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真是叫人大吃一驚,驚到想讓人直接以頭搶地爾。
“啊……姐姐你真的不知道麼……”李纖纖看著溫沫逐漸染上紅暈的臉,莫名其妙也跟著開始尷尬,“沒事,不知者無罪嘛,我相信侯爺他一定會理解的。”
理解,怎麼理解,和彆人說我愛你愛到願意為了你上刀山下火海,但其實我是和你開玩笑,如果彆人不是傻子,那他大抵是不會信的。
“我聽聞侯爺每次回都述職都會接到很多手帕。”李纖纖絞儘腦汁轉換話題,很明顯的告訴溫沫,放心,丟臉的不是隻有你。
溫沫抬頭:“嗯?”
“因為有很多姑娘都喜歡他啊,裴將軍15歲就跟著老侯爺上了戰場,後來老侯爺戰死了,裴將軍就直接接過了老侯爺的擔子,王上直接封侯拜相,讓裴將軍擔任金衛羽首領一職,但好像……裴將軍不是很樂意,”說著,李纖纖湊了過來些,繼續耳語道,“我聽說,侯爺為了這件事,和王上還嚷了一架。”
溫沫一驚,堂堂大尹國威風凜凜的將軍竟然和尹王吵架,還是因為對方要給自己升官加爵,這是有多麼淡泊名利……
李纖纖看溫沫的反應就知道對方不知道,索性放下了湯藥走在另一邊坐在了溫沫旁邊的地上。
“誒,地上涼……”
“沒關係。”李纖纖不拘。
溫沫沒想到李纖纖一個鄉村小丫頭會對尹都的事情這麼了解。
“這些你是怎麼知道的?”
李纖纖臉上露出些羞斂,溫沫瞬間就有了些猜測。
果然,李纖纖吞吞吐吐的說:“哥哥前年進京趕考我跟著去過,偶然和侯爺有過一麵之緣,不過他應當已經忘記……當時就覺得這位將軍頗有仙人之姿,風骨錚錚,驚鴻一瞥,甚是驚豔……所以之後便特彆關照了些,才知道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平遠侯爺。”
果真是秀才家小妹,溫沫覺得她要是沒見過裴青寂,光聽李纖纖的話,估計她真能以為對方說的是一位清逸出塵的仙人。
但另一麵,她又暗暗抓住了李纖纖話裡的另外一件事,所以尹王和裴青寂現在是君臣不和嗎……
這難道就是係統說的尹王要拴住裴家人的理由。
但對於尹王來說,拴住裴家人的辦法多得是,既已和裴青寂不和,他為什麼還要委曲求全自己給裴老侯爺辦葬禮,他真的不怕裴家日後功高蓋主嗎?
而且,尹盛和裴青寂為什麼會不和,裴青寂為什麼會不願統領金衛羽。
金衛羽常年徘徊在中原以南部分地區,北守北鄒,東防靖國,西交西涼,是尹盛親點的鐵騎部隊,相當於整個尹國的鐵城牆,這至高無上的榮譽裴青寂為什麼不想接受。
溫沫想的腦子疼,果然,宦海沉浮,帝王將軍權位相爭,她這個現代人的思維還是理解不了。
*
日近晌午,所有人都陸陸續續回去吃飯了,少一半屍體都已經刷過驅蟲湯藥,如果進度快的話,明天這個時候所有屍體就能上完驅蟲藥。
溫沫心裡安排的妥當,站起來的時候站的太快,眼前黑了黑。
前麵有人策馬奔來,是位斥候。
“報!”
斥候直奔軍營之中,揚起一片塵土。
村民們自覺讓出路,大將軍好不威武。
溫沫眼皮卻莫名跳了跳。
斥候利索翻身下馬進了帥帳,裴青寂正在寫奏折。
“報!”
斥候裹挾著的冷風迎麵撲在裴青寂臉上,抬眸時眼中儘是冰涼:“怎麼了?”
“報告大帥,”斥候披著甲單膝跪地,“中原傳來消息,北鄒昨日派出了使者……”
斥候頓住了,顫巍抬頭看了一眼裴青寂繼續道:“……並且帶著大量軍備,去了靖國。”
站在裴青寂旁邊的副將沈淩虎軀一震,手裡的長槍猛得向地上戳。
“北鄒?!”
斥候顫顫巍巍的點頭。
北鄒反水了。
*
午膳結束之後,劉富貴家的小孫子要去如廁,溫沫剛好吃完飯空著,便帶著他去了,順便消食。
六歲小兒已知羞斂,走了一段路後就自己停了下來:“溫姐姐,我自己去茅屋裡,你在這裡等著我便好。”
溫沫笑了一聲,點頭:“好,那小葉子自己去吧,有什麼事就叫姐姐。”
“嗯。”
劉曄自己顛顛的跑去了,溫沫就在原地等著。
“溫姑娘。”身後傳來聲音,溫沫回頭,是沈淩。
溫沫對沈淩不是很熟悉,隻在昨夜來之時有過一麵之緣,但她記得這人好像是裴青寂的副將。
“沈將軍。”溫沫欲行禮,被沈淩攔住了,“姑娘不必多禮……呃,姑娘已經用完午膳了?”
“嗯。”
沈淩和裴青寂完全不一樣,不是生人勿近,也沒有惜字如金,若是裴青寂是駭人冷雨,那沈淩便是拂麵清風。
他露出一個赧然的笑:“溫姑娘本是貴客,軍中條件有限,隻有粗茶淡飯,還望姑娘海涵。”
溫沫有些受不住,連忙擺手:“哪有,沈將軍言重,粗茶淡飯亦能果腹,我此行來也並不是為口腹之欲。”
沈淩臉上還是帶著淺淺的笑意:“那就多謝溫姑娘。”
說罷,沈淩準備去巡邏,但溫沫突然想起什麼,轉身又叫住了沈淩。
“沈將軍。”
“嗯?”沈淩回頭。
溫沫大腦飛速運轉,道:“沈將軍這是要去巡邏?”
沈淩對溫沫好感滿分,對對方根本沒有一絲防備猜度之心,直接便點頭應是。
溫沫眨了眨眼睛,繼續輕聲道:“不休憩片刻嗎?”
沈淩有些茫然。
溫沫立刻找補,道:“哦,我就是覺得正午時分,日頭火辣,暑邪嚴重。”
沈淩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被大姑娘關心,頓時老臉一紅,直接老實巴交道:“嗐,還不是北鄒那幫狗腿子。”
溫沫一愣,這人還真是個老實人,她配合著“哦?”了一聲,眉頭緊蹙:“怎麼回事?”
沈淩雙唇抿在了一起,神色也嚴肅了起來,朝溫沫走近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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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王尹盛在位十年,一直與西涼結交甚好,先王尹韜在位最後一年與北鄒王鄒正立下“偃武協定”,在這十年間北鄒兩國一直相安無事,彼此互相納貢,不分上下。
尹盛便一直韜光養晦,但沒成想,在三年前,鄒正病逝,北鄒世子鄒子軒即位,但鄒子軒昏聵無能,在位統共七年,興辦勾欄瓦肆,終日紙醉金迷。
國庫耗儘之時,派使節拿著一封“偃武協定”千裡迢迢趕來了尹國。
鄒子軒單方拒絕了納貢,並且要求尹盛以往年雙倍繼續向北鄒呈歲貢,尹國雖地域廣大,可也耗不起這樣,兩國僵持不下。
“後來鄒子軒複又派使節進尹,北鄒使節在尹國王宮裡,當著尹王的麵,談他北鄒王體恤友國,念舊日交情,割己肉送了一個北鄒公主和親,並且可減少一半歲貢,沈淩說著,冷哼了一聲,“誰不知道他北鄒王室根本沒有女輩,送來的“北鄒公主“根本就不是他鄒子軒的妹妹!”
“鄒子軒這狗賊,當真不要臉!這個狗……”娘生的。
三個字差點說出口,沈淩硬生生憋了回來。
尹盛雖不至於像鄒子軒那樣昏庸無能,但人卻膽小如鼠,是個金玉其表敗絮其中的家夥,一麵日日召集大臣日日表示自己不願意俯首稱臣,一麵卻又不敢和鄒子軒表明。
鄒子軒等不到尹盛的回複,便又心急如焚的三次派出使節,稱若尹盛不同意,那北鄒便全麵進攻尹都,三日之內,必將尹都踏平。
鄒子軒不是猖狂,是真有這個本事。
亦或者說,北鄒有這個本事。
世人都稱北鄒和大尹為“曠野”,但實則為“礦野”,鄒為“礦”,尹為“野”,北鄒有著好幾座硝石礦,有條件製作大量火藥,但尹國不一樣,尹國地處中原,唯一有的,隻有平坦無垠的大平原和連綿不絕的青山。
野火雖燒不儘碧草,但若視這樣一個泱泱大國為草芥,鐵騎萬馬就算肉身做牆也盼不來下一個春天。
隻要鄒子軒一聲令下,尹都三天之內夷為平地,半月之內燒成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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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沫聽得冷汗直流,沈淩也被氣得火冒三丈,整個人麵紅耳赤,又因為憋回了臟話,整個人便更像是一個快要爆炸的氣球,還挺難受的,換作她,她也氣。
“沈將軍不必拘謹,儘管說便好。”
聞言沈淩是一個字也憋不住了:“我呸,鄒子軒這個狗娘生的東西,當初上位不擇手段,現在又偷雞摸狗的反水,他現在要是在我麵前,我……”
“沈淩。”背後冷不伶仃冒出一個聲音,沈淩猛的虎軀一震,轉頭就想跑。
“你剛剛在說什麼。”
剛好一縷風吹過來,掀起了裴青寂耳鬢旁的兩縷發絲,如若不是那張冷冰冰的臉,這確是一副好風光。
清風美人圖。
溫沫在這兒想入非非,沈淩在那兒可憐巴巴一個字吐不出來,顫顫巍巍叫著“大帥”,希望他的大帥能饒他一條狗命。
“我……我那個,沒說什麼啊……我我我……”
溫沫反應過來,心裡也感到有些過意不去,是她故意套話沈淩才說的,這確實屬於軍事機密。
她正準備替沈淩說幾句話,裴青寂卻乜了一眼沈淩,又恩賜一般的給了她一個眼神,擦著肩走了過去。
人過話留。
“你若是想知道,我可以毫發無遺的告訴你。”
嗯?
溫沫轉頭看他。
“畢竟……我才是主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