擒賊先擒王。蔡芙看著眼前被二姊製服的人，麵上不禁露出微笑。

蔡芙洋洋得意，“你們的人雖然比我們多一倍，但是跟隨你的已經被小驢騙進你們當水牢的柴房關住。至於那些看守的人，並不比受俘的人多。昨日我們就和一些人說通了，大家早就不想在那裡種田了。略有一些膽小的人，今日也會意識到他們勢均力敵，何必畏懼如鼠！”

趙子恒雙眸噴火，臉頰薄紅，整個人如牡丹怒放，“你真卑鄙，你隻知道偷襲我，明日重來我依照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蔡芙並不害怕趙子恒的威脅。她之前也想一鼓作氣打贏趙子恒，後來她一想，救出她的小弟們才是當務之急。

趙子恒他們的優勢有二：一是人多，二是趙子恒單人武藝強。先前她一直想著趙子恒這群人的優勢如何打敗他們，可是對方的優勢卻是他們的劣勢，如此以卵擊石實在太難。

後來蔡芙黃昏時看到“俘虜”們被放回家，忽然想到趙子恒那群人其實也有兩個劣勢：一是趙子恒是外來客實際並不受本族人信任；二是那群人抓人去種地都要大家上學的下學，乾活的乾完。明明這兩點劣勢是如此矛盾，為何大家卻不勸阻。

直到蔡芙想起趙子恒不僅是外來客，還是從遙遠繁華的神都來的客人，是被蔡家塢主事者之一蔡季談奉為座上賓的一席，是塢內新來薑夫子的學生。

那麼即使有些族人心中覺得古怪，也會說服自己這是好事。

蔡芙忽然想起前年有個赤腳大夫自稱神農氏後人，耍了幾個騙術，叫蔡家塢眾人買他的農藥，大家爭先恐後買了卻被騙一事。

想到這裡，蔡芙把自己的念頭說與阿母聽。

“如今生活在蔡家塢的族人，本就是蔡氏思想保守樂於守成的一群人。但他們這麼多年來錯過許多機會，隻談大事就有四件。一是家裡沒有讀書人錯過中州蔡氏的招攬，二是不會爭取錯失跟在當官族人身邊跟隨的機會，三是家裡依舊沒有讀書種子錯過成為昭郡蔡氏主枝的機會，四是不敢冒險行商錯過去行水縣的機遇。要知道，蔡家塢留下不少先前自恃正統嫡枝的人。這裡的許多人，看著老實，實在骨子裡已經有了很深的賭性。”蔡平女感慨道，就連她們家曾經也是所謂的嫡支，當年生父知曉唯一男嗣死了自覺斷子絕孫立馬也跟著走了。

蔡芙對族人心思似懂非懂，心緒一直在趙子恒這裡打轉，見阿母這麼說，她才意識到：“族人想要在神都來客這裡賭一把，賭他們非富即貴，賭他們真有本事。隻要族老主事們沒出來勸阻，隻要自家男兒不出事，鄉下小子跟在神都小子身邊玩耍總是好事。”

蔡平女輕捏了小女兒的鼻子，“不錯，你要做什麼？”蔡平女從來不反對自家女兒和男兒一起玩，不過兩個大的都早有意識避開男的，隻有小女真正會和男孩一起玩。塢內婦人對蔡平女縱容女兒深感驚訝，不過想到她家沒有男嗣想讓招贅的女兒多和族內兄弟親近也理解一二。

與阿母的這番話改變了蔡芙的念頭。她先頭被二牛說的慘狀與江湖義氣衝昏了頭腦。她並不是真的在江湖和真幫派打打殺殺，她其實還在玩遊戲，玩這場較為真實的水牢遊戲。

那她有興致的時候就陪趙子恒玩這場遊戲，他每日抓人她有興致就救人。蔡芙在心底對自己說道。

她看似自信滿滿，實則有了一絲頹廢。之所以隻能決定陪趙子恒入局玩遊戲，而不是徹底贏得遊戲，終究是因為她不論是單人實力不濟，連小弟們實力也不如他的。

蔡芙出世後，全家人對她都是捧著的，連姨母從前也隻是心裡不喜她而非真做出了什麼事。從記事起兩個阿姊都讓著她，父母以她為先，有什麼好事總是先想著她。長大以後想要玩伴，就打贏了二牛他們當老大，進了學堂念書是同科第一。如此環境中長大的蔡芙不是傲慢自大，隻是心氣高有傲氣都是養得好了。

如今來了個趙子恒，在學堂裡故意忽略她，在外麵隨意抓她的小弟，在她的地盤卻有更多的小弟們還成立了自己的幫派，甚至連族人都會把自家會變好的賭注放在他身上！這叫蔡芙怎能服氣？

隻是長期的驕傲讓她說不出自己服輸，她隻能對自己說道，這人想玩遊戲，她就陪他玩遊戲，能贏一時是一時，一日是一日。

蔡芙親手把趙子恒雙手捆住，這是她昨日特地從阿父那裡學來的。她和二姊一起把趙子恒趕到了荒地。

荒地，“俘虜們”因為早有預謀略勝“看守們”一籌。蔡芙姊妹押著趙子恒過來時，大家停下了打鬨。

蔡芙揚聲道：“聽著！你們問天幫幫主已經被我抓住，勸你們束手就擒！”

“憑什麼！”問天幫有人入戲，“幫主被抓，兄弟們一定要救出幫主！”

“救出幫主！”

聽著喊叫，蔡荷嘴角抽搐，這些人真是走火入魔了。

雙方都有人入戲太深，二牛突然站出來大聲喝道：“蔡家塢的兄弟們，此子不可信！他一定是來顛覆蔡家塢的！大家還是加入我們福龍幫！”

蔡家塢本地土話分辨不出龍和蓉，隻聽到有人嘀咕“芙蓉幫有點女孩氣啊”。

蔡芙沒忍住笑意，想到昨日阿母的話，蔡家塢的小孩還是吃太飽了，因為蔡氏講究團結，蔡家塢有行水縣清英堡的供給不會餓死，因為吃得飽體力壯在土匪之爭中總能搶贏糧食，蔡家塢小一輩們精力充沛，讀書的種田的都有精力玩。

她出來阻止二牛與對方的嘴炮，“彆用嘴吵了！要贖回你們幫主，今日必須給我們乾活！”沒錯，蔡芙也選了一塊荒地作為自己這方的，玩遊戲就這麼玩。

黃昏時分很短，種地沒多久大家就各回各家，蔡芙給趙子恒鬆了綁，他送了她一句“有病”才走，互為敵對方的人都向對方放話，諸如明日給我等著、下次就是我們盈利之類的狠話。

大馬看在眼裡，有輸有贏似乎讓雙方對遊戲更上頭了。

大馬走到蔡芙身邊，問她：“你還玩麼？”

蔡芙捏起拳頭往前做了幾個打拳的動作，“我準備每日在學堂裡做完課業看時間要不要玩。”

“你歸家不是要教你家裡人識字麼？”大馬問。

“說起這個我就傷心。阿姊們最近沒空，大姊去陪大梅阿姊備嫁，二姊說要等大姊一起識字。”

大馬聽出來了，蔡芙玩得挺開心，隻好下定決心保護好她不受傷害。

夜裡蔡平女為入睡的女兒掖好被子，卻發現女兒眼皮底下興奮轉動的眼珠，她好沒氣道：“快睡！”

蔡芙見母親發現自己沒睡，睜眼對阿母感慨：“這個遊戲還挺好玩的，似乎我真的在江湖幫派打鬥。”

蔡平女點了點小女兒的鼻子，“玩的事必須放在學習後麵，我隻知道你還不睡明日讀書會犯困，到時候被夫子當堂抓住會比你玩遊戲輸了更難堪！”

蔡芙點頭，微笑入睡。夢裡是否有江湖兒女愛恨情仇。

日子悠悠而過，薑夫子歸來後聽聞這個遊戲有很興趣，還叫趙子恒和蔡芙去他麵前詳細講講。聽完了並沒說什麼，隻是含笑問薑芷川要不要一起玩。

薑芷川並不喜歡過家家，但蔡芙已經默認薑芷川是她這邊的軍師。為此，她經常找薑芷川討論兵書，薑夫子若有空，遇到他們說話常會坐下來講曆史戰役給他們聽。如此一來，蔡芙如今聽這個竟然比薑夫子從前的指點受益更多。蔡芙覺得應該不是自己從前學得不上心的緣由，而是她蹭了薑芷川的課。

除了學兵法，蔡芙和阿父學武術更用心了。她聽到阿母在一旁感慨“果然興趣是學習最好的老師”。

她和趙子恒並不對遊戲日日上心，課業忙與農忙時大家都默契不去。即使如此，問天幫和福龍幫也發展得愈發迅猛，甚至連長輩們也有所耳聞。

蔡平女在外邊與婦人們談天時，就有人朝她說笑此事：“你們家芙娘真是了不得，一個小娘子竟然在小子堆裡當了老大。”

又有人說道：“你們家小女與小子們混在一起，日後名聲怎麼辦？”

蔡平女淡笑道：“都是族中自家兄弟。”

蔡平女對這種遊戲停留在前世的扮家家裡，直到有一日她路過荒地，看見小女在土坡上踩著“敵軍”的頭高呼“吾是天下第一偉女子”！

蔡平女大驚失色，沒看到小女走近準備挨罵，她失神自語：“我在古代居然養出這種霸王女兒？”

蔡芙早已習慣自己聽不懂母親時不時冒出聽不懂的話，小心翼翼向蔡平女解釋：“阿母，不是你看到的那樣。我沒有欺負人家，就是假模假樣輕輕踩，他不疼的。”

蔡芙話沒說完，回頭看到自己走後敵方居然有反攻的趨勢，連忙跑回，“阿母，等我回家再和你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