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晚飯時,蔡紹被蔡平女的描述逗得哈哈大笑,“你們這些小孩玩得真是厲害,也是最近日子好過了。”
蔡平女見丈夫沒有任何態度,自己囑咐女兒:“玩的時候要有度知道麼?”
蔡紹平時從不插手妻子教養女兒,此時罕見勸解:“也不必約束孩兒,如今這麼太平的日子能活幾載?讓她能多一日快活就行。”
他又轉頭對女兒們道:“和族裡兄弟姊妹們好生相處,蔡家塢如今能這樣好多虧了大家和睦相處。”
蔡蓮點頭,“二妹與我在族裡都有好姊妹,隻有小妹不喜歡出門找人玩。如今小妹一改往日孤寡的性子,如今能和族裡這麼人當朋友,性子活了不少。”
“這些小子哪裡是我的朋友,勉強算我的手下。我嫌他們喊老大太高調,讓她們叫我芙姐就行。”蔡芙從盤子裡挑了一顆梅子扔進嘴裡。
嘬完酸梅,蔡芙皺了皺鼻子,“我最愛和芷川在一起玩的一個原因是芷川愛乾淨身上沒味兒,那群小子身上儘是汗臭鹹濕味,難聞死了。”
“你說的這個芷川是薑夫子帶來的那個不愛出門的學生?你和他關係很好?”蔡平女好奇問,神都來客常是塢內談天話茬之一,她也不能免俗地對他們有所好奇,畢竟她從來沒去過那個被稱之人間仙境的神都。
“我們常一起向薑夫子請教學問。”蔡芙一開始隻是會在問薑夫子時偶遇薑芷川,後來經兵書一事熟識起來,如今已經可以與他一起寫課業了。
近日農忙,幫派水牢遊戲逐漸沉寂,蔡芙與大馬四個閒人回到了以往一起上下學的日子。
“賣布——賣布嘞,收菜——收菜嘞!”
蔡芙幾人下學回家後特意繞道到村口,許久沒去了,他們想去看說書人在沒在。
方到路口,就聽到貨郎搖著撥浪鼓吆喝的聲音。
二牛羨慕極了,“真想做個貨郎,能一邊玩一邊賺錢。”
大馬給了他頭上一個暴栗,“就你這懶貨,受得了賣貨郎每日風裡來雨裡去?”
蔡芙撇開二牛和大馬的插科打諢,喃喃自語:“奇怪,以前沒見過這個貨郎啊。”
說書人沒來,他們在前街逛了一圈才心滿意足歸家。
次日蔡芙聽薑先生講授,念書吐字清脆悠揚,如玉擊,若琴音。她情不自禁和薑芷川感慨道:“聽薑夫子的課聽得如癡如醉,多半緣由薑夫子說話好聽。不過就是因為薑夫子講課,我還以為神都人說官話都和薑先生這麼好聽,昨日賣雜貨的人來了,說話抑揚頓挫聽著好累。”
薑芷川本想告訴薑芙說話發聲也是一門學問,突然察覺到蔡芙的話,連忙問道:“你是說昨日賣貨郎是說官話的還是神都口音?”
蔡芙點頭,“是啊,貨郎沒聽懂三根爺爺的土話,還是我翻譯的。”
薑芷川若有所思,對蔡芙道:“如若你再看到那貨郎來了告訴我一聲。”
蔡芙意識到這是薑芷川對她的第一次囑托,滿口答應,下學後囑咐小驢探聽。
半月後,下學後蔡芙與大馬打過招呼後,興衝衝跑去後院找薑芷川,遠遠看見薑芷川和趙子恒站在桃花樹下不知道在說什麼,看趙子恒那張麵沉如水的臉色應該是在和芷川爭論著什麼氣憤之事。
蔡芙剛走過去想知道發生了什麼,就看到趙子恒把芷川推翻在地上。她護短心切,想也沒想猛地衝過去打了趙子恒一拳,把他擊倒在地,又連忙把芷川扶起來。
“你沒事吧?”蔡芙緊張看著薑芷川。
見薑芷川表麵沒有大礙地站起來,蔡芙才鬆了口氣。
“蔡芙!你居然為了薑芷川推我?”
聽到身後趙子恒怒氣衝衝的詰問,蔡芙不解轉身,“是你先打芷川的。”
趙子恒聽懂了蔡芙的言下之意,氣笑:“你的意思是薑芷川比我這個陪你玩了那麼久的人還重要?”
蔡芙見趙子恒每次生氣就會變得豔麗的臉色,不禁恍惚片刻。
這一絲恍惚被趙子恒抓到,“你竟如此輕視我,連我說話也你走神?”
蔡芙怕趙子恒被她氣病就惹麻煩了,連忙解釋:“我沒有,我隻是覺得你生氣的樣子很好看。”
“你!”趙子恒咬牙切齒,卻雙唇緊閉,拍了拍衣袖往後院去了。
趙子恒離開,蔡芙感覺放鬆不少,她這才有機會問前因後果,“芷川,你和趙子恒為何吵架?”
薑芷川未言未語,盯了一會蔡芙,輕聲道:“趙子恒比我更先適應這裡。”
蔡芙沒聽清,近身問他:“你被趙子恒打,要不要告知夫子?還是你有什麼難言之隱?”
“一點口角,你不必憂心,我與他之間的事會告訴夫子的。”
蔡芙想到這也許是阿母說的家醜不可外揚,他們要關起門解決,點頭示意理解。她站在此地回想自己找薑芷川的目的,忙告訴他那個貨郎今日過來前街了。
薑芷川如往常一樣淺笑道:“多謝你來告知我此事。如若你沒什麼事,我去更衣了。”
蔡芙心底好奇,她既想知道薑趙二人為何吵架推搡,又想知道薑芷川為何想知道這個貨郎的事。
隻是與薑芷川相處已久,她知曉這個樣子的芷川心情不妙,隻能走開。
薑芷川回屋更衣後去了隔壁,屋內一個妙齡男子正在寫信,此人名叫青奴。如若蔡芙在此就會認出他是被二牛感慨“膚白貌美不似凡人”的總角少男,自他來蔡家塢後幾乎足不出戶,一次也沒與蔡芙碰麵。
薑芷川道:“那個神都口音的貨郎又來了,如無意外,他應該就是趙子恒招來的趙家奴。”
青奴起身行禮後答道:“不是來找我們的人,卻也露了行蹤,我會和趙公子詳談一番,這貨郎令高登去了結。”
蔡芙帶著滿腹心思歸家,照常在門口喊了幾聲,卻見家裡安靜異常,廳下桌案亂作一團。
蔡芙察覺不妙,忙往裡屋走去,循著聲響去了二姊屋裡,隻見阿母正在梳理散落的發髻,大姊在給二姊手臂發青處上藥。
“阿母,家裡著了賊?”蔡芙驚懼發問。
蔡平女見女兒回來了把她招到眼前,“二狗阿母今日沒找著二狗,覺得他平日裡跟著你做水牢遊戲,必定與你有關,來我們家和我撕扯了一番,方才有人來說二狗在草堆裡睡著了,她才離開。”
“小妹,你是不知道圓二嫂發瘋多嚇人,她待二狗如寶貝一般緊張,和阿母吵起火了還用東西打阿母,被二妹攔下來了。你瞧二妹這手臂都發青了。”蔡蓮停下塗藥,轉身對蔡芙道,“你們這個遊戲玩這麼久了也該停了,之後不曉得會徒添多少麻煩。”
“小妹,你想玩就繼續玩。”蔡荷這時出聲道。
蔡平女沒讚同也沒阻止,道:“本來我不願意乾涉你這遊戲,隻是你得拿出個章程,不能開了這個頭,讓你莫名奇妙變成這群孩子的照看人,什麼責任都攬到你身上。我這邊也會帶著你阿姊去他們家和他們朝門討個公道。”
蔡蓮一貫是個少數服從多數的,她本來看到阿母與荷妹受傷,心裡埋怨圓二嫂也有些遷怒小妹。但家裡人都不怪小妹,她就覺得自己心地不善良,怎麼能責備家人。等聽到阿母要去圓二嫂家討公道,她忙勸阻:“不行,圓二嫂本來就厭惡阿母,還是等阿父回來再去吧。”
蔡蓮知曉,蔡家塢最恨母親的,不是彆人,正是圓二嫂。
她和母親同一年成親,偏偏她的孩子一個個幾乎都夭折了,阿母生下的孩子全都活下來了。
“她本來就討厭我?”蔡平女聽到大女兒的話詫異問道。
蔡蓮點頭,“阿母,你沒發現圓二嫂常常用眼睛撇你還用話擠兌你麼?”
蔡平女震驚了,“什麼時候?”
“她幾個孩子都死了,偏偏與她差不多時候懷孩子的阿母你都生下來了。直到她終於求子得來了二狗,阿母卻生小妹的時候難產,圓二嫂才覺得腰杆挺直開始擠兌母親,她見母親生下幾個女兒過得一點也不焦心,她心底就更不舒服了,此後看阿母的眼神非常不對勁。”蔡蓮細細道來自己的察覺,加上了一些細枝末節。
蔡芙聞言敬仰看向阿姊,“大姊,你太厲害了這也能察覺到,若不是你,我們都不知道這事。”
蔡平女也說:“大女辨人遠勝於我。”
蔡荷自幼跟在大姊身後長大,親近蔡蓮已久,此時雙眼明亮看著蔡蓮,“蓮姊你真厲害。”
蔡蓮被母親姊妹們誇得臉色泛紅,“我哪有你們說的那麼厲害,隻是祖母在世時就曾說過圓二嫂就喜歡和阿母攀比、妒忌阿母,我才留心的。”
蔡芙道:“大姊彆謙虛,你這樣留心圓二嫂,全都出自你對阿母的孝心。”
蔡蓮聞言看向阿母,隻見阿母慈愛地望著她,那雙總是望著小妹的雙眼,如今也望向了她。
蔡蓮鼻尖一酸,恨不得把心拋出來都給阿母。
天色漸深,蔡紹終於歸家。正當他拿起碗水飲時,蔡芙同他講了此事還叫他一起去討回公道。
卻見蔡紹雙眼緊盯蔡荷,問了一句眾人震驚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