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斯年在院子裡麵無聊的捉蛐蛐拔雜草,周春和三步兩步走過去,和他並排蹲下:“謝斯年,拔狗尾巴草多無趣啊,你想不想和我玩一個既好玩又好吃的東西?”
謝斯年高高的馬尾垂下來,在逐漸西落的陽光底下顯得異常青春洋溢:“什麼東西?”
周春和神秘一笑,本來還想賣賣關子,但是自己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白日裡我去廚房的時候,看見了廚房裡還有一袋糖,剛剛阿姐去買菜的時候,我央著阿姐幫我買了草莓山楂和葡萄,你想不想和我一起做糖葫蘆?”
謝斯年一怔:“糖葫蘆?”
周春和一雙眼睛亮晶晶的,激動道:“是呀是呀,糖葫蘆,我之前就自己做過,非常好吃!你想不想和我一起做?”
少年自然是想的,但是嘴裡卻不願意這麼直接的答應:“那東西黏糊糊的,有什麼好做的。”
周春和早已看穿他掩飾之下的好奇,乾脆直接站起來,拽著他的手道:“就當是幫我做了,走吧走吧,反正呆著也是無聊。”
傅懷玉一個人在房間裡不知道做什麼,周春和怕打擾他也沒敲門。周夏蓮則和裴瑾一直在準備符紙。整個小院裡就隻有謝斯年和周春和無所事事。
——其實一開始謝斯年也想著支開裴瑾自己和周夏蓮一起畫符的,但是周夏蓮隻當他又犯了小孩子脾氣,不痛不癢的說了幾句話就把人打發了。
謝斯年知道她不相信自己,畢竟在周夏蓮眼裡,他隻是一個稍有天賦的弟弟罷了,自然是不如裴瑾更讓人放心。
謝斯年不能說出自己有妖力這件事,便隻能忍著恨意看兩人相親相愛。
他被周春和強硬的拽進廚房之後,又被周春和塞了兩籃水果:“你把這些拿出去……”說著又眼尖的撈起糖罐子放進籃子裡麵,“我拿鍋,咱們一會就在空地上起鍋熬糖。”
這院子倒是挺大,在角落裡堆一個柴火堆綽綽有餘。周春和之前雖然做過這個糖葫蘆,但也是用的煤氣灶,還從來沒有自己動手堆過柴禾。
她院子裡倒是有現成的樹枝,但是得自己動手劈柴。
她撿了幾根樹枝放在地上,又拿來一把斧子。
被周春和支使著洗好水果回來的謝斯年一眼就看見了她拿著斧子對著碟子那麼粗的樹墩比劃。
比劃了半天也沒砍下去。
察覺到有人靠近,周春和抬頭一看,看見了是謝斯年,臉上立刻露出笑容:“你來了?來得正好,過來把柴劈了吧。”
“彆的不見長,指使人倒是越來越熟練了。”
“嘿嘿,你是能者,能者多勞嘛。”
“那你呢?”
“我?我是死者,死者為大。”
“……”
謝斯年似乎有些不悅:“說話不知道避讖麼?拍一拍木頭。”
周春和撇了撇嘴,顯然是沒當作一回事,但還是照做了。
其實不止周春和沒做過砍柴燒火這些事,謝斯年也同樣沒做過。
所以接過周春和手裡的斧子時,他明顯有些猶疑。
等站到周春和剛剛的位置——也就是樹墩前麵時,謝斯年也像剛剛的周春和一樣束手束腳起來。
他抬起斧子,試探般的砍了下去。但這一下砍的有點歪,樹墩直接被震了出去。
周春和毫不客氣的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你行不行啊謝斯年?我閉著眼都砍得比你好!”
少年耳朵染上一抹緋紅,又氣又惱的把斧子擱下了:“那你來!”
周春和不服氣的“哼”了一聲:“我來就我來,有什麼了不起的?”
她走上去,擼了擼袖子便彎腰把樹墩扶起來,然後操起斧子就劈了下去。
——誰知道周春和這一下連樹墩都沒碰著,還把斧頭給甩了出去。
握著僅剩的木把手的周春和臉上緩緩冒出一個問號:“……?”
這對嗎?
就見一邊謝斯年臉上的笑容掩都掩不住,他靠在牆上,挑起一邊的眉毛,語調顯得得意洋洋:“‘我閉著眼都砍得比你好’,嗯?”
周春和本來還有些惱羞成怒的意味,但是看見謝斯年的表情之後,她原本就不多的怒火倏然熄滅了。
隻見謝斯年十分放鬆的靠在牆壁上,馬尾甩在身後,迎著落日環抱雙臂,一雙眼睛熠熠生輝。
就像是一個小孩子,在看到同伴在遊戲比賽中不如自己於是便藏不住的得意和自豪。
他臉上的表情混著得意和嘲諷,這正是一個少年人該有的鮮活氣息。
現在的謝斯年仿佛褪去了陰翳黑暗的一麵,和那些最普通的少年也沒什麼區彆了。
他鮮少有這樣直白的一麵。
周春和本來還有些惱怒,不過看到謝斯年的表情,再一聯想到他之前的經曆,便立刻一點火氣也沒了。
她自己去把飛出去的斧頭撿起來,比劃著插回了木棍上。為防止斧頭再次滑下來,她還特地塞了一層布增加摩擦力。
周春和道:“剛剛其實隻是為了熱熱身,給你展示了一下我最近新發明的擒拿術,並沒有想砍柴。這一下才是認真的了。”
說著她紮了個馬步,氣沉丹田大喝一聲,將斧子狠狠的劈了下去。
這次斧頭雖然沒飛出去,但是樹墩卻劈歪了。
謝斯年在一旁好整以暇的看著她,用的依然是那副混合著嘲諷和似笑非笑的表情。
周春和抹了抹頭上並不存在的汗,認命的把斧子遞給了謝斯年:“挺好玩的,要不你來試試?”
謝斯年知道她這是新鮮感過去不想玩了,也沒說什麼,順從的將斧子接了過來。
周春和見謝斯年真接了斧子,於是格外好說話,不用謝斯年開口,自己主動拿來了一個新的樹墩放下。
謝斯年比劃了一下,卻沒有立刻急著砍。而是露出一種帶著捉弄人笑容和周春和說:“我想到了一個好辦法,可以讓我每次砍都正好砍到中間。”
周春和眼睛一亮,還真以為他有什麼好辦法:“什麼辦法?”
謝斯年眼睛裡捉弄人的笑意簡直要隱藏不住:“你過來點。”
周春和愣愣的照做。
謝斯年道:“蹲下。”
周春和繼續照做。
謝斯年終於忍不住露出一個粲然的笑:“用手扶著樹墩,這樣我砍下去就絕對不會砍歪了。”
周春和:“……”
怎麼,她很像傻子麼?
這下樹墩確實是不會歪,但她人可就要歪了。
可惡!第一,她不是傻子,而是周春和,第二,中間忘了,後麵也忘了,最後,要是能打得過,她一定要找機會把謝斯年打成豬頭。
周春和皮笑肉不笑的說:“我雖然不太聰明,但你彆太過分了。”
謝斯年終於忍不住大笑出聲。
兩個人鬨了半天,最後隻砍了一小堆參差不齊的柴禾。
柴禾有了,接下來就是把洗乾淨的水果穿到乾淨的竹簽上。因為周春和心裡有氣,故意把難穿的水果全堆在了謝斯年那裡。
謝斯年捉弄完她之後顯然是心情不錯,對她推過來的水果竟也沒拒絕,一個個遊刃有餘的穿上了。
然後就是架鍋熬糖,把鍋架起來之後,其餘的就簡單多了。
周春和把裙擺係在一起,又用頭巾把頭發絲全包裹住,然後信心滿滿的開始熬糖。
這一步周春和就比較有經驗了,她吩咐謝斯年燒火,自己是不是攪動一下鍋裡的糖漿。
等糖漿熬成黃褐色就差不多了。接下就是用剛剛穿好的水果蘸一下糖漿,然後再甩到乾淨的石板上。
周春和自己給謝斯年示範了一遍,少年第一次做,難免有些不太到位。但他也沒問,隻是一個人在一邊暗暗的觀察周春和的手法,然後記住要領,等第二遍時便已經能有樣學樣做的很不錯了。
兩個人忙活了半天,終於把十幾串各式各樣的小糖葫蘆全部弄好。
周春和滿意的看著自己的作品,自言自語道:“一會給阿姐裴哥哥和傅懷玉他們送去,一共十二串,這樣的話每人兩串。阿姐和裴哥哥勞苦功高,他們每人各多加一串……”
這話若是在前幾天被謝斯年聽到,他肯定又要不爽。但今日或許是玩鬨了一番心情不錯,他竟然也沒說什麼。甚至在周春和讓他分給周夏蓮和裴瑾時,他也依言照做了。
周春和從裡麵挑出比較好看的兩串去敲了傅懷玉的門。
隔了很久,傅懷玉才從裡麵打開了。
見到周春和,眼睛裡便含上了笑意:“你怎麼來了?”
周春和獻寶似的把兩串糖葫蘆遞給他:“我自己做的,快嘗嘗好不好吃。”
傅懷玉看著那兩串大小不一的糖葫蘆笑了:“好啊,多謝。”
周春和笑眯眯道:“不客氣。你一個人在房間做什麼呢?怎麼半天了也沒一點動靜?”
不像是周夏蓮和裴瑾,兩個人雖說也是在房間裡麵畫符,但周春和還是能隱隱約約聽見實驗咒符時傳出來的細微聲音。
傅懷玉微不可察的停頓了一下,很快便又帶上了笑意,自然的回答:“昨夜沒睡好,於是剛剛便又休息了一會兒。”
周春和沒看見傅懷玉眼底閃過的不知名情緒,也沒多想,還覺得是自己打擾了傅懷玉,“哦”了一聲便說:“既然如此,那你快繼續休息吧。我說你眼下怎麼看著都一團烏青了,原來是休息不好的緣故。今晚一定要早點睡呀,明日又是一場硬仗要打呢。”
聽著女孩絮絮叨叨的聲音,傅懷玉隻是專注的看著她,嘴邊攜著一絲笑意。
周春和說完了,這才意猶未儘的和他說了再見,關門離開了。