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皮子呢?這廝恁地還沒回來,隻差他一個了!”有人驟然出聲問道,打破了片刻的沉寂。
眾人麵麵相覷,“不知道,他沒說去哪了啊。”
“......那小子不會偷懶去了吧!他奶奶的,等那張皮子回來,非得打他一頓不行!”
“平日裡也就算了,現在讓二爺在這等著,我看他是不想活了!”
這群山匪的聲音此起彼落,徐青茹立馬意識到他們所說的張皮子就是不久前她殺了的那個男子。
於是徐青茹低著頭,蜷縮著身體,儘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好在,他們說了半天也沒有扯到她和那女孩身上,徐青茹不由稍稍寬心。
忽然,不知道誰提到,張皮子往樹林那邊的方向去了,押著那個女孩的山匪立馬反駁到,“放你娘的屁,老子就是從那將這個女的帶過來的,就沒看到張皮子一根毛!”
此話一落,場麵突然安靜了一會。
徐青茹心中暗道不妙!
控製著徐青茹的壯漢似乎想到什麼,看向徐青茹,也突然出聲道:“這小娘子,剛剛也是從樹林方向帶來的!”
那男人一噎,意識到什麼,氣勢減弱不少,眼神怪異地看向那個女孩,又看向徐青茹,“跟這兩個娘們有關?張皮子那人壯得跟頭牛似的,能被女人害了?”說完,又仔仔細細地打量了她們一番,確實是兩個再瘦弱不過的女子。
徐青茹大腦飛快轉動著,三十六計演為上計!
於是少女抿著唇,眼圈逼出些紅意,聲音哽咽:“各位好漢,我們兩位隻是弱女子,往外麵逃,也隻能向那樹林方向走走,難道還走這官道不成,這又有何關聯呢,況且,我們怎麼敢,又怎麼能害了你們兄弟......”
少女明眸中似乎氤氳著秋水,身姿嫋嫋如蒲柳,模樣愈發楚楚可憐,被捆住的女孩看著,一時也驚訝起來。
但她反應迅速,很快便意識到徐青茹的意圖,接過話頭,抹了把本來就存在的眼淚,“是啊是啊,各位爺,不知道這位張皮子爺怎麼也往樹林那方走了,但奴確實沒有見過......”
兩個十七八歲的姑娘哭得梨花帶淚的,眾人心中的天平倒是傾斜了不少。
徐青茹一邊抽泣著,一邊察覺到一股陰森陰冷的視線落到她身上。
“你。”穿著白衣服的傷疤女冷突然出聲,聲線嘶啞尖銳,“你衣服怎麼被撕爛了?”
不好!
徐青茹心中警鈴大作,這是她最不願意被提及的一個問題,她緊緊攥住藏在袖口中的的金簪,直至磨出血絲。
疼痛由手指蔓延至頭顱,使徐青茹更為清醒。
少頃,她才說:“逃跑的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衣服刮爛了,頭發也散了,身上都是泥巴葉子,民女嫌棄麻煩,便撕了下來。”
靜默了會。
“撒謊。”
簡短的二字,徐青茹心中卻湧現出一股空前的絕望,掩藏在袖中手不受控地發抖。
現在要如何破局?
她還有生路嗎......
正待徐青茹微微抬頭,欲繼續解釋之際,那個書生模樣的山匪忽不緊不慢地開口了:“二當家,今日容我宋某說句公道話,這天底下,雖然像您羅斬秋這般舞刀弄槍的女中豪傑不少,但這兩個姑娘嘛,一看就是嬌生慣養的,怎麼可能殺得了那平日裡力大如牛的張皮子,用腳指頭想想都不可能嘛。”
說完,又帶著笑意地看向徐青茹:“姑娘你彆怕,我雖然是山匪,但跟這些人不一樣,我嘛,向來就討厭對女人用那些打打殺殺的手段,更何況,還是你這般美貌的小娘子。”
城陽王府、羅斬秋、山匪......
徐青茹終於想起來她這是在哪裡了,她穿越進了一本前不久看過的古代言情小說中。
這本小說講的是名門閨秀顧輕雲在被山匪綁架後慘遭許家二郎退婚,顧輕雲不在乎他人譏笑與羞辱,主動與前來剿匪的城陽王世子商討山匪事宜,在攜手剿匪的過程中兩人暗生情緒,而後又經曆多重磨難,最終成就佳話的故事。
故事不錯,但徐青茹印象最深的還是開篇被一筆帶過的炮灰女配——主要因為這個女配與她同名同姓。
家道中落的富商千金徐青茹父親忽然離世,為了一張多年前的婚約,她從漢林前往雲州,欲投奔外祖母。因父親曾與城陽王府上的人有些聯係,徐青茹便同著城陽王府的人一起前行,保證路途安穩。
然而,路過鷓鴣山時,這一行人卻被一群來自杏花寨的山匪打劫,這些山匪窮凶極惡,陰險狡詐,被官兵發現時,整個隊伍二三十餘人,無一人生還,並且,徐青茹和一眾年輕女子屍體還有被奸-淫的痕跡,這引起了雲州之地的高度恐慌,也正因為此事,之後朝廷才會派出城陽王世子前來速速剿匪。
徐青茹本來是想著做完手術後消遣的,結果一本書翻下來,腦子裡麵隻有與她同名同姓的女配的悲慘遭遇,結果,沒過多久,她就直接穿進這本小說中,成為徐青茹本尊。
而剛剛那山匪提到的羅斬秋,也是除了原主徐青茹以外,她第二印象最深的人,主要是書中描寫她雖是女子,但體力不比男子差,而且殺人如麻,喜怒無常,看得徐青茹一邊有些佩服,一邊又心有畏懼,但對於那個小欒爺,她倒不記得書中有描寫過這樣一個深刻的人物,難道是她看漏了?
徐青茹心中閃過一絲悔恨,什麼玩意,早知道就不看這小說了。
根據書中故事走向,肯定是發生了什麼才會使得這些人全部死亡,但是原書中剿匪隻是促進顧輕雲和城陽王世子認識的一個劇情點,並沒有作過多詳細的描述,隻有一些重要轉折點......而且這些,也與現在的徐青茹無關。
想到這,徐青茹強迫自己立刻鎮定下來,她雖心中不適,但仍看向那白麵書生模樣的山匪,微微點頭,露出一個乖巧的笑容,算是回應。
但這顆心,仍然還是七上八下,始終高懸著放不下來。
此時,又有人出聲問道:“二當家、三當家,那管事的死了,這些人,咱們怎麼處理?”
殺了幾乎全部的漢子和少數幾名女子後,這隊伍中隻剩下封著口條的老人,姑娘,還有幾名小廝。
那位書生般的山匪聽到這話,頓了頓,眯著眼睛隨意用扇子指了指幾個,作了個抹脖子的動作,緊接著,幾個山匪刀劍提落,尖銳之物刺穿肉-體的“滋啦”聲以及對死亡恐懼的慘叫聲猛地碰撞在一起,似乎要刺穿徐青茹的耳膜。
一人哭著叫喊著,隻要讓他活下去,便是什麼事都能乾,什麼話都能說,但這人話還沒說完,便被一劍刺穿了喉嚨,噴出的鮮血撒了一地,倒在地上,看得人膽戰心驚。
片刻過後,剩下的人不過爾爾,她們無一不臉色慘白如紙,但又不敢哭泣大罵,這些悍匪這般草菅人命,下一個會輪到誰呢?
這時,那白麵書生似的山匪快步走到羅斬秋旁邊,附在她耳邊說了些什麼,女人神色未變,卻稍稍眯起了眼,然後那人又說了些什麼,羅斬秋這才嘴角微微勾著,眼神卻帶了點鄙夷。
女人轉過頭,看向那仿若置身事外的藏藍色衣裳少年,聲線揚起,“小欒爺,咱們先拿著這些東西回去,大當家的,也該等著急了。”
聽到這話,那少年一頓,從容散漫地收了短劍,抬起頭,墨眸淡淡地掃過被綁住的人群,未說一句話。
等等!
羅斬秋怎麼先走了!
剩下的人的命運難道已經如書中那般注定了嗎!
對死亡的驚懼感和小說中寥寥幾筆的慘狀情節如電流般竄過徐青茹的腦海,她突然對著他們喊道:“等等,我跟你們一起走!我會醫術!”
聲音不大,卻足夠令人聽得清楚。
無數道視線落到徐青茹的身上,也包括那位藏藍色衣裳少年。
是的,她在孤注一擲。徐青茹知道自己這個做法十分大膽,但是,她是知道原書走向的人,雖然作者對剿匪的過程隻有寥寥幾筆,但最終結局是不會變的,她現在隻能破釜沉舟,才能避免原主徐青茹的慘烈結局。
那容貌非凡的少年垂目看向徐青茹,眉頭微抬,露出一絲玩味的笑容,“你想跟我們走?”
不怪他懷疑,徐青茹俊俏的臉龐、烏黑的秀發、白嫩的皮膚和被撕扯過、但仍然可以看出精致華美的淺藍色錦服,一看就是嬌生慣養出來的小姐,這樣的小姐,一般是不會專門去學習醫術的。
徐青茹定了定神,回曰:“民女雖家中從商,但因從小對藥材感興趣,家中長輩便許了我閒暇時餘學習相關知識,三年五載的,醫術雖比不上專門的大夫,但也略通一二。我看各位好漢身上多多少少帶著些傷,若不及時處理,終將會埋下隱患。”
“此外,家父已離世,此番前去雲州也隻是依附外祖母,現遭遇......此一劫,不知外麵的人將如何言論於我,民女不如直接入了山寨,也守得一番清淨。”
“你,不害怕?”少年聲音清冽,烏黑如玉的眼眸中閃過幾絲探究。
怎麼會不害怕?進入山寨意味著要和這些窮凶極惡之人打交道,一個不慎就萬劫不複,但她實在彆無辦法,留在原地等死的結局是她不能接受的。
徐青茹點點頭,眼神中流露出一份義無反顧的堅定:“我害怕,但並不後悔。而且,我一介弱女子,即使進了山寨,也無力反抗諸位,要殺要剮,不過各位好漢的一句話罷了。但我的醫術,或許在某些時候,確實能夠救命。各位,這份交易,並不虧。”
是的,徐青茹說的沒錯,讓她一個手無寸鐵但會醫術的弱女子進入山寨,百利而無一害。
所以,他們應該會讓她一起走吧?
但——
為首的女人隻是拍了拍衣袖的灰漬,似乎沒有聽到徐青茹的話語,眯著眼抬頭看了看,隨口說了一句,“天黑了。”
旁邊的人立馬附合到:“二當家,咱們得趕緊走了,要不然大當家該問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