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1 / 1)

將浮翠安置好,左丘和曹仁連夜尋得一張類似的床偷偷回合穗堂,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好不容易安置好,還得跟著打掃滿地狼藉,內心裡早已把李轅態狠狠罵了個遍。

等一切打理完畢,終於得休息,已經是淩晨醜時剛過。

兩人回到屋裡,越九珩指了指桌上,道:“粥。”

左丘曹任箭步過去,抬起粥大口入肚。

左丘笑道:“還是公子貼心,知道我們累成狗還煮粥留著。”

“這粥味道還和以前一樣,就是涼透了。”曹任放下碗道。

越九珩卻沒回話,坐在案前凝眸搗鼓著手中珠花。

二人相視一眼,上前,曹任將燈芯剪了剪,挪近,道:“公子,這皇帝突然發瘋至此,我們待在合穗堂恐生事變,到底不是長久之計,何不明日我就去找侍衛總領把我們調走?”

左丘附和:“欸!這感情好!你們是沒看到那皇帝在屋裡瘋成什麼樣,保不準哪天再來一回,這哪受得了?”

曹任頷首,轉頭見越九珩頭也不抬,他擰眉:“公子,你可聽見我們的話了?”

“聽見了。”

“那……”

“繼續待著。”

越九珩果決道。

現在這個階段想要離開,背了棄主求榮的名聲,哪個宮還敢留他們?若留下……沈士環已經信他們了,且這些日子觀察下來,這個沈士環除了每日曬太陽嗑瓜子,偶爾凶一下外人,倒也不會出去惹事。

越九珩將一顆顆珠子重新串好,綁絲固定,捏在手裡在燭光下晃了晃,抬眼看向二人:“晟國元旦將至,諸多事宜紛繁,李皇帝鬨了這麼一遭,短時間內大概不會再來,你們盯好宮內動向就是。”

“公子,可……”

“貴人三日後要去撫花園采花為點花糕做準備,屆時人多聚集在園中,我會多加留意各妃,若那位周女子不在,你們再去各宮打探。”

聞言,二人閉了嘴,終道:“是。”

——

次日,沈潼醒了個大早,知道薑姿嵐被禁足後,早膳送來的吃食她沒再取針驗毒就直接食用,但吃得索然無味,才吃了一半就擱置一旁。

適時,外邊有宮婢稟報,稱尚服局又送了些首飾過來,沈潼應聲,卻沒多興奮。

她撐著腦袋,盤算著要不要打一個鎖櫃收藏喜歡的寶貝。

等出去回到自己的寢房門口,看著一個個進進出出的太監搬著東西,她叉腰冷眼注視。

“沈貴人。”一個笑容可掬的太監走過來,指著那些人,尖著嗓子道:“您看,這些可都是陛下賞賜給貴人您的,陛下心裡惦記著您呢!”

沈潼看向他:“哦。”

轉念一慮,旋即端正態度,弱弱回道:“勞煩公公向陛下說一聲,本宮很喜歡,謝謝陛下掛記。”

“欸!”太監笑道。

說完便去指揮其他人擺放物品。

沈潼翻了個白眼,將屋簷下的椅子搬到太陽底下,坐上去靜靜看著那些人忙碌。

約莫一炷香時間過去,浮翠從偏房出來,遞了把團扇給沈潼,輕聲喚道:“小姐。”

沈潼用扇子擋住日光,抬眼看她:“好些了嗎?”

浮翠點頭:“奴婢好些了。”

浮翠看向屋內:“小姐,陛下何必呢……”

砸了又讓人搬新的來,看這形勢,也是不打算親自來和沈潼說道說道了。

沈潼嘖嘖兩聲,“人家是皇帝,我能說什麼?”

浮翠垂頭,想說讓自家小姐慎言,話到嘴邊卻又咽下去,反正也沒人聽到,她也有很多不滿。

等那些太監忙活完離開,沈潼和浮翠一同進屋裡去,環顧一圈,擺件比之前多了些,還重新擺了兩瓶梅花。

沈潼掃了一眼,和浮翠走到床邊,看著昨夜左丘曹任費儘千心換的新床,她嘴角終上揚彎起,斂著淺淺的微笑坐到床上。

“左丘曹任還挺有心,竟然還熏了香。”

浮翠也笑,卻道:“小姐,這香是賀蘭管事讓熏的,他說有香沁人心脾,總歸能蓋去一些不好的印象。”

話落,沈潼眨巴雙眼,摸了摸新鋪上的軟軟的床鋪。

“嗯。”

心情確實好多了。

沈潼午膳吃得還算樂乎,卻是一言不發悶著聲,等吃完了,就著浮翠替自己換了件乾淨的廣袖裙,而後領著浮翠出門。

浮翠不知去哪,隻小心翼翼跟著。

一路上倒是有不少目光看來,有的奴才還知禮數會淺淺行禮請安,而有的卻是看也不看一眼,許是哪個妃子宮裡的,知高貶低,慣會看局勢行事。

聽得他們小聲議論昨日的事,浮翠心裡不滿,可見自家貴人靜寧的樣子,便將話給咽回了肚子。

沈潼並非不在乎,隻是明白自己不能太過張揚了。

至少,在還沒掌握話語權,還沒得到重視時,她隻能做一支還未驚鳴天際的箭,得蓄力於弓,靜待爆發。

而如今,有一個人她需要見,有一個問題她需要弄明白。

看著前方的建築屋簷下碧波紋理雕刻牌匾寫著的碧漪軒三字,沈潼令浮翠去招呼了外邊掃雪的婢女。

碧漪軒,水修儀。

沈潼回想書中劇情,試圖找出這個水修儀的經曆。

原劇情裡,李轅態在沐瀾軒發大脾氣,卻是沒有將薑姿嵐給禁足,許是她沈潼的出現令劇情有了細微的變化,將李轅態發脾氣的點引到了合穗堂來。

薑姿嵐究竟何故被禁足,沈潼不願理睬,可突然出現的水修儀,到底是幫了她。

沈潼想了片刻,見浮翠和那個婢女走來,引著她進去。

水璿,這個女子,她確信沒有在原書這段劇情中出現過。

倒是在三日後的采花點糕儀式時有過一小段描寫:

——

卻說那扶椅上緩緩走下的女子,侍婢將扶,竟一個軟身嬌嬌趔趄,如狐誘般的眸子掃視眾妃一圈,終落到了薑修儀臉上,聲若柔絲淺淺道了句:“晚矣,晚矣。”

眾妃不解其意,隻以為是這位皇帝的新寵恃寵而驕,流連臥榻,起晚罷了。

沈潼走進碧漪軒,落目打量,兩側的碧水連著水石綠植,亭廊相接,一番江南煙雨色,何其美麗。

三日後扶花園,薑姿嵐禁足不在,水璿會對著誰說那句話……

“你還是來了。”

見沈潼進來,尚在臥榻的水璿抬眼直直盯著她,似早有預料般道。

沈潼輕咳兩聲,亦是柔弱無力,擠了兩滴淚掛在眼角,泫然欲泣:“妹妹昨日在外貪玩,一回合穗堂便聽聞陛下……妹妹對不住姐姐,令姐姐受苦了,浮翠。”

聞言,浮翠將來時準備的兩支鐲子拿出。

“這鐲子妹妹見頗為稀罕,便當妹妹對姐姐的歉意,還望姐姐收下。”

然而,水璿卻沒動作,波光粼粼的眸子含著笑意,還是在打量沈潼。

她直言:“妹妹宮裡的物件便自己留著吧,鐲子,姐姐還不缺。”

沈潼默然。

“且……姐姐倒還要感謝妹妹昨日回得晚呢。”

沈潼挑眉,疑問:“姐姐你。”

水璿輕撚被角,淡道:“入宮以來,陛下每每踏足碧漪軒,必定不會停留。”

她眼神移開,隔著牆壁往另一個方向看去,繼續道:“哼,事事難有回應罷了,還好,總算讓我呀,等到了一個機會,妹妹可知,昨夜,是陛下第一次留宿我碧漪軒呢?”

聞言,沈潼眼角不動聲色一抽,就李轅態那模樣,竟真的有女人願意主動獻身?不,一定是為了彆的。

至於彆的什麼,沈潼現在還不清楚。

“姐姐歡喜?”她問。

水璿彎起紅潤的唇,從喉嚨飄出一聲“嗯。”

沈潼淡下神色,回想那張濕亂的床,她現在還會犯嘔心驚,可見水璿如此,她的心終安然些許。

“那便好……”

宮婢將一張軟椅抬上來,著沈潼坐下。

沈潼微微抬眸,問:“姐姐的身體可有不適?”

水璿捏緊背角,挑眉:“你竟會關心我的事,倒是稀奇。”

……

起初擔心,是因為一個女人幫她擋了一劫,她知是劫,卻不知對那女人來說是也不是。

所以擔心。

如今知道水璿是自願的,她便不會不安。

但那種程度的……

可猛得不是一般可怖。

沈潼淺笑:“妹妹脾氣是不算乖順,可也不是個薄涼的人。”

水璿沒回話,細腕一抬,那邊上的宮婢又抬出了糕點遞來。

“妹妹嘗嘗。”

糕點很香,沈潼邊吃著,邊聽水璿娓娓道:“陛下龍陽之氣充裕,我們敗身於下時頗多,身體倒出不了多少力,享一時,於陛下,於我,皆是歡娛,何來身體適不適之說?”

沈潼遞到嘴邊的糕點停住。

“妹妹特意來,是真想拜訪姐姐,還是來討教這遊魚纏枝之術?”

“咳!咳咳……”

“噗嗬嗬,瞧妹妹的臉,好生紅潤,他日與陛下遊魚得歡時還得了?”

沈潼鼓著眼看床上柔媚的女人打趣般說出這些話,腦子裡的色彩早已變成橘黃之色。

她搖頭,想拒絕不聽卻始終開不了口,嘴角不覺彎起又壓下。

想了想,沈潼作罷,起身走近水璿,蹲在她的床邊:“姐姐請細說。”

等出碧漪軒時,沈潼早已將來時的陰霾掃得一乾二淨,原書劇情在此刻發生的漏洞也給忘了個乾淨。

水璿為何會提前出現?不重要了。

一個太醫提著藥箱向沈潼行禮後走近碧漪軒,浮翠見狀,道:“小姐來時那樣嚴肅,奴婢以為是有什麼要緊事,沒想到,小姐竟是與水修儀討論……討論那樣的事。”

沈潼乾咳兩聲:“莫要多言。”

她靜下心來,雖見水璿狀態平和,但談論許久,她始終半倒在床上不曾動彈,傷,該是有的。

水璿不願明說,自有她的考量。

沈潼想了想,道:“明日我們再熬些紅糖棗粥來看望水修儀。”

罷了

她哼著小曲往合穗堂走,突得見甬道一端有人出來,手中正拿著一柄銀白的長劍。

浮翠道:“小姐,是那位何管事。”

沈潼頓了頓,叫住何管事。

“何公公,這劍……”

何管事停下腳步,見是沈潼,他臉上微微笑起,得問,端看手中劍便回道:“沈貴人安,回沈貴人,這是宮宴時薑修儀所需之物,隻是薑修儀,唉,奴便撤下了。”

沈潼默然,看長劍銀寒如月,於那日所見的女子竟那樣般配,她拿過長劍,道:“丟了可惜,給我吧。”

何管事沒有拒絕,交出長劍。

得了劍,沈潼往沐瀾軒的方向看了眼,轉身回宮。

晚間,越九珩將修好的珠花拿給沈潼,沈潼仔細盤看,修得很細致,嗅著屋中熏的香安神,她看向越九珩,回想起水璿教的那些事兒,臉不覺又紅潤起來。

越九珩見狀心覺不對想要離開,手腕卻被沈潼抓住。

“賀蘭管事,現在這裡可沒外人。”

越九珩蹙眉:“貴人可還有吩咐?”

沈潼靠近他,眼中漣漪漸起。

她聲音柔小:“有些事我不懂,賀蘭珩,你坐好且叫我仔細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