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白竹馬(1 / 1)

屋內家人聚食,其樂融融,窗外綠迎枝頭,鶯燕聲聲。婦人攜女孩野外采桑而歸,丈夫攜男兒各處祭祀而返。

加之本族地位頗高的談夫子宴請神都來客,蔡家塢上下熱鬨非凡。

蔡季談舍內,薑捷與蔡季談於正廳品茗話談。

薑捷笑道:“蔡師弟族地山青水秀,乃鐘靈毓秀之地。從雞、豚、茶到人無一不好。”

“薑師兄謬讚,蔡家塢乃偏僻鄉野,怎能敵神都一瞥。”蔡季談含笑望著這位不請自來的薑師兄。

此人自稱薑籍族兄,薑籍出身神都薑氏,此乃晉朝名門,什麼琅嬛福地沒見過,怎會無目的就架著牛車來石川遊玩。要說遊學就更不可能,昭郡是金祿公主封地。

稍等,金祿公主和薑氏子弟前後從神都來到昭郡,要麼是昭郡有事,要麼是神都出事了。想到此處,蔡季談凝視這人。

薑捷將茶盞放置幾上,從身上拿出一個信封,遞給蔡季談,淡笑道:“這是籍寫給蔡師弟的信。”

蔡季談接信展開,擰眉細讀,廳內清風吹拂,寂靜稍刻,揚眉道:“原是如此,薑師兄安心在季談這裡住下吧。”

高登見薑捷歸來,與他至書房敘話。

高登低語問:“薑先生,這次住多久?”

薑捷答道:“三個月內不出意外,我們就長居此處。”

高登驚奇:“為何?此處為蔡氏聚居地,久居外人甚是突兀。”

薑捷知曉高登不僅是蘅兒的暗衛,還是蘅兒生父留下暗衛的聯係人。

但凡做決定,皆要說服此人。

高登曉得薑先生要長篇大論說一通了,給他倒一杯茶水遞過去。

薑捷接過茶水,笑問:“高登,你查過蔡家塢來曆麼?”

見高登頷首,薑捷道:“你既知曉,就知中州蔡氏與徐氏有遠怨,昭郡蔡氏向來不參與皇儲立廢,這石川蔡氏無人上達天聽以唯昭郡馬首是瞻。”

“不論哪的蔡氏都與我們沒仇沒怨,還有可能助我們一臂之力!”高登聽到這裡,欣喜之餘又疑惑,“那為何不去清英堡?”

薑捷答得頗有意味,“行水縣水道暢達,貫通三州。交通發達之處耳目眾多,不如留在石川,石川與行水有山之屏障,但蔡氏族地卻在昭郡,清英堡常有消息往來昭郡,蔡家塢是必經之地。”

高登恍然:“昭郡多神都來人,行水縣又水道通達,蔡家塢偏僻卻能溝通兩地,悉知消息。”

“至於蔡家塢外人突兀可從蔡季談入手。”薑捷吃完茶水放下杯盞,“其父蔡雍官拜中州茂郡太守,祖籍昭郡,在連宗後遷往中州。昭郡蔡氏與中州蔡氏連宗後,昭郡蔡氏族內不分主旁嫡庶,以能主事。蔡雍有昭郡血脈,為中州官員,乃蔡氏主事者之一,其子蔡季談住在蔡家塢,蔡家塢上下由他定奪。”

“先生你的意思是說蔡季談不僅能做蔡家塢的主,幫我們隱居此處。他家還是昭郡蔡氏嫡係、中州蔡氏能臣,可以幫我們貫通幾地蔡氏的消息?”高登作為一個武人與薑先生溝通,時常要用理解的意思說一遍問薑先生自己是否理解有誤,以免誤事。

薑捷頷首,“然也。”

高登又問:“那這蔡季談憑什麼幫我們?”

“山人自有妙計。”薑捷卻沒說出其中奧妙,隻問高登,“可有異議?”

高登哪裡有意見,隻能感慨:“薑先生果真深謀遠慮,登歎服!”

他卻不知曉薑捷的心裡計較,蔡家塢此地交通發達又適合蟄伏,隻是城牆易於攻破,等時機成熟之時他說服蔡氏支持蘅兒,助蘅兒奪得此地,做蘅兒的據地,蘅兒就不需要回琅州那荒蕪之地了。

若要把蔡家塢當據地,不僅要說服蔡氏主事者,還要親近蔡家塢人。隻是從何處入手?

蔡芙下午放學後讓大馬先走,自己往後院探頭探腦。忽而肩膀被拍,蔡芙驚地轉身一跳,麵前突兀顯出那個麵若好女的錦衣男童。

這男童小小年紀已有傾國之響,眉眼鼻唇無一不美,明豔灼灼以至常人不敢直視。

蔡芙心間為此人美貌震蕩之時,卻見男童眉眼驚鴻一瞥,口中先聲奪人:“你是何人?在這偷偷摸摸乾什麼!”

蔡芙聽到男童厲問,心虛一瞬立即想到自己在談夫子家裡怕什麼,該怕的是這個外來人才對,她道:“我是談夫子的學生,你在談夫子家鬼鬼祟祟嚇人做什麼?你是何人?報上名來?”

男童驚奇鄉野之地居然有如此臉皮厚的女學生,“真是伶牙俐齒,我姓趙,字子恒,你叫什麼名字?”

趙子恒見蔡芙咬緊牙關,忽知此女顧慮,又說:“我隻是想知道你是誰,保證不和你們夫子說。”

蔡芙心想,誰信誰傻。連招呼也不打,從院門跑出去。

正當蔡芙往家裡去時,二牛迎麵跑來看見蔡芙眼前一亮,“老大,聽說七朝門的芳來和九朝門的嘉興帶人打群架,咱們快去看熱鬨!”

朝門指的是族內每一支聚居地會有一個正廳供奉族內過世老人,這個正廳的大門就是朝門,久而久之,朝門就指代族內同支。

蔡芙不愛看熱鬨,但今日進山祭祖心靜不下來,索性與二牛一起去族田處看熱鬨。

他們本以為會是十多個小漢子扭打成一團,走過去卻看一堆人安靜站立在原地。

蔡芙與二牛摸不著頭腦地走近,卻見一堆蔡氏子弟中間站在那個上午從神都來的小童!

那群人也看見他們,蔡芳來立即高呼蔡芙:“蔡芙,這人是你們談夫子的客人,快把他帶走。”

蔡芙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懵懂被人推著走到神都小童麵前,蔡芳來見蔡芙還不把人帶走耽誤他們正事,索性把那外來人的手塞進蔡芙手中,心道,交給大力女蔡芙,任你是癡呆還是賴子都由蔡芙拿捏。

蔡芙無語看著蔡芳來讓她牽住這神都小童,看著他白淨可愛的臉與手才繼續抓著,把人從包圍圈裡牽到遠處。

蔡芙自來熟問他:“你叫什麼名字?怎麼走到這裡來的?”

“我叫薑芷川。這位女郎,你能放手麼?”

蔡芙聽到薑芷川的答語,這才意識到牽了此人一路,趕緊把手撇開,轉移話茬,“你怎麼會在那群人中間?他們要打你麼?”

蔡芙扭頭看向薑芷川,此人膚白貌美,恍然如阿母故事裡的天上仙童,卻見仙童抿唇答:“初至寶地,想要遊覽一番,田邊散步沉思之時,兩側忽然冒出群童將我圍住。”

原來如此。蔡芙點頭道:“他們兩派人準備掰手腕呢,你就衝進去,人家以為你來找事的,還好都知道你是今天早上從神都來的,才沒有連你一起打。”

聽到蔡芙這話,薑芷川麵色僵硬,“貴地民風如此彪悍?”

蔡芙為薑芷川的神態忽地笑出聲,“大家都有分寸不會傷胳膊動腿,小孩子打架玩鬨算什麼,你們神都小孩子不玩鬨撒野怎麼活動身子骨?”

薑芷川聽蔡芙語氣以為蔡家塢不分男女皆是從小打架長大,聽聞蔡芙問話答道,“我們會學騎射。”

蔡芙就這樣陪薑芷川聊天聊回談夫子家門口,“你進去吧,再彆亂走了。”話罷轉身離開,今日接觸了兩個神都人,蔡芙發覺神都男童就是比蔡家塢男童長得好看,其他方麵都是凡人範疇,她就解了好奇心。

卻不知蔡芙走後,一個英武男子從她們來處走出,原來此人正是高登,方才一直在暗處跟著薑芷川。

薑芷川凝望蔡芙背影,直至消失,才進院子裡。

蔡芙每逢旬假才與姊妹們誰在一起,今日沒到旬假大姊蔡蓮卻邀她一起睡。

蔡芙坦然赴約。至晚間,三姊妹一起臥在大姊蔡蓮的床榻上講話。

方才蔡芙把白天吃飯沒講的山中探險趣事講了一遍,隻有二姊蔡荷時不時的應和聲,蔡芙轉頭,“大姊你睡了麼?”

“沒睡。芙娘,今日談夫子那的神都來客都長什麼樣?”蔡蓮好半天才出聲。

“神都人不論是車夫還是小孩都和我的娃娃一樣漂亮。”

蔡荷搖頭:“小妹你真是沒小時候可愛了。自從你和那幾個小子混在一起,你就學了男兒思想,說一些混小子說的不著邊際的話。你可彆忘記你到底是個女兒家,你是占不了男人的便宜,隻輪得到男人占你的便宜。”

蔡蓮附和二妹:“二妹說得有道理,小妹你真是被家裡寵得愈發飄了,你這些話千萬不能在外邊說,就連家裡也要少說,以防說多了口不擇言。”

蔡芙明白兩個阿姊說的對自己好,但她心底委屈。

第一重委屈在於她跑來和阿姊們一起睡親近姊妹,卻被阿姊挨個責怪,好心成了驢肝肺。

第二重委屈在於很多事很多話隻有男的能說她作為女的就不能說,她明明比小弟們厲害多了,讀書更厲害,打架更厲害,就連長得也更高些,卻被當成她跟著小子們混,而非小子們跟著她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