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初見那老婦和兩個壯漢又回來了,他們上了馬車,車輪繼續往東邊走了一段路,在一個院子門口停下,此時天已黑,周邊黑燈瞎火,看不清。
還未等她仔細觀察周邊,就被扭送進了一間廂房,點著數根紅燭,桌上擺著酒煎羊、山家三脆、悶煮鴨、鱸魚鱠,用官窯冰裂紋粉青瓷碟盛放,一角遇仙正店的羊羔酒。
還有幾樣鹹酸勸酒的精細果子,櫻桃畢羅、荔枝酥山、梅花糕、薑絲梅。
一套龍泉梅家茶具、幾餅龍團勝雪禦茶。
老婦解開雲初手腳上的繩子,滴溜著眼珠,並笑著道:“小娘子,我勸你彆想著跑,出了這道門,也出不了這個院子,出了這個院子,方圓多少裡,都找不著路。”
這時,走進一個大致二十歲出頭的年輕男子,模樣清秀,白皙消瘦,就是雙眼浮腫烏青,雲初一看這人,就知道是個腎虛的。一身的緞子簇新衣裳,皂靴,還熏了龍涎香,是個富貴人家的公子哥。
雲初裝出一副害怕又柔若無骨的樣子,羞羞噠噠。
“小娘子彆怕,鄙人不是什麼壞人,隻是愛慕娘子而已,肚子餓了吧,來,坐下陪我喝一杯。”說罷,自顧自的倒起了酒。
雲初緩緩走到桌子前入座,老娘信你個鬼。
“鄙人姓葉,你可以喊我官人,以後你就做我的侍妾,我保證金銀珠寶、綾羅綢緞,小娘子享用不儘。”
葉?葉崎?腎虛公子,汴京有名的嘬奶漢?
好啊,堂哥堂嫂一家真是好計謀,為攀附葉崎,連自家娘子獻出去了還不夠。“嘬奶漢”是個出了名的又菜又愛玩、心濫貪多,縱便當下沒有厭倦堂嫂鄒娘子,恐怕也是遲早的事。堂哥為了固寵,竟然設計劫走雲初,堂妹都不放過。
“葉公子,你可知道我是誰?”
“知道啊,你堂叔算是你長輩吧,由你堂叔做主,把你嫁給我做侍妾。怎麼,小娘子看不上我?鄙人好歹也是儀表堂堂,家中也算是勳貴世家了。跟了我,你不虧。”說著,便動手摸起雲初的小手來。
“難道我堂哥堂嫂沒告訴你,我出自禁中,是官家恩賜放我出宮與家人團聚,更何況,已有婚約在身。你這樣劫持我,就不怕我未婚夫家報複嗎?”雲初蹙眉,啪的一下打掉他的手。
“報複?哈哈哈,在汴京城,能報複我葉家的,恐怕屈指可數,你一介民女,家中無權無勢,你那未婚夫家,聽說也不過是耕讀之家,未婚夫隻不過才過了會試。哪怕日後中了進士,入了官場,有沒有他的缺還是個問題呢。你官人我,已經是進士了。不瞞你說,家父太府寺卿,你跟了我,好日子在後頭。”
葉崎不惱,溫言細語的勸著,反正一會就是他的人了,小娘子都這樣,先是哭哭啼啼,喊著寧死不從,貞潔烈婦。
後來又向現實低頭了,好吃好喝的供著,金銀珠寶戴著,仆人女使用著,日子過著過著,就變得爭風吃醋,吵鬨不休,真是無趣的很。哎,還是新鮮的有趣。
“可是,葉公子,你並不是很了解我呀。你不怕我嗎?”
“怕?哈哈,有趣,真是個妙人兒。我好怕啊,怎麼沒早點讓你堂哥把你送過來。”說罷,往雲初身上撲過去。
雲初一個轉身躲開了,倒在了榻上,一個媚眼拋過去,眼波流轉,抬頭含笑看著葉崎。
葉崎白皙的脖頸興奮的紅了起來,一邊慌亂的脫了外衣,一邊笑著往雲初身上撲。
雲初一抬腳,腳尖點住他下巴,“哎,急什麼,葉公子,像你這麼俊俏又富貴的年輕公子,也是不可多得的好夫婿人選。我們還沒吃飯呢,餓著肚子有什麼好玩的呢?”
葉崎一聽,小娘子這是要跟他了,他更喜歡甜瓜,強扭的瓜實在不甜,更興奮了,那臉上紅白青三個顏色,跟開了染坊似的。
雲初給自己倒了一杯羊羔酒,聞了聞,沒事。舉起杯子,碰了一下葉崎的杯子,“葉公子,走一個,花前月下,不要辜負美酒佳肴。”
葉崎舉杯一口乾掉杯中酒,“把你劫持而來,小娘子莫怪我手段齷齪,我也不是隨便抓個小娘子的人。其實,我之前見過你,是你堂哥引薦的。”
“哦?什麼時候,在哪裡?”
“杏花岡,當時你站在杏花樹林中,望著那漫山遍野的杏花微笑,不知在想什麼。”他看了她一眼,又補充了一句,“很美。”
雲初順口道,“你是不是,瞧上每個小娘子,都要先誇她兩句,誇到她心花怒放。”
葉崎半真半假的說:“這······都被你看出來了,不過我一般都會送上金簪,簪在發髻上,再誇上一句。”
雲初心裡冷哼一聲,你倒是個坦坦蕩蕩的采花賊了。
“唔,那看來,我還是不夠美,我怎麼沒金簪呢。哼!我不依!”
“有,有有,金簪配美人。小爺彆的沒有,有的是錢。”轉身從櫃子裡抱出一個精致螺鈿紫檀匣子,打開,推到雲初麵前。
雲初低頭一看,這麼多金簪,滿滿的一箱子全是金簪,三十多根,“這麼多,你這是給多少小娘子準備的啊?你好花心哦。”說罷,一手抓一把,每根還挺沉的,最起碼有四兩重,又放了回去,夾起荔枝酥山吃了起來。
葉崎喝的臉色緋紅,連帶著烏青的雙眼都紅了,正在開心之際,突然往雲初身上撲去。
雲初一個跨步,躲開了,“呐,我們玩個有趣的,你先去榻上躺下,閉上眼睛,不許睜開哦,我給你身上臉上抹點蜂蜜,這樣才甜,更有味道。”
葉崎聽的更興奮了,整個臉紅的都熟透了,三下五除二,把自己扒的隻剩下一條褻褲,往榻上一趟,雙手張開,閉上了雙眼。
全身光溜溜,還挺白,那褻褲襯的腿又長又白。
雲初從容不迫的拿出隨身帶著的一罐蜂蜜,本來這一罐是要送給燕大人的。
冰涼的蜂蜜抹在葉崎臉上、胸前、腿上,讓他興奮的直打顫,好像磕了五石散似的。
等的有點著急了,睜開眼,“娘子,來吧,我準備好了。快來。”
雲初一把抓過他的褙子做遮擋,從空間裡抓出一蜂箱,幾百隻蜜蜂聞著蜂蜜味,嗡嗡嗡作響。
葉崎感覺出了不對勁,密密麻麻幾百隻蜜蜂鋪天蓋地直往他身上紮。他躲又沒地方躲,被紮了個呼爹喊娘,嗷嗷直叫,透心涼。
全身漸漸腫起來,臉色、眼角,沒一塊好皮。最後竟然嗚嗚的哭起來,好不嬌氣。
雲初又悄悄的把蜂箱扔回了空間,翹著二郎腿坐在桌子旁,“葉公子,爽嗎?還要不要再來一次?你說,綁架我,這筆賬,公了還是私了?我該算你頭上,還是算我堂哥一家頭上。”
“私了!算你堂哥頭上,都是他出的鬼注意!”豆大的淚珠,滾滾而落,瞧著好可憐。
“那好,既然算他頭上,三日之內,你就把他全家流放到沙門島去,十年不準回來。成嗎?你要是說不成,那就算你頭上,我再紮你一次。”
“你········你個毒婦········”鼻涕拖的老長,都快進嘴了,還在倔強。
“嗬,你知不知道,我養這些蜜蜂,全是用藥材喂的,給人治病用的,一次光診金就千金,全治你身上了。你得給我付一下診費。恩,就黃金萬兩吧,我認真的,但凡你缺一兩,我就紮你。來,寫個字據給我。”說罷,去拿了他的筆墨紙硯,放在榻上。“快寫。”
“你·······你欺人太甚···········我不寫··········反正你也出不去。”說罷,又嗚嗚的哭起來,跟那被欺負的小狗似的,兩眼淚汪汪。
雲初也不跟他廢話,拿出她裝蜜蜂的竹筒,裡麵還有二十隻,是今天預備了給燕大人的。夾出一隻,直接放飛,那蜜蜂聞著蜂蜜味,直接紮在了他的腰腹上,痛的葉崎一陣哆嗦。
手抖著,顫顫巍巍,跪在榻上,寫下字據,今欠周雲初診費、藥費黃金萬兩,三日內付清,簽字畫押。
雲初又夾了塊櫻桃畢羅,細嚼慢咽,眼珠子在葉崎身上掃來掃去。
“字據已經給你了,你又要打什麼鬼注意。”葉崎實在沒好氣,紮的他眼淚鼻涕一起飛,眼眶腫的隻剩下一條縫,拉著被子蓋自己身上。
“聽說,我也是聽說哈,你那方麵,不是太行,尋遍汴京名醫,都沒治好,所以才總是換了一個又一個小娘子。巧了,我是個大夫,你要是求我的話,我可以替你治好,保管你雄起,做一回一夜七次郎。”
一夜七次郎?!
葉崎看著眼前這朵帶刺的薔薇,她不僅有刺,還有毒,會哄,會騙。毒婦啊毒婦。
正在葉崎出神之際,砰地一聲,門被踢開了,進來一個緋衣男子,身後還站著一個少年。
“燕馳!”葉崎哆嗦著,“燕馳救我!”準備起身往燕馳那邊跑,奈何身上隻剩下一條褻褲,又繼續坐回榻上一角,捂緊了被子,好像剛被揉搓了一頓。
“你·········葉崎?!”
謔,你們認識啊。
“三公子,好可怕啊,他,他綁架我,想讓我給他做妾。他還灌我酒。”
燕馳蹙眉,他怎麼也沒想到,會是這種場麵,彷佛被劫持的不是周雲初,而是葉崎,“按大宋律例,綁架劫持他人者,脊杖六十,刺配沙門島。”
葉崎可不想在眾目睽睽之下被杖打,他見過文筆吏按著人犯,在犯人臉色刺字,一針針刺下,錐心刺骨,一場羞辱,罪恥將印記終生,他還有榮華富貴沒享受夠呢。
“誤會,都是誤會啊,燕馳,我請周大夫來給我看診呢。你瞧,這是診費。”說罷,一揚手中字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