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將匪下意識看向陸清安的身後,循聲望去,圍觀的人群中,走出一個年輕男子,他眉眼深邃,頗有幾分異域風情,雙眸狹長,鼻梁高挺,薄唇嫣紅,一身藏藍色的長袍穿在身上,也掩蓋不了高大的身材。
隻一眼,王將匪便被他的眼睛所吸引,那雙眸子裡露出的桀驁和野性,像是草原上翱翔的雄鷹。
男人看出王將匪眼中的警惕,他上前一步,笑道:“兄台俠義之舉,令在下佩服,在下也想儘幾分綿薄之力,剛剛不小心聽到你們二位的談話,得知兄台眼下差了一百兩,我便自作主張,錦上添花,為兄台添上這一百兩如何?”
還未等王將匪說話,王將石便道:“公子,不可輕信,沒頭沒尾的,突然說上這麼一番話,我看不是騙子就是腦子有問題!”
王將石的話說到了王將匪心裡,那男子也猜到他們心中所想,坦蕩道:“我姓蘇,單名一個昭字,此次來衡都經商,途徑此處,見到這一幕,敬佩兄台為人,這一百兩於我而言不過小數,若能結交兄台這個朋友,當真是值得!”
他拿出銀票和紙筆,又道:“兄台若是有疑慮,也可與我立下字據,先解決今日之事,這一百兩可以之後再還。”
陸清安看向王將匪,留意到她眼中的鬆動,頓了頓,什麼也沒說,默默鬆開了按在玉佩上的手。
王將匪想了想,接過紙筆,利落地寫下欠條,然後拱手謝道:“今日多謝蘇兄解圍,這一百兩確實解了我燃眉之急。隻是不知這一百兩,該如何還於蘇兄?”
“兄台想必也是去往衡都吧?”蘇昭笑道:“不急,我們衡都見。”
對麵的趙富一直賊眉鼠眼地偷瞄這邊,他瞄到王將匪那裡又是行禮又是寫字,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再說些什麼。一想到剛剛吞下的那枚黑丸,他心中焦急,總覺得一炷香就要燃儘,下一刻他就要七竅流血,暴斃而亡。
趙富越來越焦急,可如今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他也不敢上前催促,隻在在原地來回踱步,緩解心緒。再一抬頭時,看見王將匪正朝他走來,他心中一喜,趕緊屁顛屁顛的迎上前。
“小公子,這下可以能告訴我那解藥是何物了吧?”
王將匪將銀票遞給他:“一共一千兩,你數數。”
“沒事的,小公子你的人品,我定信得過!”趙富隨意點了點,就將銀票揣入懷中,如今他在乎的哪裡是錢,他最在乎的分明是他的命啊!
“如今你我兩清,煩請諸位做個見證!”王將匪向著四方拱手,朗聲道:“從此以後,鄭棗兒乃自由之身,和趙家、鄭家再無瓜葛!”
人群之中爆發出掌聲,王將匪看向躲在一旁的瘦猴,上前笑道:“這位小兄弟,我也有一言贈與你。”
她走到瘦猴身邊低語幾句,看著瘦猴呆愣的模樣,她的眸中閃過一絲得意。
一旁的趙富心急如焚,眼見著時間流逝,他終於忍不了了,露出真麵目,凶相畢露道:“你耍老子是不是?”
王將匪衝著王將石和陸清安使了個眼色,隨後攬起鄭棗兒,飛身上馬,笑道:“怎會?我從不騙人!”
她一揚馬鞭,三匹馬揚長而去,掀起一陣灰塵,她的聲音響徹在空中:“解藥我已告知那人,你隻需一問便可知曉!”
趙富一聽,看向身邊的瘦猴,怒吼道:“他和你說什麼了?”
瘦猴看到趙富凶神惡煞的神情,嚇得兩股戰戰:“她、她說要送我、我一個驚喜……”
驚喜?難道是解藥?!
趙富衝上去,揪起瘦猴的領子,逼問道:“什麼驚喜?”
瘦猴瑟縮著小聲辯解:“我、我也不知道,她、她隻說了這一句啊!”
“事到如今,你還敢騙老子!”趙富目露凶光,一招手道:“給我打!打到他說為止!”
趙富身後那群侍衛剛剛被王將匪姐弟倆打得滿地找牙,正窩著一腔怨氣無處發泄,如今遇到個軟柿子,當然要好好發泄。
那中年男子和婦人還想要護著老鄭家的“獨苗”,可惜沒人再慣著他。一頓拳打腳踢下來,瘦猴已經是出氣多進氣少,那婦人連連磕頭,乞求趙富放過,趙富一把薅起瘦猴的頭發,急切道:“我再問你一遍,她到底和你說了什麼!”
“她……真的……隻說了……那些……”
“繼續打!”趙富眼神陰冷,狠道:“我若是毒發,定要叫你們所有人陪葬!”
周圍那些看熱鬨的生怕殃及到自己,也悄悄的散了。
蘇昭卻沒有離開,他立於不遠處,冷眼旁觀著這一幕。
官道上恢複了往日的冷情,隻能聽見幾聲瘦猴的慘叫。
瘦猴被打得翻滾,一個東西從他身上掉出,一個侍衛眼尖,看到了那個東西好像是一張紙條,他趕緊撿起來,諂媚地呈到趙富麵前:“老爺,這是從那小子身上掉出來的。”
趙富拿過紙條,打開一看,上麵寫著:
老東西,你吃的是五靈脂,大補靈藥,無毒無害,無需解藥,你若不信,可去藥鋪一問。
“五靈脂?”趙富驚訝:“那是何物?”
身邊的侍衛紛紛搖頭,趙富心中猶疑,他又驚又怕,腳下發軟,侍衛趕緊攙扶住他。
“快!趕緊回府!再去把萬芝堂的郎中請來!”
趙富被侍衛攙上那頂小花轎,轎夫抬起,狼狽離開。
五靈脂?
不遠處的蘇昭聽到這個名字,忍不住笑了。那行俠仗義的小公子倒是有趣,竟給他吃了這個。
身旁的大個隨從上前:“公子,咱們何時啟程?”
“走吧,”蘇昭淡淡道:“熱鬨看完了,我們也該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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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將匪一行人快馬加鞭,一路疾馳,向著衡都而去。
耳邊的風聲獵獵,吹得王將匪睜不開眼睛,她眯著眼,昂頭看向烈日的餘光,心情甚好。
“阿……公子,”王將石差點叫錯名字,他趕緊改口,好奇問道:“你剛剛給那老混蛋吃的是什麼啊?”
王將匪看了眼懵懂的王將石,大笑道:“哈哈哈哈,是五靈脂!”
“五靈脂?”王將石乍一聽,覺得有些耳熟,卻想不起來這是什麼。
倒是一旁的陸清安,一聽這個名字,忍不住勾起唇角,他看向王將匪,少年的烏發被風吹起,一如她的性子那般張揚。
他原以為她彈出的石子,沒想到竟是五靈脂,看來是他低估她了。不過轉念一想,五靈脂,倒也符合她的作風。
“五靈脂是啥?”王將石越發好奇,追問道。
“五靈脂是乃大補之藥,我可是好人,怎麼能做投喂毒藥這等狠毒之事呢?”
王將石眼看在王將匪這裡問不出什麼,轉頭看向陸清安,不抱希望地問道:“鹿兄,你也不知道吧?”
陸清安卻點了點頭:“恰好,知道。”
王將石震驚不已:“你竟然知道?那五靈脂到底是啥?”
“嗯……”,陸清安頓了頓,輕聲道:“是一種藥材,有活血化瘀之效,通俗點說,其實是一種鼠類的糞便。”
糞便?!
聽到這個答案,王將石忍不住捧腹大笑,連聲誇讚道:“公子,你真是太機智了!”
三人說話間,便到了衡都的城門前。那城門巍峨雄偉,城門下人來人往,一片欣欣向榮之景。
他們牽馬而行,剛入了城門,王將匪便看見前麵熟悉的身影。蘇昭正站在一旁,看起來像是在等人。他一轉頭,和王將匪對上視線,眼睛一亮。
王將匪揮揮手,高聲道:“蘇兄!”
蘇昭走上前,王將匪驚訝道:“蘇兄,我們離開時,你還在原地,怎麼轉眼間,你便進了衡都了?莫非你會瞬移不成?”
“兄台說笑了,”蘇昭笑道:“隻是我常來衡都做生意,一來二去的,便知道了幾條小路,從小路穿行,自然快些。”
王將石看著王將匪和蘇昭說笑,忍不住向陸清安吐槽:“肯定是怕咱們不還錢,才特意在這等著的!”
王將匪聽到了王將石的嘀咕,她趕緊道:“蘇兄,你放心,我雖然現在沒錢,但我有手有腳的,這衡都又如此繁華,我肯定能尋份活計!不瞞你說,我會的手藝可多了,這一百兩,不出五日,我肯定能掙到!”
“手藝?”蘇昭想到什麼,笑著調侃道:“兄台說的,不會是那身殺豬的本領吧?”
殺豬?
王將匪一驚,轉而反應過來:“你看見了?”
蘇昭點點頭:“兄台那一手殺豬的本事,利落的很!你如此行俠仗義,蘇某對你是一見如故,那時便想,你這個朋友我是交定了,那一百兩也不用換了,全當我的一點心意。”
“那怎麼行?”王將匪不肯:“情意是情意,錢是錢,這兩者不能混淆,我欠你的錢肯定要還!”
王將匪說著,身後卻傳來啜泣聲,她轉頭一看,鄭棗兒淚水漣漣:“恩公,都是因為我,讓你失了一千兩,我……”
“這和你又有什麼關係?”
王將匪話音剛落,鄭棗兒突然“撲通”一聲跪下,緊接著幾個響頭邦邦磕下,嚇得王將匪趕緊拉起她:“快起來!你這是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