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天星河滿目繁華(1 / 1)

臨近上元佳節,錦州城四處張燈結彩,東風夜放花千樹,滿天星河如雨,滿目繁華,寶馬雕車,十裡馨香。

錦州城最好的地段坐落著一座高大的醫館,門楣上方,懸掛著一塊黑底金字的牌匾,上書 “醫百病” 三個大字,筆鋒蒼勁有力。

一周前,此地人滿為患,如今,堂內病人寥寥無幾,堂內的安靜與街上的熱鬨對比鮮明。

魏枝蔓對麵,坐著一素衣女子,這女子身著文武袖暗紋勁裝,墨發高束,眉眼淩厲,通身氣派清冷矜傲,端的是英姿颯爽。

魏枝蔓仔細的端詳她的臉,眼神犀利,這女子雖麵色健康,脖頸卻紅的病態。

魏枝蔓眉眼低垂,將指腹放在白衣女子手腕上,觸手生溫,並不似尋常女子那般細嫩,脈搏跳動極快。

太陽病,以火熏之,不得汗,其人必躁,到經不解,必圊血,名為火邪。火熱之邪擾亂氣血,使脈象躁動快速。

這女子的脈搏一呼一吸脈跳六次且躁動,結合發紅發熱症狀,可推測與溫熱之邪入侵人體有關。

魏枝蔓將方子遞給麵前的女子,“此乃火邪,娘子平日注意飲食清淡,少思少慮,按照方子去抓藥吧。”

這些日子碰到最多的案例便是火邪與水痘,她都要治吐了。

所幸病人都基本痊愈,剩下的寥寥幾個病人的收尾便交給那孫大夫了。

自她決定留在醫百病為百姓診治,那孫大夫便纏上了她,非要她收自己為徒,被許鋤許禾丟出去好幾遍,又堅持不懈的回來繼續纏她,屢敗屢戰。

魏枝蔓看他有些本事,又識時務,便收下了。同時提了三個要求,診金下調到正常區間,廢除了給錢插隊的規定,努力學醫為自己減輕些負擔。

今日七夕節,她把孫大夫和醫館裡的人早早放了出去,自己則留了下來,許鋤許禾不願走,也留了下來。

一整天都沒什麼病人,夜幕降臨,這素衣女子踏了進來。

素衣女子聞言,唇邊勾起一抹笑,半譏誚半苦澀,“少思少慮嗎,謝殿下。”

她拿了藥包轉身離去,給魏枝蔓留下一個窈窕沉重的背影。

魏枝蔓不解,她並未細想,這女子出現的蹊蹺,然萍水相逢罷了,不必介懷。見不會再有人來,又到了該關店的時辰,魏枝蔓正帶著許鋤許禾收拾好東西便離開了。

街道兩旁花燈奪目,琳琅滿目,遊人如織,舞龍舞獅技藝精湛,叫好聲此起彼伏,彪頭大漢痛飲一口燒刀子,下一秒口吐火焰。

魏枝蔓戴著麵具穿梭其間,東看看西看看,樂此不疲。不知不覺,她走到了猜燈謎的小攤前。滿牆火紅,燈籠各式各樣,蒼勁有力的毛筆在每一隻燈籠上都題了幾個字,細細一看,竟是謎語。

看來她推掉宮中的家宴來這是正確的。家宴枯燥無趣,人人端坐的跟木頭一樣,還要同那些個看不慣她的兄弟姐妹打交道,想想便頭疼。

更何況,既是家宴,皇後與太子也會出席,誰知道會不會給她設局。

這鴻門宴,不去也罷,惹不起她還躲不起嗎。

魏枝蔓從未有過這樣的經曆,正摩拳擦掌準備大顯身手,突然,一抹火紅撞入眼簾。那人麵上帶著純銀麵具,身著暗紅魚紋輕鎧,微風襲來,墨發紛飛,襯得黑的更黑,白的更白。

這人是完全不同於江欲歸的風格,魏枝蔓卻看著眼熟,前幾個燈謎都簡單,魏枝蔓答了三個,紅衣男人答了三個,平分秋色。

老板相貌圓潤有福,笑嗬嗬的添了新的燈籠,對聚集的人群說道:“諸位郎君娘子,看到那鯉魚宮燈了嗎?”

魏枝蔓循聲望去,隻見那老板所指的地方掛著一隻紅色的鯉魚宮燈,流光溢彩,煞是好看。若放在現代,定是個出片神器。

“誰最先答對四個燈謎,這燈籠便歸誰,諸君加油!”

就剩一個謎底,如今僅她和紅衣男人一連答對了三個,接下來拚拚速度,且看這最後一個誰先答對。

魏枝蔓看了一眼紅衣男人的側臉,越看越覺得眼熟。

最後一個燈謎是有麵沒有口,有腳沒有手,雖有四隻腳,自己不會走。

魏枝蔓托腮沉思,目光飄到老板放燈籠的檀木桌上,眼睛一亮,伸出一根手指,“桌子!”

老板喜笑顏開,將燈籠拿了下來遞給魏枝蔓,“恭喜這位娘子,得到鯉魚宮燈一隻!”

他笑眯眯的又掛上了一隻蓮花的宮燈。

魏枝蔓接過燈籠,看向一旁的紅衣男子,正巧,那紅衣男子也在看她。

當在那琥珀色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倒影,魏枝蔓恍然大悟,唇角噙著笑意,“宮燈配美人,如今小女子借花獻佛,郎君可否與我一同遊湖?”

心中醋意翻飛,這狐狸,穿得這麼好看,是在勾引誰。

紅衣男人的臉遮遮的嚴嚴實實,隻露出一雙漂亮的眼睛,聞言睫羽微顫,似蝴蝶振翅,撓得人心癢癢。

就在魏枝蔓以為他要拒絕的時候,紅衣男人輕輕地,點了一下頭,耳根泛著粉。

魏枝蔓從未見過這樣的江欲歸,一時竟看呆了。她迫不及待想摘了他的麵具,看看那張臉,但她忍住了,若是如此,那就太不解風情。

畫舫緩緩前行,湖麵泛起層層漣漪,垂柳依依,月光如練。

蓮花燈在湖麵飄動,遠看宛如無數星光銀片。

魏枝蔓半趴在船上,放走一盞花燈,發絲在肩上,襯得她側顏無比恬靜。

放完了花燈,她也不直起身子,宛若無骨的靠在貴妃榻上,打量著端坐的男人,“你平時甚少穿這樣濃烈的顏色。”

她隨手給自己斟了一杯女兒紅,一飲而儘。

話已至此,江欲歸也不遮掩,修長的手指按在麵具上,將它摘了下來。

他平日裡素衣飄飄,如白山黑水,似畫中神仙,穿上紅衣,多了幾分妖豔,如狐狸成精,奪人心智,直教把姑娘迷得神魂顛倒。

“不喜歡嗎?”江欲歸充滿侵略性的琥珀色眸子牢牢鎖定魏枝蔓,臥蠶鼓起,笑語盈盈。

這都不喜歡,她還是女人嗎。魏枝蔓但笑不語,湊近江欲歸,仰起頭注視著他溫潤的臉龐。

曖昧的氣息愈發濃鬱,魏枝蔓毫不露怯,潮濕的目光鎖定他的唇。江欲歸的唇瓣不薄不厚,唇峰明顯,唇瓣肉感十足,看上去就讓人欲罷不能,想一親芳澤。

江欲歸的麵具被摘下,如同深海裡的蚌被打碎最堅硬的殼,隻能被迫,露出最柔軟脆弱的地方。

他耳根紅了,像染血的和氏璧,卻沒舍得移開目光。

他眼裡的深情不似作偽,魏枝蔓無法裝作看不到。

先前魏枝蔓懷疑江欲歸與原主有什麼不為人所知的關係,但經過她明裡暗裡的多方打聽,也沒找到什麼蛛絲馬跡。

江欲歸看她的眼神,待她的好,怎麼都不像是正常臣子對公主的情感,也不太像是利用,捫心自問,她真的沒有什麼利用價值,原主囂張跋扈,離經叛道,還公開羞辱過武將,號召力遠不如她那幾個姐妹。

“公主推掉了家宴,卻約臣一同遊湖。”江欲歸說的認真又清晰,聲線喑啞,似要在人心尖上剜下一塊肉來。

“為何?”

他說的還是太委婉了,魏枝蔓毫不懷疑他想說的是:你是不是對我圖謀不軌?

江欲歸猜得沒錯,魏枝蔓饞他身子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若江欲歸的身份低些,魏枝蔓定會把他搶回長信宮,夜夜笙歌。

偏偏他是江欲歸,是書中的反派太傅。他狼子野心圖謀皇位,結局注定是被太子斬於馬下。

“哎~有些事情,說出來不就無趣了。”魏枝蔓心中不舍,但她知道,她該與江欲歸保持距離,她不過想要活著,想讓自己的日子好過一些,想讓女醫師的日子好過一些。

她為此費儘心血,如履薄冰,隻想明哲保身,不參與任何勢力爭鬥。

真的那麼喜歡江欲歸嗎?

再者,就算她真的喜歡江欲歸,那江欲歸呢?他接近自己又是懷著怎樣的目的?

手腕傾斜,無色的液體流入酒樽,這一次她不是給自己斟的。

魏枝蔓將酒樽靠近江欲歸,江欲歸明白她的意思,淡然一笑,伸手去接。

魏枝蔓手腕一扭,躲開了。骨節不經意擦過他布滿刀痕的手背,粗糙的觸感讓魏枝蔓動作一滯。

從魏枝蔓穿書到現在,江欲歸幫了她良多,她得找個機會還清,然後……

魏枝蔓笑容不變,將酒樽緩緩貼近江欲歸的唇瓣,意思不言而喻。

這回輪到江欲歸愣住了,他看著魏枝蔓,神色探究,似乎有了什麼猜想,唇瓣囁嚅,到底沒有問出口。

他微微仰起頭,露出了脆弱的脖頸,喉結滾動,似待宰的羔羊。

好像魏枝蔓做什麼,江欲歸都不會拒絕她。

魏枝蔓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江欲歸在書中做了什麼她不是不知,怎麼還會被這副假象迷惑。

在《大帥她腳踢儲君》裡,江欲歸殘忍暴戾,手段狠辣,勾結反賊,將男女主玩弄於股掌之間,甚至差一點就讓男主死在了大漠。

他狼子野心,目的是皇位,接近自己,也是為了皇位吧。

魏枝蔓有些懊惱,她真是鬼迷心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