姐又何必站在這裡為難奴婢?”

“木木也曾救過我的性命,是我救命恩人,豈是一個丫鬟可及?”

“一個丫鬟罷了,小賤蹄子,嘴硬如鐵,她那條命都是大小姐的,遑論救命之恩,更何況,木木她手腳不乾淨,偷拿了皇家禦用之物,大逆不道之舉,將人押送到官府,這類也是要斷手斷腳的…”

“王管事應當聽過一句話,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沈漪淡淡的笑著,雙眼微微眨動,小辛會意上前,小心仔細的輕輕撫了撫被冷風吹起的大氅。

王老婆子直勾勾的沈漪身上的華服,許是…到嘴邊上的話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冷風掀起額間鬢發,沈漪閱人無數,瞧出那眼底爬山的冷意,乘勝追擊,“說到底也不過是我們沈府之事,若是宣揚出去,豈不是丟了府君的臉,父親下了朝得知女眷為這個的誤會鬨的不可開交,孰輕孰重,王管事應當有數。”

“是是是。”王老婆子低頭連聲應答,年輕的時候是宮裡的丫鬟,這是宮裡貴人的東西,她心裡捏了把汗,“都是誤會,玩鬨罷了,天寒地凍,大小姐風寒還沒好,勞駕出來一趟。”

沈漪立於原地,眼神漠然。

王老婆子會意,扭頭衝著還扣留著木木的不成器的幾人低聲威脅,“你們幾個愣著乾什麼,小心誤傷了木木,都聽不懂話,還不放手。”

小辛小跑過去,將人從頭到腳仔細檢查了一番。

“大姑娘看重你,是你的福氣,你可要小心服侍著。”王老婆子咬牙笑著,“大姑娘也快些回去,免得濕了鞋,晚上受凍。”

木木哼了一聲,“王管事說的話,我自然是事事以大小姐為先,隻是,不知王管事何時才能將姑娘的例銀還有暖碳。”

王老婆子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後麵幾人也慌忙的跪在雪地裡,“大小姐,這外頭天兒冷,下麵的人你也看到了沒分寸,不懂事,才曉得,屋裡也沒送去暖碳,耽擱了大姑娘這麼多天,實在是奴婢管理無方,怠慢了姑娘,此刻便叫那群不長眼的將木木說的東西全數送到西廂房,也免得冷天姑娘再拖著身子特意出來。”

“王管事快起來。”沈漪露出滿意的笑,親自將人扶起來,“我是知曉的,王管事向來關照我們西廂房,雖然離這裡有些偏遠,但東西都是不少的,飯食也是最乾淨新鮮的,丫鬟和衣服也沒短過,我是領情的,此次算不到王管事身上,我不怪王管事。”

“還是姑娘有妙計啊,那王老婆子剛開始的那幅誇張猖狂嘴臉後麵全變了模樣,也不知她是如何救了府君,話又說回來,那唯唯諾諾的模樣要把我的臉給笑僵了。”小辛和木木圍在一起笑著回憶剛才的場景。

屋內燒的暖碳,很快暖和起來,兩人小心的蹲下,雙手覆在上麵,“快暖暖。”

“這王管家說的話沒幾分可信的,分明就是想要扣下,我跟她爭了兩句,她就給我蓋上偷竊的帽子,卻沒想到踢到了鐵板,若不是姑娘前來,我們哪裡來的這些暖碳。”

“你知道嗎?剛才我見王管事的半張臉都紫黑紫黑的,氣的想要跳起來,可真是太解氣了。”

沈漪從袖口拿出上好的藥,蹲下來,對著她臉上的巴掌印仔細上藥,“可惜了,我們去晚了一步,讓你受苦了。”

“姑娘,我自己來吧。”

“我們路上怎麼說的,若不是我,你又何必受這些苦?”

木木點了點頭,眼角的淚水滑落,想到剛才姑娘留下的大氅,有些後怕,“姑娘,你又何必將大氅送給那王管事,此次她能放我回來,送來暖碳,靠的不就是江公子的麵子。”

小辛睜大雙眼,壓低聲音說道,“對啊,王管事怕的就是姑娘身上的大氅,沒了依仗,日後怕是還要受苦。”

沈漪用手帕擦拭完木木臉頰上的淚水,輕聲安撫兩人,“沒事,這大氅本就該回到原來主人的手裡,王管事看重的大氅身後的人,她隻是年歲大了,有些糊塗,大氅隻是一個警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