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嫁(1 / 1)

此時,吳老夫人與趙玉荷還不知曉明太妃的打量,拿到聘禮時,見明太妃笑臉相待,也就並未疑慮過多,隻高高興興地準備婚事。

薛晴卻是看出來了,明太妃的笑意並不達眼底,心裡猜測那老婆子用了什麼手段,才讓寧王願與玉荷定親。

於是趁著明太妃走之前,把她喊來屋裡說話。

她也不繞彎子了,直言道:“玉荷的婚事……姐姐是否有不滿?”

明太妃端坐著拿起茶杯,又放下:“我有什麼不滿的,那不是都聽妹妹你的麼?便是隨意叫人塞進顯兒懷裡,我們也得接著不是?”

“姐姐說的什麼話?趙家哪敢懈怠寧王殿下,我又怎會做出那般德行!”薛晴聲音沉重,正色站在明太妃麵前。

明太妃也不忍再說重話,隻怨道:“我知曉你是無知的,可我心中有氣,實在是要說出來才痛快。”

薛晴心裡一驚:“莫非那老婆子做什麼了?若真如此,姐姐你就罵我吧,好歹能讓你解解氣。”

明太妃揮揮手帕:“行了,也罵過了。我也不細說裡麵有什麼肮臟手段,隻是那三姑娘硬說顯兒誤了她的清白,不娶她就要自裁!”

“這、這……”薛晴被這幾句話說得驚住了。

雖明太妃未與她細說,但她也知曉那兩位用的手段必不光彩,明太妃與寧王心善不願牽扯趙家其他人,這才與玉荷定下親,把事情按下。

正因明白,所以薛夫人才覺得羞愧難當,哽咽著跪下賠罪又道謝。

“是我教導不方,是我愧對於你……”

明太妃也向來明事理:“錯的是她二人,關你何事?若當我做好友,就莫要再說這些話了!”

薛晴隻覺得自己無以為報,心中壓抑許久的痛苦仿若溢出,隻抱著明太妃痛哭不已。明太妃也不再說什麼,隻輕拍她的背,心裡明白,薛晴也實在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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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完玉荷的婚事,薛晴又忙著籌備雲荷的婚事。

薛晴與薑皇後乃表姐妹,偶爾也會入宮相伴談話;前些日子白晴入宮請求皇帝為雲荷和二皇子賜婚,又有明太妃在左右附言協助,皇帝竟直接免了二皇子的禁足,要雲荷好好地嫁過去。

榮國公府受寵愛程度可見一斑。

隨著趙雲荷與二皇子的婚事也跟著定了下來,兩個女兒的婚事也都有了定數,決計挑了個好日子一同出嫁,榮國公是又高興又不舍。

想到兩個女兒嫁的都是皇親貴胄,他心裡頭還是高興更多。

特彆是三姑娘,竟真的一次就讓寧王相看中了。每每說起這點,他都忍不住向自家夫人炫耀:“所以說,當日就應聽母親的話,使玉荷與寧王相看,否則,哪有今天的大喜事!”

對著公爺一張自傲的臉,薛晴隻得苦笑著,真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春日已至,天氣依舊寒涼,百姓們大多於家中取暖,甚少外出。

可今日榮國公府嫁二女,華麗豔紅的花橋停在榮國公府門前,後又跟著兩條長長的儀仗,更是十裡紅妝、滿街繁華。

百姓們磨肩擦踵,爭相看熱鬨、看新娘。

月明催著姑娘起來,乾脆同星稀一起將姑娘撈起來,給她擦手梳發,等趙雲荷慢慢清醒,星稀趕緊跟姑娘說:“太太怎麼還沒來,我去看看外麵!”

小丫頭一溜煙跑了出去,須臾就憤憤地回來。

趙雲荷失笑問道:“怎麼了?”

“老太太將二姑娘的鳳冠給三姑娘用了,太太正與老太太分辯呢,”星稀年紀小些,有些話不吐不快,說道:“老太太說了要自己安排三姑娘的婚嫁事宜,這當口見了姑娘的鳳冠更好看便奪了去,還說二皇子不如寧王,三姑娘的鳳冠也不該比咱們姑娘的差!老太太真是不講理!”

“星稀!不可妄議主人家。”月明嘴上這麼說,心裡卻也是不滿的。

老太太將三姑娘的婚事接過來後,便將她的嫁妝添至二姑娘的雙倍有餘,實在過了些;太太雖知曉,也並未說什麼,現在老太太竟然連二姑娘的鳳冠都要奪,這哪裡像是大門戶裡的老太太會做出來的事兒?要不是太太辛苦操持,榮國公府還指不定會成什麼樣呢。

“太太怎麼樣了?”

星稀眼圈紅了,隻覺得太太不容易:“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太太頂撞老太太、也不顧公爺的勸說,不論如何都要拿回鳳冠。”

趙雲荷心裡酸澀,連忙起身要去安平堂。

母親向來重孝德,難免吃虧,她必得護著母親!

趙雲荷急急過去,遠遠地便聽見爭論。

“夫人,不如就讓了吧……?咱們為雲荷找個更好看的!”

薛晴不聽,隻跪道:“這鳳冠是兒媳辛勞為雲兒尋來的,老太太不滿意,大可以自己再去尋,搶二姑娘的,便是叫外人聽去了也是可笑。老太太是長輩,兒媳本不該頂撞,但今日是雲兒大喜的日子,我就是跪斷了腿,也要求老太太將鳳冠還與二姑娘。”

吳老夫人似乎是沒想到一向和順的薛晴這次居然這麼堅決,她皺眉:“這麼一點小事,怎麼這般計較?”

趙雲荷聽了心裡來氣,正欲進屋分說,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大步進屋。趙雲荷剛進屋,看到的便是這副場景——

“既然是小事,老太太為何還要搶雲荷的東西?快快還了吧。”趙護烈聲音沉穩厚重,一句話將老太太說得啞口無言。

“父親也是,老太太搶妹妹的東西,你怎麼也跟著胡鬨?”

兄長長高了些、也長黑了些。他從小在士兵堆裡長大,不過二十,就已聞名國內外,兩年前孟遼之戰中,更是逼退長封國數十裡,為大孟國換取如今數年的和平安寧。也因此得封大將軍。

對於後宅裡的彎彎繞繞、體麵功夫一概不知,隻知道黑白對錯。

老太太其實是有些怕他的,隻周旋問著:“護烈怎麼回來了,不是正忙著麼?”

“妹妹出嫁,再忙也是要趕回來的。”

趙雲荷笑著進屋,打趣他:“出嫁了才回來看我們,平日裡怕是把我都給忘了!”

麵對趙雲荷,趙護烈聲音軟和了些,甚至透著幾分憨厚:“實在是國事繁忙,妹妹勿怪。”

說著,又趕緊拉薛晴:“母親快起吧,老太太肯定答應將雲荷的鳳冠還回來了。”

“是啊,”趙雲荷也笑眯眯的:“老太太也不想把事情鬨大,惹出醜事來吧?”

玉荷心裡也堵著氣,但想到自己是準寧王妃,又好了不少:“給你便是!聽聞二皇子府並不闊綽,姐姐趁早為自己打算,多攢些錢財也是應該的。”

大喜的日子,趙雲荷沒時間跟她計較,星稀反倒是耿耿於懷,回屋一邊給姑娘換衣,一邊說:“三姑娘還沒嫁呢,王妃的架子倒是擺起來了。”

“誰讓她嫁得好呢,往後就是寧王妃了,”趙雲荷捏捏星稀白淨的臉蛋:“我都沒怎麼樣,你倒是氣得不輕!”

月明也點她額頭:“看看你,姑娘都來哄你了,還不快好起來?大喜的日子就彆愁眉苦臉的了!”

星稀捂著額頭笑說:“說得是,姑娘也嫁得好,嫁的是意中人,就是最好的。”

一屋子又歡笑起來,總算有了大喜日子的氛圍。

換完了衣裳,太太連忙過來拉著她的手左看右看,滿臉的笑意:“裝扮起來愈發好看。”

趙雲荷挽著太太的手就要往她身上靠:“是太太給我選的鳳冠好。”

“都是要出嫁的大人了,還這般愛撒嬌。”薛晴嘴上這麼說,卻還是依著她的。

可抱著抱著,雲荷心裡更是不舍得了,她擔心太太被老太太欺負,也擔心老爺犯傻又傷太太的心,更重要的是……她還想多陪陪太太。

趙雲荷性子要強,不想扭扭捏捏地傷懷落淚,把眼眶都憋紅了,從太太懷裡起來時,見到太太也憋紅了眼眶和鼻尖,一下子沒忍住,又笑又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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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辰到了,雲荷拿著掩扇,被等候在屋外的兄長背著,一步步朝屋外等候的轎子去。

玉荷從掩扇側邊看到這一幕,微微咬唇,更著急往前走了。

沒關係,本就不是她同母的親兄長,而且她嫁得更好。隻要上了轎子,她今後,就是寧王妃了。

到了門口,趙玉荷聽到二皇子在喚雲荷:“阿雲,你來了。”聲音溫柔如水,滿是愛意——玉荷並不在意這些,隻等著寧王。

可她耳邊隻有祖母詢問寧王接親隊伍的一句:“寧王呢?這儀仗怎的如此短?實在不是迎正妻的規製啊!”

有個小丫頭的聲音平淡回:“寧王今日有要事,無暇來此。且今日迎的是側妃,本就不是正妻規製。”

小丫頭的聲音不大,可在玉荷耳朵裡,就是如雷貫耳。

側妃算什麼?她可是榮國公府的女兒,要嫁也是做正妻,怎麼就成了側妃?若不是身上還有教養壓著,她都要忍不住與寧王府的人爭辯一番,叫他們給個說法。

再仔細一想,她是得為了教養忍著,可寧王算怎麼回事呢?就算寧王不知曉後宅嫁娶之事,那麼明太妃又是什麼意思呢?且不說他們竟讓她做偏房,也總該說一聲才是吧,竟是等到她要出嫁了才讓她知曉。

這不就是先斬後奏麼??

老太太與她一樣生氣,與那小丫頭說:“斷沒有這樣辦事的,新婚娘子要上轎了才說是去做妾??不可能!”

書煥站出來,不卑不亢,看她氣度就知道這位是明太妃身邊做事的丫頭:“太妃娘娘說了,先斬後奏不是隻有你趙老太太才會,若老太太有什麼不滿,親事大可以退了,也為時不晚。”

先前要爭辯的那些話霎時間堵在喉嚨裡。都要上轎子再說退親,以後玉荷的名聲得成什麼樣?況且……事到如今,她還真不想放棄了寧王府。

玉荷咬咬牙:“祖母,孫女該上轎了。”

雲荷還有太太……是不是在看她笑話?她以為在自己馬上要做尊貴的寧王妃了,最後卻是個側妃……可偏生也隻能如此,她沒有退路可言。

她不敢再往身旁看了,隻著急上轎,好躲起來,不讓更多人看到她的窘迫和難堪。她獨身坐在轎子裡,卻隻聽到周邊百姓對二皇子與雲荷的聲聲祝福。

——百姓並不傻,看這陣仗和情形,也知道寧王娶的可不是正妻,自然更加好奇二皇子娶的正妻。

趙玉荷從未如此委屈過,她捏緊了手,指甲幾乎掐傷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