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荷學獵(1 / 1)

“蔡荷,你想不想隨阿父習武打獵,保護家人?”蔡紹眉頭緊皺眼含凶氣。

母女幾人都被蔡紹忽然來的這樣一句話給震在原地。先前蔡紹一直在教導女兒習武,其實隻是一些強身健體的基本功,也不是每日都練的,天氣不好不練,蔡紹有事不練。

但如今蔡紹提到“習武打獵”,據蔡平女所知,蔡紹一直以為並不肯讓女兒跟他學打獵。在蔡紹看來,女兒學打獵吃力不討好,回報遠沒有付出多。不談彆的,隻提有毀容留疤的可能,就對女兒家非常有威脅,畢竟男人留疤會被奉為功勳,女人留疤身體對被世人嫌棄,無異於斷手坡腿。

蔡紹見蔡荷沒有說話,而是神色呆滯,繼續道:“若要打獵,那麼習武就不能是之前那麼三天打魚兩天曬網,需要日日堅持。而且,也不能再隨你小妹的進度慢騰騰地練基本功,而是要苦練真本事。”

蔡平女好奇問丈夫:“你怎麼忽然改主意了。”

蔡紹歎道:“我本來以為憑我武力可以庇佑家裡,沒想到我沒在家居然有人這麼欺負你們母女!”

“蔡家塢有塢規,大家都守規矩,平常都沒人動手的,隻是今日這圓二嫂發瘋了,我等下就去他們朝門討個公道!”蔡平女不想丈夫誤會她不在家時家裡常被人欺辱。

“阿平,並非有事後懲治就行。事後懲治表明他們已經欺負過人了。我寧願你們囂張跋扈欺負彆人,也不想你們被人欺負。”蔡紹搖頭,“再說了,這人敢隨隨便便來我家裡發瘋,還沒人來阻止,不就是瞧不起我們家麼?他們是覺得我不在家我們家就好欺負了。”

正當蔡芙聽到父親的話有所思時,蔡荷醒過神來對蔡紹道:“阿父,我願意同你習武打獵,練得一身好武功保護阿母與姊妹們!”

蔡荷一直都覺得自己是家裡姊妹中最差的那一個,大姊蔡蓮以溫柔嫻靜在塢內有名,是家家戶戶都想要的好媳婦。小妹蔡芙古靈精怪惹人愛,大家都隻是嘴上說著小妹太跳脫,實則對她喜愛異常。

不怪祖母器重大姊,阿母阿父疼愛小妹。族人提及阿母女兒,談阿姊說小妹,對她隻有“第二個女兒”這個印象。她蔡荷不討喜不精庶務不懂念書,實在一無是處。

如今阿父讓她習武打獵以保護家人,有何不可?哪怕阿父這一刻叫她為了家裡人去死她也甘願!阿父沒有讓她去如何,反而是要親手教她學自己的本領。阿父曾經對小妹的器重終於要放在自己身上了麼?想到此處蔡荷臉上的紅暈如火。

蔡荷斬釘截鐵的答應驚到了蔡蓮,她連忙阻止妹妹,“你不許去!”

見二妹不解地看著她,蔡蓮解釋:“你以為打獵是你說說而已的事麼?打獵需雨淋日曬,你若是曬得更黑些,跟那些獵人一般皮糙肉厚,你日後如何嫁人?”

蔡芙看了一眼父親,以一種大家都聽得到的低語喃喃道:“我覺得阿父黑皮膚挺好看的,嬸子們常說阿父是偉岸男子。”

蔡平女聽到蔡芙的話快憋不住笑意了。她先前本想出言說一二句,聽到蔡蓮蔡芙的想法決定先聽聽她們姊妹談論再說。

她朝蔡紹輕微搖頭,示意他有話等女兒們說完再說,蔡紹頷首。

蔡蓮也聽到了蔡芙的低語,她沒忍住抬頭看了一眼父親,想到蔡荷作為一個女兒家今後長得與父親這麼高壯烏黑,隻覺得眼前一黑。

蔡蓮深呼吸,繼續對蔡荷道:“你可想過打獵要與獸搏鬥、設陷置網、彎弓搭箭?如阿父這般偉男子,都會流血受傷,更彆提你這般小娘子!”

蔡荷想說什麼但自覺笨嘴拙舌,求助地看向小妹。

蔡芙接收到二姊的目光,望屋頂低語:“二姊力氣大一拳一個臭小子,剛好適合打獵。阿父肯定會帶二姊一起打獵。”

蔡荷連連朝大姊點頭,“是啊我力氣大,我力氣不能和阿姊你這樣用在縫補上,也不能和小妹那樣用在念書上,打獵恰好合適。”

“小妹你彆添亂!”蔡蓮著急道,“二妹你想清楚一件事,阿父打獵在外邊受傷能有其他叔伯幫他包紮,歸家有阿母給她塗藥。而你怎麼辦?若是你在外邊出了什麼事,大家都迫於男女大防不好救你!”

聽到大姊這番考量,蔡芙沒再唱反調,而是眉頭緊皺道:“確實是這麼一回事。”

蔡荷見妹妹沒幫她說話,嘴巴張張合合,終於憋出一句:“以後再說,這就是阿母說的那什麼,不能因為怕噎住就不吃飯。”

蔡芙小聲提醒:“因噎廢食。”

蔡荷大聲道:“對!因噎廢食。大姊,我想隨阿父習武打獵!”

蔡荷剛聽到蔡紹提出的時候內心就激蕩不已,蔡蓮的連聲反對不但沒有讓她激昂之火被澆滅,反而燒得更高。

她第一次用祈求的目光看向父親,希望父親不要希望大姊的反對而取消這個決定。

蔡紹與二女兒對視,對女兒強調道:“既然你願意,那我就教你。隻是,這事開始了就不能半途放棄了!”

蔡荷連連點頭:“阿父,我一定不會輕易放棄的!”蔡荷對父親許諾的話音落下時,她的心中燃起一陣激情。仿佛她不再是那個可有可無的蔡二,而是被父親托以保護家人重任、立馬要隨父習武打獵的蔡荷。

蔡平女走近摟住蔡荷肩膀,溫柔道:“可彆小瞧了我們家二女,她可是家裡最有耐力的人,阿母相信你一定能做到的。”

聽到阿母的話,尤其是那句“我們家二女”,眼睛通紅忍淚,這種被全家人矚目、期待、喜愛的感覺真好啊。

蔡蓮從未忤逆過長輩,方才那一聲“你不許去”隻是對二妹表態的不同意,她之後聽到父母明言讚成蔡荷做這件事後不再出言反對了。現在看到二妹想去都哭了,她就覺得真的是自己錯了麼?她忍住設想二妹受傷的可能,她隻能期盼著,全家人都讚同的事應該是一件對二妹很好的事吧。

次日清晨蔡蓮起床淘米時,看到阿父站在院子裡給二妹講打獵的本領。她不敢上前打擾,隻是在做朝食時,餘光總會看向院子。

“大姊,你在發什麼呆?”

蔡蓮回過神來,低頭看向蔡芙,輕扯嘴角,“小妹,何事?”

蔡芙眼睛滴溜溜地轉,意氣揚揚,問道:“阿姊,你是否在憂心阿父教二姐打獵一事?”

見蔡蓮不說話,蔡芙繼續說:“大姊你彆憂心,二姊自幼就打遍村中無敵手,力氣大得很,以後肯定是最厲害的獵人。”

蔡蓮手中停下往土灶裡加柴火,忽然出聲:“小妹,你還小,不懂世人對女子的苛責。族中多少女兒因少時聲名不佳,遇人不淑。昔日祖母曾言,女子的閨中名譽,乃最要緊的事。如今阿父教女打獵,我心中實在難以接受。”

蔡芙道:“我不知曉祖母之言,自幼時起,阿母常常教我,不活在旁人口中,我高不高興最要緊。”

她正是話多的年齡,見蔡蓮不出言,她繼續說:“大姊你不知道,即使塢規森嚴,也有人常把我家的錢財、田地、屋子、手藝看成他自己的,如今阿父要教我們姊妹武功與打獵,等我們姊妹日後齊打獵賺錢養家,回家後提起棍棒圍住那些欺辱我家的人!”

蔡蓮繼續添柴加火,聽到小妹的話苦笑道:“我哪裡不知道這些,隻是事情真的到了我們女兒家要上山打獵的地步了麼?”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啊。”蔡芙拉長音調,“阿父這是為了家裡長遠找想。”

“小妹,你不必再說了。我不會再出言反對二妹隨阿父打獵這事了。”蔡蓮話鋒一轉,“畢竟,我從未見過二妹那麼哭過,就像你在大人那裡討不到糖吃的哭法一樣。”

“大姊!”蔡芙跺腳製止大姊揭她的短,從蔡蓮身邊走開。

蔡蓮輕笑,再看小妹這個小小孩童,也來學大人教訓我。

蔡紹原先清晨就教蔡荷蔡芙姊妹強身健體,如今不再由小女拖慢進程,對兩個女兒是兩種教法。

蔡芙以為父親會確保二姊武藝高強才進山打獵,沒想到下午歸家聽到阿父帶著二姊進山了。

“你阿父說今日天色合適,帶你二姊在山腳轉轉。”蔡平女解釋道。

日漸黃昏,父女二人才歸家。蔡紹高興道:“今日山神眷顧,讓我們在山腳遇到一隻野雞和一窩剛下的蛋。”

還沒等蔡紹父女把背簍放下,留家等待的母女幾個迫不及待圍上去看。

蔡芙撫掌笑道:“今日二姊一進山就遇到了雞窩,難道是山神喜愛二姊?”

一家人走去庖屋,蔡平女接話道:“必定如此,山神肯定屬意二女進山打獵。”

蔡蓮欣喜出言:“若是山神保佑二妹,那真是太好了!”如此,蔡蓮心中最後幾分不願也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