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1 / 1)

追問曹任後沈潼得知,原是那李轅態來了興致,精挑細選後去了薑姿嵐所在沐瀾軒,本想攬香入懷流連一夜紅帳,可不知怎的,竟滿懷怒火將沐瀾軒上下罰了個遍,至薑修儀禁足。

“就這麼禁足了。”

沈潼詫異非常,想了想又覺合理。

皇帝心情喜怒無常,哪天寵誰,哪天又要罰誰,誰又能說得準。

至於具體原因,沈潼一時想不起,也不想知道,她急,急自己!

現在回去寬慰皇帝,明麵上是寬慰,實際上要做什麼,沈潼光是想想就麵紅耳赤,好歹她還是個剛畢業母單二十多年的大白菜,哪能容忍自己因穿書就這麼被一頭豬拱了。

沈潼退怯,可不回合穗堂又能去哪?

見她一副為難的樣子,曹任不懂,便催促道:“沈貴人,浮翠姑娘說務必快將你帶回去。”

說完,他看了一眼越九珩,眼神似在邀功。

隻要讓這位沈貴人多受皇恩,她就不會總盯著自家公子了。

然而越九珩卻沒看他。

沈潼不甚在意,聞言乾巴笑了幾聲,空曠的環境裡寒風瑟瑟,她去哪都不合適。

最終,掙紮了許久,沈潼還是回了合穗堂。

但卻是繞了個道,讓越九珩帶著她翻牆跳到了侍衛住的院子。

因著院子隔正廳不算太遠,剛一落地他們就聽到了那頭李轅態幾近癲狂的吼罵,以及摔砸物件的聲音。

沈潼聽得渾身一緊,趴在牆後露出一雙眼睛看向正廳的院子。

她寶貴著的花瓶,玉器儘數被砸了出來,院子裡跪倒一地的宮婢被碎片砸得瑟瑟發抖,匍匐顫動。

沈潼第一次見李轅態發這樣的脾氣,仔細想想,書裡倒是寫過這樣一段,隻是這段脾氣是在沐瀾軒發生的,而且並沒有這樣嚴重。

細細一想,或許是薑姿嵐的身份比沈士環高,背景比她好,亦或者薑姿嵐真真受過一段寵,而她隻是賣了些可憐,說了些不切實際的謊。

所以李轅態在她住的合穗堂打砸東西才這樣肆無忌憚……

“怎會這樣?”

越九珩不解,站在沈潼身後低聲詢問曹任。

曹任擰眉,回憶道:“半個時辰前,我還在牆頭坐著,這皇帝……陛下領著一群太監就進來了,看樣子,那些太監個個臉色發白,怕得很,隨著進了院子就不敢跟進屋去,接著就是浮翠姑娘急匆匆出來讓我去尋沈貴人。”

沈潼聽著,估摸著浮翠是想讓她來哄,這可是接近李轅態更進一步的機會。

書裡,關於李轅態這段的描寫可不止是突然來了興致,而是不知從哪個宮裡受了氣,去到薑修儀所居之處本想用她來發泄,卻不想正要更進一步時那薑修儀竟忍不住將晚飯都給吐了出來。

或許正是如此,也正因為她沈貴人沒有死,李轅態又多了一個發泄的口,才轉移到了合穗堂來。

但浮翠許是驚喜大過思量,忽略了李轅態本來的性子。

隻怕她沈潼若出現,哄得好算幸運,失身得不償失,哄不好,既獻了身,還單隻是一個男人發泄欲望的工具。

縱使自己是宮妃,也是身不由己之故。

沈潼接受不了。

她指節緊緊扒住牆壁,害怕、緊張和不甘的情緒越來越濃。

突然,一個盒子被扔了出來,重重砸在地上,沈潼看去,得見自己不久前讓浮翠安生放好,舍不得戴的藍色珠花從盒子裡掉出來,花瓣上的珠子斷落一地,沈潼心一瞬揪起。

半晌,抓著牆壁的手無力放下。

李轅態走了出來,指著地上的太監宮婢們大吼:“沈貴人呢!怎麼還沒回來!”

沒有人敢回話。

李轅態見狀,走上前狠狠踢倒一個宮婢:“去,去找!”

“今日她若不在,朕拆了合穗堂!”

太監們連滾帶爬跑出去,須臾,一個太監笑著又跑了進來,幾步跪地,指著外麵:“陛下,陛下!水,水修儀來了!”

李轅態怒火中燒,哪裡管誰又來了,他踢開太監,不管不顧正要踢下一個,徒然,一道輕柔似水,柔得快化了的聲音從合穗堂外飄進來。

“陛下可在此?”

聽聲音,沈潼心一癢,抬眸看去。

隻見一個身著鵝黃色輕紗,身披半遮半掩狐毛領廣袖棉氅的女子墊著腳步走了進來。

她似滿麵不懼,五官柔和中帶著絲絲嫵媚,身若水骨,才進來就要跌入李轅態懷裡。

背著身,沈潼看不到李轅態的神情,但李轅態明顯身體一僵,下一秒,竟是將懷中女子打橫抱起,直奔她合穗堂內寢。

沈潼呆滯,回過神時差點跌倒,越九珩眼疾手快將她扶住,屏息凝視著她。

“那女子……”

越九珩眼神一掃,曹任連忙閉上嘴。

沈潼側目,不久前還紅潤的小臉此刻煞白如雪,她無力蹲下,抱著膝蓋不知所措。

院子裡太監和宮婢依舊跪著,除風聲外,所有人都安靜下來。

一刻鐘過去……

兩刻鐘過去……

半個時辰過去……

所有人都默契地等待著。

直到一個老太監從屋裡出來,招來鸞駕,李轅態心滿意足坐上去,緊接著,太監們將那早已癱軟無力的女子抬出來,用厚厚的棉被將她蓋住,起駕回宮。

所有人都走了,合穗堂的宮婢嚇倒在地,抽泣不停。

沈潼雙腿發軟,顫顫巍巍走出去,短短的距離,每一步似都格外沉重。

她抖著手,將地上的珠花撿起,環看四周,仿佛天地儘碎,她如滄海一粟,飄忽不定。

“對不起……”

三個字太過小聲,實際上她此刻也喉嚨乾澀說不出話來,宮婢們沒有聽到,哭的聲音卻越來越大。

在四周沒見著浮翠,沈潼眸子一沉,跌跌撞撞跑進屋去。

外麵,曹任將宮婢一個一個扶起,得見左丘從屋頂跳下來欲進屋裡去,越九珩叫住他:“將她們帶下去。”

左丘踟躕,還是轉身去跟著攙扶宮婢。

而屋裡,沈潼才跑進去就見著在角落裡抱頭抖個不停的浮翠,看著她平安無事,沈潼放下心,緩緩走近。

她扶住浮翠的肩頭,不想驚得浮翠渾身一緊,大叫出聲,待抬頭看到是沈潼,她兩眼的淚終於忍不住流出來,一把將沈潼抱進懷裡。

“小姐,奴婢錯了!”

浮翠哭個不停,沈潼拍著她的背,沒說話。

“小姐,還好不是你,還好不是你。”

“剛才她哭得好慘,奴婢不敢聽,奴婢不敢動。”

“奴婢差點害了小姐你!奴婢知錯了!”

沈潼紅了眼眶,恬淡的臉卻格外寧靜,她思考著,回憶著,卻始終不敢多想,若剛才被抱進來的那人是自己,會是怎樣的結果。

她將浮翠扶起,兩人互相靠著走近那張早已亂作一團的床鋪,忽視上麵的某些東西,沈潼的目光停在滴滴血跡之上,她胃部突然縮痛,胸口一股氣難以壓住,突然跌地乾嘔。

許久許久,她抓住紗幔撐起身子,哽咽開口:“那個女人……是誰?”

浮翠跪地搖頭。

沈潼閉上眼,泄了氣般靠在牆上。

夜色暗下來,屋裡卻沒點半盞燈,置身黑屋,看不見其他,她的心才能寧靜如初。

直到,一團暖暖的光晃動著靠近她,沈潼滯空的瞳眸有了絲絲光點,她抬眼看去,那盞宮燈仿佛擠散了黑暗,隻為她來。

“貴人,可好些了?”越九珩問。

沈潼移開視線,頷首。

她想了許多,這一天裡發生的事,似乎才讓她真真切切感受到自己身處何方,將要麵對的是什麼。

“我輕視了。”她靜靜道。

輕視了這是一個容不得弱者和蠢徒的世界,輕視了她早已成為局中人。

越九珩舉著宮燈靜靜看著她,半蹲著想要說點什麼,想起自己的身份,終沒開口。

“賀蘭珩。”沈潼的聲音將他的注意拉回,“你是我的貼身侍衛,可會一直保護我?”

……

“嗯,侍衛保護主子,是應當的。”

“那若是,若是有一天我不是你的主人了,或者是你又被調走了,還會……保護我嗎?”

越九珩沉默片刻,不知如何作答,卻見那隻纖細的手怯怯抓住他的衣袂,他眸光一轉,再見眼前貴人的模樣,與那夜雪中舉著燈一點點靠近他,滿臉明光若姣姣之月時截然相反,他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憶,再聽沈潼一問,竟鬼使神差道:

“若……貴人願意,奴會一直保護你。”

沈潼緩緩鬆開手,慘白的臉浮出一絲笑意,看著身前的燈,她伸手搭上去,就像抓住了什麼般,安心……

賀蘭珩以前是棲凰宮的人,她不敢全信,甚至懷疑,可瑩妃禦馬狂奔差點讓她置身險境時,賀蘭珩第一反應是用他的身體將她護住,若不是做戲,那他也必定是個良善的人。

沈潼還想問,越九珩卻先一步開口道:“合穗堂的宮婢都緩下心來了,貴人若是不嫌棄,可以先去奴等的住所避避寒,等我們將這裡打理好貴人再回來。”

沈潼看著他:“我不想要那張床……”

越九珩點頭:“奴給它換了。”

沈潼指了指一旁昏睡過去的浮翠:“幫我帶浮翠回房歇息。”

“好,奴這就讓左丘過來。”

沈潼拉住越九珩衣袖:“賀蘭珩,我有點餓了。”

“貴人想吃什麼,奴去做。”

“我不知道。”

……

“甜粥可好?”

“好。”

“還有!”

“嗯?”

沈潼從懷裡拿出那支珠花,“你會修嗎?”

越九珩默了默,接過:“奴試試。”

“好。”

“貴人可還有吩咐?”

沈潼想了想,搖頭:“暫時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